春秋左氏傳

左傳·隱公
(傳)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隱公立而奉之。
隱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
(經一·二)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
(經一·三)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
(經一·四)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赗。
(經一·五)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經一·六)冬,十有二月,祭伯來。
(經一·七)公子益師卒。
(傳一·一)元年,春,王周正月,不書即位,攝也。
(傳一·二)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書爵。曰「儀父」,貴之也。公攝位而欲求好於邾,故為蔑之盟。
(傳一·三)夏,四月,費伯帥師城郎。不書,非公命也。
(傳一·四)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
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
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
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傳一·四)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
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昵。厚將崩。」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
。」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
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
(傳一·四)遂置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穀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
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
,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
。《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傳一·五)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赗。緩,且子氏未薨,故名。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踰月,外姻至。贈
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豫兇事,非禮也。
(傳一·六)八月,紀人伐夷。夷不告,故不書。
(傳一·七)有蜚。不為災,亦不書。
(傳一·八)惠公之季年,敗宋師于黃。公立而求成焉。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始通也。
(傳一·九)冬,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公弗臨,故不書。惠公之薨也,有宋師,太子少,葬故有闕,是以改葬。
(傳一·十)衛侯來會葬,不見公,亦不書。
(傳一·十一)鄭共叔之亂,公孫滑出奔衛。衛人為之伐鄭,取廩延。鄭人以王師、虢師伐衛南鄙。請師於邾,邾子使私於公子豫。豫請往,公弗許,遂行,及邾人、鄭人盟
于翼。不書,非公命也。
(傳一·十二)新作南門,不書,亦非公命也。
(傳一·十三)十二月,祭伯來,非王命也。
(傳一·十四)眾父卒,公不與小斂,故不書日。
 
隱公(經二·一)二年
春,公會戎于潛。
(經二·二)夏,五月,莒人入向。
(經二·三)無駭帥師入極。
(經二·四)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經二·五)九月,紀裂繻來逆女。
(經二·六)冬,十月,伯姬歸于紀。
(經二·七)紀子帛、莒子盟于密。
(經二·八)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經二·九)鄭人伐衛。
(傳二·一)二年,春,公會戎于潛,修惠公之好也。戎請盟,公辭。
(傳二·二)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歸。夏,莒人入向,以姜氏還。
(傳二·三)司空無駭入極,費庈父勝之。
(傳二·四)戎請盟。秋,盟于唐,復修戎好也。
(傳二·五)九月,紀裂繻來逆女,卿為君逆也。
(傳二·六)冬,紀子帛、莒子盟于密,魯故也。
(傳二·七)鄭人伐衛,討公孫滑之亂也。
隱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經三·二)三月,庚戌,天王崩。
(經三·三)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經三·四)秋,武氏子來求賻。
(經三·五)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經三·六)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
(經三·七)癸未,葬宋穆公。
(傳三·一)三年,春,王三月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書之。
(傳三·二)夏,君氏卒--聲子也。不赴於諸侯,不反哭于寢,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稱夫人,故不言葬,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
(傳三·三)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
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
、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
》、《泂酌》,昭忠信也。」
(傳三·四)武氏子來求賻,王未葬也。
(傳三·五)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舍與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沒;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
主社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對曰:「群臣愿奉馮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德不讓,是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
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使公子馮出居於鄭。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殤公即位。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商頌曰:『殷受命咸
宜,百祿是荷』,其是之謂乎!」
(傳三·六)冬,齊、鄭盟于石門,尋盧之盟也。庚戌,鄭伯之車僨于濟。
(傳三·七)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
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
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
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隱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婁。
(經四·二)戊申,衛州吁弒其君完。
(經四·三)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經四·四)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經四·五)秋,翚帥師會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經四·六)九月,衛人殺州吁于濮。
(經四·七)冬,十有二月,衛人立晉。
(傳四·一)四年,春,衛州吁弒桓公而立。
(傳四·二)公與宋公為會,將尋宿之盟。未及期,衛人來告亂。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傳四·三)宋殤公之即位也,公子馮出奔鄭。鄭人欲納之。及衛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於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使告於宋曰:「君若伐鄭,以除君害,君為主,敝
邑以賦與陳、蔡從,則衛國之愿也。」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衛,故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圍其東門,五日而還。公問於眾仲曰:「衛州吁其成乎?」對曰
:「臣聞以德和民,不聞以亂。以亂,猶治絲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無眾;安忍,無親。眾叛、親離,難以濟矣。夫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夫州吁
弒其君,而虐用其民,於是乎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矣。」
(傳四·四)秋,諸侯復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請以師會之,公弗許。固請而行。故書曰「翚帥師」,疾之也。諸侯之師敗鄭徒兵,取其禾而還。
(傳四·五)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
如陳。。石碏使告于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蒞于衛。九月,衛人使右宰醜蒞殺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
獳羊肩蒞殺石厚于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傳四·六)衛人逆公子晉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書曰「衛人立晉」,眾也。
隱公(經五·一)五年
春,公矢魚于棠。
(經五·二)夏,四月,葬衛桓公。
(經五·三)秋,衛師入郕。
(經五·四)九月,考仲子之宮。初獻六羽。
(經五·五)邾人、鄭人伐宋。(經五·六)螟。
(經五·七)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
(經五·八)宋人伐鄭,圍長葛。
隱公(傳五·一)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
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搜、夏苗、秋獼、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
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阜隸之事,官司之守
,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將略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公矢魚于棠」,非禮也,且言遠地也。
(傳五·二)曲沃莊伯以鄭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助之。翼侯奔隨。
(傳五·三)夏,葬衛桓公。衛亂,是以緩。
(傳五·四)四月,鄭人侵衛牧,以報東門之役,衛人以燕師伐鄭,鄭祭足、原繁、泄駕以三軍軍其前,使曼伯與子元潛軍軍其後。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六月,鄭二
公子以制人敗燕師于北制。君子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傳五·五)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
(傳五·六)衛之亂也,郕人侵衛,故衛師入郕。
(傳五·七)九月,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公問羽數於眾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六
羽,始用六佾也。
(傳五·八)宋人取邾田。邾人告於鄭曰:「請君釋憾於宋,敝邑為道。」鄭人以王師會之,伐宋,入其郛,以報東門之役。宋人使來告命。公聞其入郛也,將救之,問於使
者曰:「師何及?」對曰:「未及國。」公怒,乃止。辭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難,今問諸使者,曰:『師未及國』,非寡人之所敢知也。」
(傳五·九)冬,十二月辛巳,臧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於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
(傳五·十)宋人伐鄭,圍長葛,以報入郛之役也。
隱公(經六·一)六年
春,鄭人來渝平。
(經六·二)夏,五月辛酉,公會齊侯盟于艾。
(經六·三)秋,七月。(經六·四)冬,宋人取長葛。
隱公(傳六·一)六年,春,鄭人來渝平,更成也。
(傳六·二)翼九宗五正、頃父之子嘉父逆晉侯于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
(傳六·三)夏,盟于艾,始平于齊也。
(傳六·四)五月庚申,鄭伯侵陳,大獲。往歲,鄭伯請成于陳,陳侯不許。五父諫曰:「親仁善鄰,國之寶也。君其許鄭!」陳侯曰:「宋、衛實難,鄭何能為?」遂不許
。君子曰:「善不可失,惡不可長,其陳桓公之謂乎!長惡不悛,從自及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商書曰:『惡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邇,其猶可撲滅?』周任有
言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蘊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
(傳六·五)秋,宋人取長葛。
(傳六·六)冬,京師來告饑,公為之請糴於宋、衛、齊、鄭,禮也。
(傳六·七)鄭伯如周,始朝桓王也。王不禮焉。周桓公言於王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善鄭以勸來者,猶懼不蔇,況不禮焉?鄭不來矣。」
隱公(經七·一)七年
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
(經七·二)滕侯卒。
(經七·三)夏,城中丘。
(經七·四)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經七·五)秋,公伐邾。
(經七·六)冬,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
隱公(傳七·一)七年,春,滕侯卒。不書名,未同盟也。凡諸侯同盟,於是稱名,故薨則赴以名,告終、嗣也,以繼好息民,謂之禮經。
(傳七·二)夏,城中丘。書不時也。
(傳七·三)齊侯使夷仲年來聘,結艾之盟也。
(傳七·四)秋,宋及鄭平。七月庚申,盟于宿。公伐邾,為宋討也。
(傳七·五)初,戎朝于周,發幣于公卿,凡伯弗賓。冬,王使凡伯來聘。還,戎伐之于楚丘以歸。
(傳七·六)陳及鄭平。十二月,陳五父如鄭蒞盟。壬申,及鄭伯盟,歃如忘。泄伯曰:「五父必不免,不賴盟矣。」鄭良佐如陳蒞盟,辛巳,及陳侯盟,亦知陳之將亂也。
(傳七·七)鄭公子忽在王所,故陳侯請妻之,鄭伯許之,乃成婚。
隱公(經八·一)八年
春,宋公、衛侯遇于垂。
(經八·二)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庚寅,我入祊。
(經八·三)夏,六月己亥,蔡侯考父卒。(經八·四)辛亥,宿男卒。
(經八·五)秋,七月庚午,宋公、齊侯、衛侯盟于瓦屋。
(經八·六)八月,葬蔡宣公。
(經八·七)九月辛卯,公及莒人盟于浮來。(經八·八)螟。
(經八·九)冬,十有二月,無駭卒。
隱公(傳八·一)八年,春,齊侯將平宋、衛,有會期。宋公以幣請於衛,請先相見。衛侯許之,故遇于犬丘。
(傳八·二)鄭伯請釋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許田。三月,鄭伯使宛來歸祊,不祀泰山也。
(傳八·三)夏,虢公忌父始作卿士于周。
(傳八·四)四月甲辰,鄭公子忽如陳逆婦媯。辛亥,以媯氏歸。甲寅,入于鄭。陳鍼子送女,先配而後祖。鍼子曰:「是不為夫婦,誣其祖矣。非禮也,何以能育?」
(傳八·五)齊人卒平宋、衛于鄭。秋,會于溫,盟于瓦屋,以釋東門之役,禮也。
(傳八·六)八月丙戌,鄭伯以齊人朝王,禮也。
(傳八·七)公及莒人盟于浮來,以成紀好也。
(傳八·八)冬,齊侯使來告成三國。公使眾仲對曰:「君釋三國之圖,以鳩其民,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敢不承受君之明德。」
(傳八·九)無駭卒,羽父請謚與族。公問族於眾仲。眾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字為謚,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
。」公命以字為展氏。
隱公(經九·一)九年
春,天子使南季來聘。
(經九·二)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經九·三)挾卒。
(經九·四)夏,城郎。
(經九·五)秋,七月。
(經九·六)冬,公會齊侯于防。
隱公(傳九·一)九年,春,王三月癸酉,大雨霖以震,書始也;辰,大雨雪,亦如之。書時失也。凡雨自三日以往為霖,平地尺為大雪。
(傳九·二)夏,城郎。書不時也。
(傳九·三)宋公不王,鄭伯為王左卿士,以王命討之。伐宋。宋以入郛之役怨公,不告命。公怒,絕宋使。
(傳九·四)秋,鄭人以王命來告伐宋。
(傳九·五)冬,公會齊侯于防,謀伐宋也。
(傳九·六)北戎侵鄭。鄭伯禦之,患戎師,曰:「彼徒我車,懼其侵軼我也。」公子突曰:「使勇而無剛者,嘗寇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輕而不整,貪而無親;勝
不相讓,敗不相救。先者見獲,必務進;進而遇覆,必速奔。後者不救,則無繼矣。乃可以逞。」從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祝聃逐之,衷戎師,前後擊之,盡殪。戎師大奔
。十一月,甲寅,鄭人大敗戎師。
隱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二月,公會齊侯、鄭伯于中丘。
(經十·二)夏,翚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
(經十·三)六月壬戌,公敗宋師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經十·四)秋,宋人、衛人入鄭。宋人、蔡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
(經十·五)冬,十月壬午,齊人、鄭人入郕。
隱公(傳十·一)十年,春,王正月,公會齊侯、鄭伯于中丘。癸醜,盟于鄧,為師期。
(傳十·二)夏,五月,羽父先會齊侯、鄭伯伐宋。
(傳十·三)六月戊申,公會齊侯、鄭伯于老桃。壬戌,公敗宋師于菅。庚午,鄭師入郜;辛未,歸于我。庚辰,鄭師入防;辛巳,歸于我。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可謂正矣,
以王命討不庭,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正之體也。
(傳十·四)蔡人、衛人、郕人不會王命。秋,七月,庚寅,鄭師入郊,猶在郊。宋人、衛人入鄭,蔡人從之伐戴。八月壬戌,鄭伯圍戴。癸亥,克之,取三師焉。宋、衛既
入鄭,而以伐戴召蔡人,蔡人怒,故不和而敗。
(傳十·五)九月戊寅,鄭伯入宋。
(傳十·六)冬,齊人、鄭人入郕,討違王命也。
隱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滕侯、薛侯來朝。
(經十一·二)夏,公會鄭伯于時來。
(經十一·三)秋,七月壬午,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經十一·四)冬,十有一月壬辰,公薨。
隱公(傳十一·一)十一年,春,滕侯、薛侯來朝,爭長。薛侯曰:「我先封。」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後之。」公使羽父請於薛侯曰:「君為
滕君辱在寡人,周諺有之曰:『山有木,工則度之;賓有禮,主則擇之。』周之宗盟,異姓為後。寡人若朝于薛,不敢與諸任齒。君若辱貺寡人,則愿以滕君為請。」薛侯許
之,乃長滕侯。
(傳十一·二)夏,公會鄭伯于郲,謀伐許也。鄭伯將伐許。五月,甲辰,授兵於大宮。公孫閼與潁考叔爭車,潁考叔挾輈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及,子都怒。
隱公(傳十一·三)秋,七月,公會齊侯、鄭伯伐許。庚辰,傅于許。潁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鄭
師畢登。壬午,遂入許。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
(傳十一·三)鄭伯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于許君,而假手于我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億,其敢以許自為功乎?寡人有弟,
不能和協,而使糊其口於四方,其況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吾將使獲也佐吾子。若寡人得沒于地,天其以禮悔禍于許,無寧茲許公復奉其社稷,唯我鄭國
之有請謁焉,如舊婚媾,其能降以相從也。無滋他族實偪處此,以與我鄭國爭此土也。吾子孫其覆亡之不暇,而況能禋祀許乎?寡人之使吾子處此,不唯許國之為,亦聊以固
吾圉也。」及使公孫獲處許西偏,曰:「凡而器用財賄,無寘於許。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於此,王室而既卑矣,周之子孫日失其序。夫許,大岳之胤也。天而既厭周
德矣,吾其能與許爭乎?」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有禮。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後
人,可謂知禮矣。
隱公(傳十一·四)鄭伯使卒出豭,行出犬、雞,以詛射潁考叔者。君子謂鄭莊公「失政刑矣。政以治民,刑以正邪。既無德政,又無威刑,是以及邪。邪而詛之,將何益矣
!」
隱公(傳十一·五)王取鄔、劉、蔿、邘之田于鄭,而與鄭人蘇忿生之田:溫、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陘、隤、懷。君子是以知桓王之失鄭也--恕而行之,德
之則也,禮之經也。己弗能有,而以與人,人之不至,不亦宜乎?
隱公(傳十一·六)鄭、息有違言。息侯伐鄭,鄭伯與戰于竟,息師大敗而還。君子是以知息之將亡也--不度德,不量力,不親親,不徵辭,不察有罪。犯五不韙,而以伐人,
其喪師也,不亦宜乎?
隱公(傳十一·七)冬,十月,鄭伯以虢師伐宋。壬戌,大敗宋師,以報其入鄭也。宋不告命,故不書。凡諸侯有命,告則書,不然則否。師出臧否,亦如之。雖及滅國,滅
不告敗,勝不告克,不書于策。
隱公(傳十一·八)羽父請殺桓公,將以求大宰。公曰:「為其少故也,吾將授之矣。使營菟裘,吾將老焉。」羽父懼,反譖公于桓公而請弒之。公之為公子也,與鄭人戰于
狐壤,止焉。鄭人囚諸尹氏。賂尹氏,而禱於其主鍾巫。遂與尹氏歸,而立其主。十一月,公祭鍾巫,齊于社圃,館于寪氏。壬辰,羽父使賊弒公于寪氏,立桓公,而討寪氏
,有死者。不書葬,不成喪也。
左傳·桓公
桓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三月,公會鄭伯于垂,鄭伯以璧假許田。
(經一·三)夏,四月丁未。公及鄭伯盟于越。
(經一·四)秋,大水。(經一·五)冬,十月。
桓公(傳一·一)元年,春,公即位,修好于鄭。鄭人請復祀周公,卒易祊田。公許之。三月,鄭伯以璧假許田,為周公祊故也。
桓公(傳一·二)夏,四月丁未,公及鄭伯盟于越,結祊成也。盟曰:「渝盟,無享國!」
(傳一·三)秋,大水。凡平原出水為大水。
(傳一·四)冬,鄭伯拜盟。
(傳一·五)宋華父督見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艷。」
桓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弒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
(經二·二)滕子來朝。
(經二·三)三月,公會齊侯、陳侯、鄭伯于稷,以成宋亂。
(經二·四)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
(經二·五)秋,七月,杞侯來朝。
(經二·六)蔡侯、鄭伯會于鄧。
(經二·七)九月,入杞。
(經二·八)公及戎盟于唐。
(經二·九)冬,公至自唐。
桓公(傳二·一)二年,春,宋督攻孔氏,殺孔父而取其妻。公怒,督懼,遂弒殤公。君子以督為有無君之心,而後動於惡,故先書弒其君。會于稷,以成宋亂,為賂故,立
華氏也。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孔父嘉為司馬,督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馬則然。」已殺孔父而弒殤公,召莊公于鄭而立之,以親鄭。以郜
大鼎賂公,齊、陳、鄭皆有賂,故遂相宋公。
(傳二·二)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
越席,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袞、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纮、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黼、黻,
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钖、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旗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
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
于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太廟,其若之何?」公不聽。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傳二·三)秋,七月,杞侯來朝,不敬。杞侯歸,乃謀伐之。
(傳二·四)蔡侯、鄭伯會于鄧,始懼楚也。
(傳二·五)九月,入杞,討不敬也。
(傳二·六)公及戎盟于唐,修舊好也。
(傳二·七)冬,公至自唐,告于廟也。凡公行,告于宗廟;反行,飲至、舍爵、策勛焉,禮也。特相會,往來稱地,讓事也。自參以上,則往稱地,來稱會,成事也。
(傳二·八)初,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畝之戰生,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
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日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
(傳二·八)惠之二十四年,晉始亂,故封桓叔于曲沃。靖侯之孫欒賓傅之。師服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
有貳宗,士有隸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惠之三十年,晉潘父弒昭侯而納
桓叔,不克。晉人立孝侯。惠之四十五年,曲沃莊伯伐翼,弒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陘庭之田。陘庭南鄙啟曲沃伐翼。
桓公(經三·一)三年
春,正月,公會齊侯于嬴。
(經三·二)夏,齊侯、衛侯胥命于蒲。
(經三·三)六月,公會杞侯于郕。
(經三·四)秋,七月壬辰朔,日有食之,既。
(經三·五)公子翬如齊逆女。
(經三·六)九月,齊侯送姜氏于讙。
(經三·七)公會齊侯于讙。
(經三·八)夫人姜氏至自齊。
(經三·九)冬,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經三·十)有年。
桓公(傳三·一)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陘庭。韓萬御戎;梁弘為右。逐翼侯于汾隰,驂絓而止,夜獲之,及欒共叔。
(傳三·二)會于嬴,成婚于齊也。
(傳三·三)夏,齊侯、衛侯胥命于蒲,不盟也。
(傳三·四)公會杞侯于郕,杞求成也。
(傳三·五)秋,公子翬如齊逆女,修先君之好,故曰「公子」。
(傳三·六)齊侯送姜氏于讙,非禮也。凡公女嫁于敵國:姊妹,則上卿送之,以禮於先君;公子,則下卿送之。於大國,雖公子,亦上卿送之。於天子,則諸卿皆行,公不
自送。於小國,則上大夫送之。
(傳三·七)冬,齊仲年來聘,致夫人也。
(傳三·八)芮伯萬之母芮姜惡芮伯之多寵人也,故逐之,出居于魏。
桓公(經四·一)四年
春,正月,公狩于郎。
(經四·二)夏,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
(傳四·一)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書時,禮也。
(傳四·二)夏,周宰渠伯糾來聘。父在,故名。
(傳四·三)秋,秦師侵芮,敗焉,小之也。
(傳四·四)冬,王師、秦師圍魏,執芮伯以歸。
桓公(經五·一)五年
春,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
(經五·二)夏,齊侯、鄭伯如紀。
(經五·三)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
(經五·四)葬陳桓公。
(經五·五)城祝丘。
(經五·六)秋,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
(經五·七)大雩。
(經五·八)螽。
(經五·九)冬,州公如曹。
(傳五·一)五年
春,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再赴也。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太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
(傳五·二)夏,齊侯、鄭伯朝于紀,欲以襲之。紀人知之。
(傳五·三)王奪鄭伯政,鄭伯不朝。秋,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蔡人、衛人屬焉;周公黑肩將左軍,陳人屬焉。鄭子元請為左拒,以當蔡
人、衛人;為右拒,以當陳人,曰:「陳亂,民莫有鬭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顧之,必亂。蔡、衛不枝,固將先奔。既而萃於王卒,可以集事。」從之。曼伯為右拒,祭
仲足為左拒,原繁、高渠彌以中軍奉公,為魚麗之陳。先偏後伍,伍承彌縫。戰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動而鼓!」蔡、衛、陳皆奔,王卒亂,鄭師合以攻之,王卒大敗。祝
聃射王中肩,王亦能軍。祝聃請從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況敢陵天子乎?茍自救也,社稷無隕,多矣。」夜,鄭伯使祭足勞王,且問左右。
(傳五·四)仍叔之子,弱也。
(傳五·五)秋,大雩。書不時也。凡祀,啟蟄而郊,龍見而雩,始殺而嘗,閉蟄而烝。過則書。
(傳五·六)冬,淳于公如曹。度其國危,遂不復。
桓公(經六·一)六年
春,正月,寔來。
(經六·二)夏,四月,公會紀侯于成。
(經六·三)秋,八月壬午,大閱。
(經六·四)蔡人殺陳佗。
(經六·五)九月丁卯,子同生。
(經六·六)冬,紀侯來朝。
桓公(傳六·一)六年,春,自曹來朝。書曰「寔來」,不復其國也。
(傳六·二)楚武王侵隨,使薳章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
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以為後圖
,少師得其君。」王毀軍而納少師。
(傳六·二)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
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
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潔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
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
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
(傳六·三)夏,會于成,紀來諮謀齊難也。
桓公(傳六·四)北戎伐齊,齊侯使乞師于鄭。鄭太子忽帥師救齊。六月,大敗戎師,獲其二帥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獻於齊。於是諸侯之大夫戍齊,齊人饋之餼,使魯
為其班。後鄭。鄭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師。公之未婚於齊也,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云
:『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
而受室以歸,是以師婚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
(傳六·五)秋,大閱,簡車馬也。
(傳六·六)九月丁卯,子同生。以太子生之禮舉之,接以太牢,卜士負之,士妻食之,公與文姜、宗婦命之。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
有類。以名生為信,以德命為義,以類命為象,取於物為假,取於父為類。不以國,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隱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幣。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
以國則廢名,以官則廢職,以山川則廢主,以畜牲則廢祀,以器幣則廢禮。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公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
,與吾同物,命之曰同。」
(傳六·七)冬,紀侯來朝,請王命以求成于齊。公告不能。
桓公(經七·一)七年
春,二月己亥,焚咸丘。
(經七·二)夏,穀伯綏來朝。鄧侯吾離來朝。
桓公(傳七·一)七年,春,穀伯、鄧侯來朝。名,賤之也。
(傳七·二)夏,盟、向求成于鄭,既而背之。
(傳七·三)秋,鄭人、齊人、衛人伐盟、向。王遷盟、向之民于郟。
(傳七·四)冬,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
桓公(經八·一)八年
春,正月己卯,烝。
(經八·二)天王使家父來聘。
(經八·三)夏,五月丁丑,烝。
(經八·四)秋,伐邾。(經八·五)冬,十月,雨雪。
(經八·六)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
(傳八·一)八年,春,滅翼。
(傳八·二)隨少師有寵。楚斗伯比曰:「可矣。讎有釁,不可失也。」夏,楚子合諸侯于沈鹿。黃、隨不會。使薳章讓黃。楚子伐隨。軍于漢、淮之間。季梁請下之,「弗
許而後戰,所以怒我而怠寇也。」少師謂隨侯曰:「必速戰。不然,將失楚師。」隨侯禦之。望楚師。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無與王遇。且攻其右。右無良焉,必敗
。偏敗,眾乃攜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弗從。戰于速杞。隨師敗績。隨侯逸。斗丹獲其戎車與其戎右少師。秋,隨及楚平,楚子將不許。斗伯比曰:「天去其
疾矣,隨未可克也。」乃盟而還。
(傳八·三)冬,王命虢仲立晉哀侯之弟緡于晉。
(傳八·四)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禮也。
桓公(經九·一)九年
春,紀季姜歸于京師。
(經九·二)夏,四月。(經九·三)秋,七月。
(經九·四)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
(傳九·一)九年,春,紀季姜歸于京師。凡諸侯之女行,唯王后書。
(傳九·二)巴子使韓服告于楚,請與鄧為好。楚子使道朔將巴客以聘於鄧,鄧南鄙鄾人攻而奪之幣,殺道朔及巴行人。楚子使薳章讓於鄧。鄧人弗受。夏,楚使斗廉帥師及
巴師圍鄾。鄧養甥、聃甥帥師救鄾。三逐巴師,不克。斗廉衡陳其師於巴師之中,以戰,而北。鄧人逐之,背巴師;而夾攻之。鄧師大敗。鄾人宵潰。
(傳九·三)秋,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賈伯伐曲沃。
(傳九·四)冬,曹太子來朝。賓之以上卿,禮也。享曹太子。初獻,樂奏而嘆。施父曰:「曹太子其有憂乎!非嘆所也。」
桓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正月庚申,曹伯終生卒。
(經十·二)夏,五月,葬曹桓公。
(經十·三)秋,公會衛侯于桃丘,弗遇。
(經十·四)冬,十有二月丙午,齊侯、衛侯、鄭伯來戰于郎。
(傳十·一)十年,春,曹桓公卒。
(傳十·二)虢仲譖其大夫詹父於王。詹父有辭,以王師伐虢。夏,虢公出奔虞。
(傳十·三)秋,秦人納芮伯萬于芮。
(傳十·四)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獻。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賈害也?」乃獻之。又求其寶劍。叔曰:「是無厭也
。無厭,將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
(傳十·五)冬,齊、衛、鄭來戰于郎,我有辭也。初,北戎病齊,諸侯救之,鄭公子忽有功焉。齊人餼諸侯,使魯次之。魯以周班後鄭。鄭人怒,請師於齊。齊人以衛師助
之,故不稱侵伐。先書齊、衛,王爵也。
桓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正月,齊人、衛人、鄭人盟于惡曹。
(經十一·二)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
(經十一·三)秋,七月,葬鄭莊公。
(經十一·四)九月,宋人執鄭祭仲。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
(經十一·五)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
(經十一·六)公會宋公于夫鐘。
(經十一·七)冬,十有二月,公會宋公于闞。
桓公(傳十一·一)十一年,春,齊、衛、鄭、宋盟于惡曹。
(傳十一·二)楚屈瑕將盟貳、軫。鄖人軍於蒲騷,將與隨、絞、州、蓼伐楚師。莫敖患之。斗廉曰:「鄖人軍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於郊郢,以禦四邑,
我以銳師宵加於鄖。鄖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鬭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莫敖曰:「盍請濟師於王?」對曰:「師克在和,不在眾。商、周之不敵,君之所聞也。成軍以
出,又何濟焉?」莫敖曰:「卜之?」對曰:「卜以決疑。不疑,何卜?」遂敗鄖師於蒲騷,卒盟而還。
(傳十一·三)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內寵,子無大援,將不立。三公子皆君也。」弗從。夏,鄭莊公卒。初,祭封人仲足有寵
於莊公,莊公使為卿。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於鄭莊公,曰雍姞,生厲公。雍氏宗,有寵於宋莊公,故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
公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秋,九月丁亥,昭公奔衛。己亥,厲公立。
桓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正月。
(經十二·二)夏,六月壬寅,公會杞侯、莒子盟于曲池。
(經十二·三)秋,七月丁亥,公會宋公、燕人盟于穀丘。
(經十二·四)八月壬辰,陳侯躍卒。
(經十二·五)公會宋公于虛。
(經十二·六)冬,十有一月,公會宋公于龜。
(經十二·七)丙戌,公會鄭伯,盟于武父。
(經十二·八)丙戌,衛侯晉卒。
(經十二·九)十有二月,及鄭師伐宋。丁未,戰于宋。
(傳十二·一)十二年,夏,盟于曲池,平杞、莒也。
(傳十二·二)公欲平宋、鄭。秋,公及宋公盟于句瀆之丘。宋成未可知也,故又會于虛;冬,又會于龜。宋公辭平,故與鄭伯盟于武父,遂帥師而伐宋,戰焉,宋無信也。
君子曰:「茍信不繼,盟無益也。《詩》云:『君子屢盟,亂是用長』,無信也。」
(傳十二·三)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捍采樵者以誘之。」從之,絞人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
,而覆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
(傳十二·四)伐絞之役,楚師分涉於彭。羅人欲伐之。使伯嘉諜之。三巡數之。
桓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二月,公會紀侯、鄭伯。己巳,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
(經十三·二)三月,葬衛宣公。
(經十三·三)夏,大水。(經十三·四)秋,七月。(經十三·五)冬,十月。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楚屈瑕伐羅,斗伯比送之。還,謂其御曰:「莫敖必敗,舉趾高,心不固矣。」遂見楚子,曰:「必濟師!」楚子辭焉。入告夫人鄧曼。鄧曼曰
:「大夫其非眾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於蒲騷之役,將自用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眾而好鎮撫之,召
諸司而勸之以令德,見莫敖而告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也?」楚子使賴人追之,不及。莫敖使徇于師曰:「諫者有刑!」及鄢,亂次以濟,遂無次。且
不設備。及羅,羅與盧戎兩軍之,大敗之。莫敖縊于荒穀。群帥囚於冶父以聽刑。楚子曰:「孤之罪也。」皆免之。
(傳十三·二)宋多責賂於鄭。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齊與宋、衛、燕戰。不書所戰,後也。(傳十三·三)鄭人來請修好。
桓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正月,公會鄭伯于曹。(經十四·二)無冰。
(經十四·三)夏五,鄭伯使其弟語來盟。
(經十四·四)秋,八月壬申,御廩災。
(經十四·五)乙亥,嘗。
(經十四·六)冬,十有二月丁巳,齊侯祿父卒。
(經十四·七)宋人以齊人、蔡人、衛人、陳人伐鄭。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會于曹。曹人致餼,禮也。
(傳十四·二)夏,鄭子人來尋盟,且修曹之會。
(傳十四·三)秋,八月壬申,御廩災。乙亥嘗,書不害也。
(傳十四·四)冬,宋人以諸侯伐鄭,報宋之戰也。焚渠門,入,及大逵。伐東郊,取牛首。以大宮之椽歸為盧門之椽。
桓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二月,天王使家父來求車。
(經十五·二)三月乙未,天王崩。
(經十五·三)夏,四月己巳,葬齊僖公。
(經十五·四)五月,鄭伯突出奔蔡。
(經十五·五)鄭世子忽復歸于鄭。
桓公(經十五·六)許叔入于許。
(經十五·七)公會齊侯于艾。
(經十五·八)邾人、牟人、葛人來朝。
(經十五·九)秋,九月,鄭伯突入于櫟。
(經十五·十)冬,十有一月,公會宋公、衛侯、陳侯于栘,伐鄭。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天王使家父來求車,非禮也。諸侯不貢車服,天子不私求財。
(傳十五·二)祭仲專,鄭伯患之,使其婿雍糾殺之。將享諸郊。雍姬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其母曰:「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祭仲曰:「雍
氏舍其室而將享子於郊,吾惑之,以告。」祭仲殺雍糾,尸諸周氏之汪。公載以出,曰:「謀及婦人,宜其死也。」夏,厲公出奔蔡。
(傳十五·三)六月乙亥,昭公入。
(傳十五·四)許叔入于許。
(傳十五·五)公會齊侯于艾,謀定許也。
(傳十五·六)秋,鄭伯因櫟人殺檀伯,而遂居櫟。
(傳十五·七)冬,會于栘,謀伐鄭,將納厲公也。弗克而還。
桓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正月,公會宋公、蔡侯、衛侯于曹。
(經十六·二)夏,四月,公會宋公、衛侯、陳侯、蔡侯伐鄭。
(經十六·三)秋,七月,公至自伐鄭。
(經十六·四)冬,城向。
(經十六·五)十有一月,衛侯朔出奔齊。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正月,會于曹,謀伐鄭也。
(傳十六·二)夏,伐鄭。
(傳十六·三)秋,七月,公至自伐鄭,以飲至之禮也。
(傳十六·四)冬,城向,書時也。
(傳十六·五)初,衛宣公烝於夷姜,生急子,屬諸右公子。為之娶於齊,而美,公取之。生壽及朔。屬壽於左公子。夷姜縊。宣姜與公子朔構急子。公使諸齊。使盜待諸莘
,將殺之。壽子告之,使行。不可,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飲以酒。壽子載其旌以先,盜殺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請殺
我乎!」又殺之。二公子故怨惠公。十一月,左公子泄、右公子職立公子黔牟。惠公奔齊。
桓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正月丙辰,公會齊侯、紀侯,盟于黃。
(經十七·二)二月丙午,公會邾儀父,盟于趡。
(經十七·三)夏,五月丙午,及齊師戰于奚。
(經十七·四)六月丁丑,蔡侯封人卒。
(經十七·五)秋,八月,蔡季自陳歸于蔡。
(經十七·六)癸巳,葬蔡桓侯。
(經十七·七)及宋人、衛人伐邾。
(經十七·八)冬,十月朔,日有食之。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盟于黃,平齊、紀,且謀衛故也。
(傳十七·二)及邾儀父盟于趡,尋蔑之盟也。
(傳十七·三)夏,及齊師戰于奚,疆事也。於是齊人侵魯疆,疆吏來告。公曰:「疆埸之事,慎守其一,而備其不虞。姑盡所備焉。事至而戰,又何謁焉?」
(傳十七·四)蔡桓侯卒。蔡人召蔡季于陳。
(傳十七·五)秋,蔡季自陳歸于蔡,蔡人嘉之也。
(傳十七·六)伐邾,宋志也。
(傳十七·七)冬,十月朔,日有食之。不書日,官失之也。天子有日官,諸侯有日御。日官居卿以底日,禮也。日御不失日,以授百官于朝。
(傳十七·八)初,鄭伯將以高渠彌為卿,昭公惡之,固諫,不聽。昭公立,懼其殺己也,辛卯,弒昭公而立公子亹。君子謂昭公知所惡矣。公子達曰:「高伯其為戮乎!復
惡已甚矣。」
桓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正月,公會齊侯于濼。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
(經十八·二)夏,四月丙子,公薨于齊。
(經十八·三)丁酉,公之喪至自齊。
(經十八·四)秋,七月。
(經十八·五)冬,十有二月己丑,葬我君桓公。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姜氏如齊。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易此必敗。」公會齊侯于濼,遂及文姜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
。以告。
(傳十八·二)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車。
(傳十八·三)魯人告于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惡於諸侯。請以彭生除之。」齊人殺彭生。
(傳十八·四)秋,齊侯師于首止,子亹會之,高渠彌相。七月戊戌,齊人殺子亹,而轘高渠彌。祭仲逆鄭子于陳而立之。是行也,祭仲知之,故稱疾不往。人曰:「祭仲以
知免。」仲曰:「信也。」
(傳十八·五)周公欲弒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與王殺周公黑肩。王子克奔燕。初,子儀有寵於桓王,桓王屬諸周公。辛伯諫曰:「并後、匹嫡、兩政、耦國,亂之
本也。」周公弗從,故及。
左傳·莊公
莊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
(經一·二)三月,夫人孫于齊。
(經一·三)夏,單伯送王姬。
(經一·四)秋,筑王姬之館于外。
(經一·五)冬,十月乙亥,陳侯林卒。
(經一·六)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
(經一·七)王姬歸于齊。
(經一·八)齊師遷紀郱、鄑、郚。
(傳一·一)元年,春,不稱即位,文姜出故也。
(傳一·二)三月,夫人孫于齊,不稱姜氏,絕不為親,禮也。
(傳一·三)秋,筑王姬之館于外。為外,禮也。
莊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二月,葬陳莊公。
(經二·二)夏,公子慶父帥師伐於余丘。
(經二·三)秋,七月,齊王姬卒。
(經二·四)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
(經二·五)乙酉,宋公馮卒。
(傳二·一)二年,冬,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書奸也。
莊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溺會齊師伐衛。
(經三·二)夏,四月,葬宋莊公。
(經三·三)五月,葬桓王。
(經三·四)秋,紀季以酅入于齊。
(經三·五)冬,公次于滑。
(傳三·一)三年,春,溺會齊師伐衛,疾之也。
(傳三·二)夏,五月,葬桓王,緩也。
(傳三·三)秋,紀季以酅入于齊,紀於是乎始判。
(傳三·四)冬,公次于滑,將會鄭伯,謀紀故也。鄭伯辭以難。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
莊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經四·二)三月,紀伯姬卒。
(經四·三)夏,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經四·四)紀侯大去其國。
(經四·五)六月乙丑,齊侯葬紀伯姬。
(經四·六)秋,七月。(經四·七)冬,公及齊人狩于禚。
(傳四·一)四年,春,王三月,楚武王荊尸,授師孑焉,以伐隨。將齊,入告夫人鄧曼曰:「餘心蕩。」鄧曼嘆曰:「王祿盡矣。盈而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
武事,將發大命,而蕩王心焉。若師徒無虧,王薨於行,國之福也。」王遂行,卒於樠木之下。令尹斗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營軍臨隨,隨人懼,行成。莫敖以王命入盟隨
侯,且請為會於漢汭而還。濟漢而後發喪。
(傳四·二)紀侯不能下齊,以與紀季。夏,紀侯大去其國,違齊難也。
莊公(經五·一)五年
春,王正月。
(經五·二)夏,夫人姜氏如齊師。
(經五·三)秋,郳犁來來朝。
(經五·四)冬,公會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衛。
(傳五·一)五年,秋,郳犁來來朝。名,未王命也。
(傳五·二)冬,伐衛,納惠公也。
莊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衛。
(經六·二)夏,六月,衛侯朔入于衛。
(經六·三)秋,公至自伐衛。
(經六·四)螟。
(經六·五)冬,齊人來歸衛俘。
(傳六·一)六年,春,王人救衛。夏,衛侯入,放公子黔牟于周,放甯跪于秦,殺左公子泄、右公子職,乃即位。君子以二公子之立黔牟為不度矣。夫能固位者,必度於本
末,而後立衷焉。不知其本,不謀;知本之不枝,弗強。《詩》云:「本枝百世。」
(傳六·二)冬,齊人來歸衛寶,文姜請之也。
(傳六·三)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曰:「吾甥也。」止而享之。騅甥、聃甥、養甥請殺楚子。鄧侯弗許。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後君噬齊。其及
圖之乎!圖之,此為時矣。」鄧侯曰:「人將不食吾餘。」對曰:「若不從三臣,抑社稷實不血食,而君焉取餘?」弗從。還年,楚子伐鄧。十六年,楚復伐鄧,滅之。
莊公(經七·一)七年
春,夫人姜氏會齊侯于防。
(經七·二)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經七·三)秋,大水。(經七·四)無麥、苗。
(經七·五)冬,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穀。
(傳七·一)七年,春,文姜會齊侯于防,齊志也。
(傳七·二)夏,恒星不見,夜明也。星隕如雨,與雨偕也。
(傳七·三)秋,無麥、苗,不害嘉穀也。
莊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經八·二)甲午,治兵。
(經八·三)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經八·四)秋,師還。
(經八·五)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弒其君諸兒。
(傳八·一)八年,春,治兵于廟,禮也。
(傳八·二)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仲慶父請伐齊師。公曰:「不可。我實不德,齊師何罪?罪我之由。夏書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姑務修德,以待時
乎!」秋,師還。君子是以善魯莊公。
(傳八·三)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問不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
禮秩如適。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宮,無寵,使間公。曰:「捷,吾以汝為夫人。」
(傳八·三)冬,十二月,齊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隊于車。傷足,喪屨。反
,誅屨於徒人費。弗得,鞭之,見血。走出,遇賊于門。劫而束之。費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費請先入。伏公而出,鬭,死于門中。石之紛如死于階下。遂
入,殺孟陽于床。曰:「非君也,不類。」見公之足于戶下,遂弒之,而立無知。初,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亂作,管夷
吾、召忽奉公子糾來奔。
(傳八·四)初,公孫無知虐于雍廩。
莊公(經九·一)九年
春,齊人殺無知。
(經九·二)公及齊大夫盟于蔇。
(經九·三)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于齊。
(經九·四)秋,七月丁酉,葬齊襄公。
(經九·五)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
(經九·六)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經九·七)冬,浚洙。
(傳九·一)九年,春,雍廩殺無知。
(傳九·二)公及齊大夫盟于蔇,齊無君也。
(傳九·三)夏,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
(傳九·四)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公喪戎路,傳乘而歸。秦子、梁子以公旗辟于下道,是以皆止。
(傳九·五)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于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稅之。歸而以告曰
:「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可也。」公從之。
莊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正月,公敗齊師于長勺。
(經十·二)二月,公侵宋。
(經十·三)三月,宋人遷宿。
(經十·四)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敗宋師于乘丘。
(經十·五)秋,九月,荊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經十·六)冬,十月,齊師滅譚。譚子奔莒。
(傳十·一)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
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
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于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
。」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
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傳十·二)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公子偃曰:「宋師不整,可敗也。宋敗,齊必還。請擊之。」公弗許。自雩門竊出,蒙皋比而先犯之。公從之。大敗宋師于乘丘
。齊師乃還。
(傳十·三)蔡哀侯娶于陳,息侯亦娶焉。息媯將歸,過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見之,弗賓。息侯聞之,怒,使謂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於蔡而伐之。」楚子從
之。秋,九月,楚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傳十·四)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冬,齊師滅譚,譚無禮也。譚子奔莒,同盟故也。
莊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
(經十一·二)夏,五月戊寅,公敗宋師于鄑。
(經十一·三)秋,宋大水。
(經十一·四)冬,王姬歸于齊。
(傳十一·一)十一年,夏,宋為乘丘之役故,侵我。公禦之。宋師未陳而薄之,敗諸鄑。凡師,敵未陳曰敗某師,皆陳曰戰,大崩曰敗績。得俊曰克,覆而敗之曰取某師,
京師敗曰王師敗績于某。
(傳十一·二)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吊?」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
、湯罪己,其興也悖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兇,稱孤,禮也。言懼而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說之辭也。臧孫達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
。」
(傳十一·三)冬,齊侯來逆共姬。
(傳十一·四)乘丘之役,公以金仆姑射南宮長萬,公右歂孫生搏之。宋人請之。宋公靳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吾弗敬子矣。」病之。
莊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王三月,紀叔姬歸于酅。
(經十二·二)夏,四月。
(經十二·三)秋,八月甲午,宋萬弒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
(經十二·四)冬,十月,宋萬出奔陳。
(傳十二·一)十二年,秋,宋萬弒閔公于蒙澤。遇仇牧于門,批而殺之。遇大宰督于東宮之西,又殺之。立子游。群公子奔蕭,公子御說奔亳。南宮牛、猛獲帥師圍亳。
(傳十二·一)冬,十月,蕭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莊之族,以曹師伐之。殺南宮牛于師,殺子游于宋,立桓公。猛獲奔衛。南宮萬奔陳,以乘車輦其母,一日而至。宋
人請猛獲于衛。衛人欲勿與。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惡一也,惡於宋而保於我,保之何補?得一夫而失一國,與惡而棄好,非謀也。」衛人歸之。亦請南宮萬于陳,以賂
。陳人使婦人飲之酒,而以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見。宋人皆醢之。
莊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會于北杏。
(經十三·二)夏,六月,齊人滅遂。
(經十三·三)秋,七月。(經十三·四)冬,公會齊侯盟于柯。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會于北杏,以平宋亂。遂人不至。夏,齊人滅遂而戍之。
(傳十三·二)冬,盟于柯,始及齊平也。
(傳十三·三)宋人背北杏之會。
莊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齊人、陳人、曹人伐宋。
(經十四·二)夏,單伯會伐宋。
(經十四·三)秋,七月,荊入蔡。
(經十四·四)冬,單伯會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諸侯伐宋。齊請師于周。夏,單伯會之。取成于宋而還。
(傳十四·二)鄭厲公自櫟侵鄭,及大陵,獲傅瑕。傅瑕曰:「茍舍我,吾請納君。」與之盟而赦之。六月甲子,傅瑕殺鄭子及其二子,而納厲公。初,內蛇與外蛇鬭於鄭南
門中,內蛇死。六年而厲公入。公聞之,問於申繻曰:「猶有妖乎?」對曰:「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妖由人興也。人無釁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故有妖。」
厲王入,遂殺傅瑕。使謂原繁曰:「傅瑕貳,周有常刑,既伏其罪矣。納我而無二心者,吾皆許之上大夫之事,吾愿與伯父圖之。且寡人出,伯父無里言。入,又不念寡人,
寡人憾焉。」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茍主社稷,國內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
謀召君者,庸非二乎?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賂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縊而死。
(傳十四·三)蔡哀侯為莘故,繩息媯以語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弗能死,
其又奚言?」楚子以蔡侯滅息,遂伐蔡。秋,七月,楚入蔡。君子曰:「商書所謂『惡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邇,其猶可撲滅』者,其如蔡哀侯乎!」
(傳十四·四)冬,會于鄄,宋服故也。
莊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會于鄄。
(經十五·二)夏,夫人姜氏如齊。
(經十五·三)秋,宋人、齊人、邾人伐郳。
(經十五·四)鄭人侵宋。(經十五·五)冬,十月。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復會焉,齊始霸也。
(傳十五·二)秋,諸侯為宋伐郳。鄭人間之而侵宋。
莊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
(經十六·二)夏,宋人、齊人、衛人伐鄭。
(經十六·三)秋,荊伐鄭。
(經十六·四)冬,十有二月,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經十六·五)邾子克卒。
莊公(傳十六·一)十六年,夏,諸侯伐鄭,宋故也。
(傳十六·二)鄭伯自櫟入,緩告于楚。秋,楚伐鄭,及櫟,為不禮故也。
(傳十六·三)鄭伯治與於雍糾之亂者,九月,殺公子閼,刖強鉏。公父定叔出奔衛。三年而復之,曰:「不可使共叔無後於鄭。」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數焉
。」君子謂強鉏不能衛其足。
(傳十六·四)冬,同盟于幽,鄭成也。
(傳十六·五)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
(傳十六·六)初,晉武公伐夷,執夷詭諸。蔿國請而免之。既而弗報,故子國作亂,謂晉人曰:「與我伐夷而取其地。」遂以晉師伐夷,殺夷詭諸。周公忌父出奔虢。惠王
立而復之。
莊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齊人執鄭詹。
(經十七·二)夏,齊人殲于遂。
(經十七·三)秋,鄭詹自齊逃來。
(經十七·四)冬,多麋。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齊人執鄭詹,鄭不朝也。
(傳十七·二)夏,遂因氏、頜氏、工婁氏、須遂氏饗齊戍,醉而殺之,齊人殲焉。
莊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三月,日有食之。
(經十八·二)夏,公追戎于濟西。
(經十八·三)秋,有蜮。
(經十八·四)冬,十月。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虢公、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皆賜玉五、馬三匹,非禮也。王命諸侯,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不以禮假人。
(傳十八·二)虢公、晉侯、鄭伯使原莊公逆王后于陳。陳媯歸于京師,實惠後。
(傳十八·三)夏,公追戎于濟西。不言其來,諱之也。
(傳十八·四)秋,有蜮,為災也。
(傳十八·五)初,楚武王克權,使鬭緡尹之,以叛,圍而殺之。遷權於那處,使閻敖尹之。及文王即位,與巴人伐申,而驚其師。巴人叛楚而伐那處,取之,遂門于楚。閻
敖游涌而逸。楚子殺之。其族為亂。冬,巴人因之以伐楚。
莊公(經十九·一)十有九年
春,王正月。(經十九·二)夏,四月。
(經十九·三)秋,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
(經十九·四)夫人姜氏如莒。
(經十九·五)冬,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
(傳十九·一)十九年,春,楚子禦之,大敗於津。還,鬻拳弗納,遂伐黃。敗黃師于踖陵。還,及湫,有疾。夏,六月庚申,卒。鬻拳葬諸夕室。亦自殺也,而葬於绖皇。
初,鬻拳強諫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鬻拳曰:「吾懼君以兵,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為大閽,謂之大伯。使其後掌之。君子曰:「鬻拳可謂愛君矣
!諫以自納於刑,刑猶不忘納君於善。」
(傳十九·二)初,王姚嬖于莊王,生子頹。子頹有寵,蔿國為之師。及惠王即位,取蔿國之圃以為囿。邊伯之宮近於王宮,王取之。王奪子禽、祝跪與詹父田,而收膳夫之
秩,故蔿國、邊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亂,因蘇氏。秋,五大夫奉子頹以伐王,不克,出奔溫。蘇子奉子頹以奔衛。衛師、燕師伐周。冬,立子頹。
莊公(經二十·一)二十年
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
(經二十·二)夏,齊大災。
(經二十·三)秋,七月。
(經二十·四)冬,齊人伐戎。
(傳二十·一)二十年,春,鄭伯和王室,不克。執燕仲父。夏,鄭伯遂以王歸。王處于櫟。秋,王及鄭伯入于鄔。遂入成周。取其寶器而還。冬,王子頹享五大夫,樂及遍
舞。鄭伯聞之,見虢叔曰:「寡人聞之:哀樂失時,殃咎必至。今王子頹歌舞不倦,樂禍也。夫司寇行戮,君為之不舉,而況敢樂禍乎?奸王之位,禍孰大焉?臨禍忘憂,憂
必及之。盍納王乎?」虢公曰:「寡人之愿也。」
莊公(經二一·一)二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
(經二一·二)夏,五月辛酉,鄭伯突卒。
(經二一·三)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經二一·四)冬,十有二月,葬鄭厲公。
(傳二一·一)二十一年,春,胥命于弭。夏,同伐王城。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王子頹及五大夫。鄭伯享王于闕西辟,樂備。王與之武公之略,自虎牢以東
。原伯曰:「鄭伯效尤,其亦將有咎!」五月,鄭厲公卒。王巡虢守,虢公為王宮于玤,王與之酒泉。鄭伯之享王也,王以後之鞶監予之。虢公請器,王予之爵。鄭伯由是始
惡於王。冬,王歸自虢。
莊公(經二二·一)二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肆大眚。
(經二二·二)癸醜,葬我小君文姜。
(經二二·三)陳人殺其公子御寇。
(經二二·四)夏,五月。
(經二二·五)秋,七月丙申,及齊高傒盟于防。
(經二二·六)冬,公如齊納幣。
(傳二二·一)二十二年,春,陳人殺其大子御寇。陳公子完與顓孫奔齊。顓孫自齊來奔。齊侯使敬仲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若獲宥,及於寬政,赦其不閑於教訓,而免
於罪戾,弛於負擔,君之惠也。所獲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謗?請以死告。詩云:『翹翹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使為工正。飲桓公酒,樂。公曰:「以
火繼之。」辭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禮,不繼以淫,義也;以君成禮,弗納於淫,仁也。」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
『鳳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傳二二·一)陳厲公,蔡出也,故蔡人殺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
。』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光,遠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風也;乾,天也。風為天於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
,於是乎居土上,故曰『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庭實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賓于王』。猶有觀焉,故曰其在後乎!風行而著於土,故曰其在異國
乎!若在異國,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後也。山岳則配天。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及陳之初亡也,陳桓子始大於齊;其後亡也,成子得政。
莊公(經二三·一)二十有三年
春,公至自齊。(經二三·二)祭叔來聘。
(經二三·三)夏,公如齊觀社。
(經二三·四)公至自齊。
(經二三·五)荊人來聘。
(經二三·六)公及齊侯遇于穀。
(經二三·七)蕭叔朝公。
(經二三·八)秋,丹桓宮楹。
(經二三·九)冬,十有一月,曹伯射姑卒。
(經二三·十)十有二月甲寅,公會齊侯盟于扈。
(傳二三·一)二十三年,夏,公如齊觀社,非禮也。曹劌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也。故會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幼之序;征伐以討其
不然。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
(傳二三·二)晉桓、莊之族偪,獻公患之。士蔿曰:「去富子,則群公子可謀也已。」公曰:「爾試其事。」士蔿與群公子謀,譖富子而去之。
(傳二三·三)秋,丹桓宮之楹。
莊公(經二四·一)二十有四年
春,王三月,刻桓宮桷。
(經二四·二)葬曹莊公。
(經二四·三)夏,公如齊逆女。
(經二四·四)秋,公至自齊。
(經二四·五)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
(經二四·六)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
(經二四·七)大水。
(經二四·八)冬,戎侵曹。
(經二四·九)曹羈出奔陳。
(經二四·十)赤歸于曹。
(經二四·十一)郭公。
(傳二四·一)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禮也。御孫諫曰:「臣聞之:『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
(傳二四·二)秋,哀姜至,公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御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修,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別
也。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
(傳二四·三)晉士蔿又與群公子謀,使殺游氏之二子。士蔿告晉侯曰:「可矣。不過二年,君必無患。」
莊公(經二五·一)二十有五年
春,陳侯使女叔來聘。
(經二五·二)夏,五月癸醜,衛侯朔卒。
(經二五·三)六月辛末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經二五·四)伯姬歸于杞。
(經二五·五)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
(經二五·六)冬,公子友如陳。
莊公(傳二五·一)二十五年,春,陳女叔來聘,始結陳好也。嘉之,故不名。
(傳二五·二)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用幣于社,伐鼓于朝。
(傳二五·三)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亦非常也。凡天災,有幣,無牲。非日、月之眚不鼓。
(傳二五·四)晉士蔿使群公子盡殺游氏之族,乃城聚而處之。
(傳二五·五)冬,晉侯圍聚,盡殺群公子。
莊公(經二六·一)二十有六年
春,公伐戎。
(經二六·二)夏,公至自伐戎。
(傳二六·三)曹殺其大夫。
(經二六·四)秋,公會宋人、齊人伐徐。
(經二六·五)冬,十有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傳二六·一)二十六年,春,晉士蔿為大司空。
(傳二六·二)夏,士蔿城絳,以深其宮。
(傳二六·三)秋,虢人侵晉。冬,虢人又侵晉。
莊公(經二七·一)二十有七年
春,公會杞伯姬于洮。
(經二七·二)夏,六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鄭伯同盟于幽。
(經二七·三)秋,公子友如陳,葬原仲。
(經二七·四)冬,杞伯姬來。
(經二七·五)莒慶來逆叔姬。
(經二七·六)杞伯來朝。
(經二七·七)公會齊侯于城濮。
(傳二七·一)二十七年,春,公會杞伯姬于洮,非事也。天子非展義不巡守,諸侯非民事不舉,卿非君命不越竟。
(傳二七·二)夏,同盟于幽,陳、鄭服也。
(傳二七·三)秋,公子友如陳葬原仲,非禮也。原仲,季友之舊也。
(傳二七·四)冬,杞伯姬來,歸寧也。凡諸侯之女,歸寧曰來,出曰來歸,夫人歸寧曰如某,出曰歸于某。
(傳二七·五)晉侯將伐虢。士蔿曰:「不可。虢公驕,若驟得勝於我,必棄其民。無眾而後伐之,欲禦我,誰與?夫禮、樂、慈、愛,戰所畜也。夫民,讓事、樂和、愛親
、哀喪,而後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戰,將饑。」
(傳二七·六)王使召伯廖賜齊侯命,且請伐衛,以其立子頹也。
莊公(經二八·一)二十有八年
春,王三月甲寅,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衛人敗績。
(經二八·二)夏,四月丁未,邾子瑣卒。
(經二八·三)秋,荊伐鄭,公會齊人、宋人救鄭。
(經二八·四)冬,筑郿。
(經二八·五)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于齊。
(傳二八·一)二十八年,春,齊侯伐衛,戰,敗衛師,數之以王命,取賂而還。
(傳二八·二)晉獻公娶于賈,無子。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歸,生奚齊,其娣
生卓子。驪姬嬖,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關嬖五,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埸無主,則啟戎心;戎
之生心,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啟土,不亦宜乎!」晉侯
說之。夏,使大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絳。二五卒與驪姬譖群公子而立奚齊,晉人謂之二五耦。
(傳二八·三)楚令尹子元欲蠱文夫人,為館於其宮側,而振萬焉。夫人聞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習戎備也。今令尹不尋諸仇讎,而於未亡人之側,不亦異乎!」御人以
告子元。子元曰:「婦人不忘襲讎,我反忘之!」秋,子元以車六百乘伐鄭,入于桔柣之門。子元、斗御強、斗梧、耿之不比為旆,斗班、王孫游、王孫喜殿。眾車入自純門
,及逵市。縣門不發。楚言而出。子元曰:「鄭有人焉。」諸侯救鄭。楚師夜遁。鄭人將奔桐丘,諜告曰:「楚幕有烏。」乃止。
(傳二八·四)冬,饑,臧孫辰告糴于齊,禮也。
(傳二八·五)筑郿,非都也。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邑曰筑,都曰城。
莊公(經二九·一)二十有九年
春,新延廄。
(經二九·二)夏,鄭人侵許。
(經二九·三)秋,有蜚。
(經二九·四)冬,十有二月,紀叔姬卒。
(經二九·五)城諸及防。
(傳二九·一)二十九年,春,新作延廄,書不時也。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
(傳二九·二)夏,鄭人侵許。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
(傳二九·三)秋,有蜚,為災也。凡物,不為災,不書。
(傳二九·四)冬,十二月,城諸及防,書,時也。凡土功,龍見而畢務,戒事也;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
(傳二九·五)樊皮叛王。
莊公(經三十·一)三十年
春,王正月。
(經三十·二)夏,次于成。
(經三十·三)秋,七月,齊人降鄣。
(經三十·四)八月癸亥,葬紀叔姬。
(經三十·五)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經三十·六)冬,公及齊侯遇于魯濟。
(經三十·七)齊人伐山戎。
(傳三十·一)三十年,春,王命虢公討樊皮。夏,四月丙辰,虢公入樊,執樊仲皮,歸于京師。
(傳三十·二)楚公子元歸自伐鄭,而處王宮。斗射師諫,則執而梏之。秋,申公斗班殺子元。斗穀於菟為令尹,自毀其家,以紓楚國之難。
(傳三十·三)冬,遇于魯濟,謀山戎也。以其病燕故也。
莊公(經三一·一)三十有一年
春,筑臺于郎。
(經三一·二)夏,四月,薛伯卒。
(經三一·三)筑臺于薛。
(經三一·四)六月,齊侯來獻戎捷。
(經三一·五)秋,筑臺于秦。
(經三一·六)冬,不雨。
(傳三一·一)三十一年,夏,六月,齊侯來獻戎捷,非禮也。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國則否。諸侯不相遺俘。
莊公(經三二·一)三十有二年
春,城小穀。
(經三二·二)夏,宋公,齊侯遇于梁丘。
(經三二·三)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
(經三二·四)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寢。
(經三二·五)冬,十月己未,子般卒。
(經三二·六)公子慶父如齊。
(經三二·七)狄伐邢。
(傳三二·一)三十二年,春,城小穀,為管仲也。
(傳三二·二)齊侯為楚伐鄭之故,請會于諸侯。宋公請先見于齊侯。夏,遇于梁丘。
(傳三二·三)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惠王問諸內史過曰:「是何故也?」對曰:「國之將興,明神降之,監其德也;將亡,神又降之,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亦有以
亡,虞、夏、商、周皆有之。」王曰:「若之何?」對曰:「以其物享焉。其至之日,亦其物也。」王從之。內史過往,聞虢請命,反曰:「虢必亡矣。虐而聽於神。」神居
莘六月。虢公使祝應、宗區、史嚚享焉。神賜之土田。史嚚曰:「虢其亡乎!吾聞之: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虢多涼德,其何
土之能得?」
(傳三二·四)初,公筑臺,臨黨氏,見孟任,從之。閟。而以夫人言,許之,割臂盟公。生子般焉。雩,講于梁氏,女公子觀之。圉人犖自墻外與之戲。子般怒,使鞭之。
公曰:「不如殺之,是不可鞭。犖有力焉,能投蓋于稷門。」公疾,問後於叔牙。對曰:「慶父材。」問於季友。對曰:「臣以死奉般。」公曰:「鄉者牙曰『慶父材』。」
成季使以君命命僖叔,待于鍼巫氏,使鍼季酖之,曰:「飲此,則有後於魯國;不然,死且無後。」飲之,歸,及逵泉而卒。立叔孫氏。
(傳三二·五)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寢。子般即位,次于黨氏。冬,十月己未,共仲使圉人犖賊子般于黨氏。成季奔陳。立閔公。
左傳·閔公
閔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經一·二)齊人救邢。
(經一·三)夏,六月辛酉,葬我君莊公。
(經一·四)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季子來歸。
(經一·五)冬,齊仲孫來。
(傳一·一)元年,春,不書即位,亂故也。
(傳一·二)狄人伐邢。管敬仲言於齊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宴安鴆毒,不可懷也。《詩》云:『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同惡相恤之
謂也。請救邢以從簡書。」齊人救邢。
(傳一·三)夏,六月,葬莊公。亂故,是以緩。
(傳一·四)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請復季友也。齊侯許之,使召諸陳,公次于郎以待之。「季子來歸」,嘉之也。
(傳一·五)冬,齊仲孫湫來省難,書曰「仲孫」,亦嘉之也。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
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
,因重固,間攜貳,覆昏亂,霸王之器也。」
(傳一·六)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蔿曰:「太子
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大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與其及也。且諺曰:『心茍無瑕,何恤乎無家?』天若祚大
子,其無晉乎!」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啟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名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眾。」
(傳一·六)初,畢萬筮仕於晉,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為土,車從馬,足居之,兄長之,母覆之,眾歸之,六體不易
,合而能固,安而能殺,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
閔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正月,齊人遷陽。
(經二·二)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莊公。
(經二·三)秋,八月辛丑,公薨。
(經二·四)九月,夫人姜氏孫于邾。
(經二·五)公子慶父出奔莒。
(經二·六)冬,齊高子來盟。
(經二·七)十有二月,狄入衛。
(經二·八)鄭棄其師。
(傳二·一)二年,春,虢公敗犬戎于渭汭。舟之僑曰:「無德而祿,殃也。殃將至矣。」遂奔晉。
(傳二·二)夏,吉禘于莊公,速也。
(傳二·三)初,公傅奪卜齮田,公不禁。秋,八月辛丑,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成季以僖公適邾。共仲奔莒,乃入,立之。以賂求共仲于莒,莒人歸之。及密,使公子魚
請。不許,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聲也。」乃縊。閔公,哀姜之娣叔姜之子也,故齊人立之。共仲通於哀姜,哀姜欲立之。閔公之死也,哀姜與知之,故孫于邾。齊人取
而殺之于夷,以其尸歸,僖公請而葬之。
(傳二·四)成季之將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間于兩社,為公室輔。季氏亡,則魯不昌。」又筮之,遇大有之乾,曰:「同
復于父,敬如君所。」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
(傳二·五)冬,十二月,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位,餘焉能戰?」公與石祁子玦,與甯莊子矢,使守,曰:「以
此贊國,擇利而為之。」與夫人繡衣,曰:「聽於二子!」渠孔御戎,子伯為右;黃夷前驅,孔嬰齊殿。及狄人戰于熒澤,衛師敗績,遂滅衛。衛侯不去其旗,是以甚敗。狄
人囚史華龍滑與禮孔,以逐衛人。二人曰:「我,大史也,實掌其祭。不先,國不可得也。」乃先之。至,則告守曰:「不可待也。」夜與國人出。狄入衛,遂從之,又敗諸
河。
閔公(傳二·五)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強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文公為衛之多患也,先適齊。及敗,宋桓公逆諸河
,宵濟。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曹。許穆夫人賦《載馳》。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乘馬,祭
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
(傳二·六)鄭人惡高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
(傳二·七)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皋落氏。里克諫曰:「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
。夫帥師,專行謀,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帥師不威,將焉用之?且臣
聞皋落氏將戰。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焉!」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對曰:「告之以臨民,教之以軍旅,不共是懼,何故廢乎?
且子懼不孝,無懼弗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於難。」
(傳二·七)太子帥師,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御戎,先友為右。梁餘子養御罕夷,先丹木為右。羊舌大夫為尉。先友曰:「衣身之偏,握兵之要,在此行也,子其勉
之,偏躬無慝,兵要遠災,親以無災,又何患焉?」狐突嘆曰:「時,事之徵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則命以始;服其身則衣之純;用其衷,則佩之度
。今命以時卒,閟其事也;衣之尨服,遠其躬也;佩以金玦;棄其衷也。服以遠之,時以閟之;尨涼,冬殺,金寒,玦離,胡可恃也?雖欲勉之,狄可盡乎?」梁餘子養曰
:「帥師者,受命於廟,受脤於社,有常服矣。不獲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罕夷曰:「尨奇無常,金玦不復。雖復何為?君有心矣。」先丹木曰:「是服
也,狂夫阻之。曰『盡敵而反』,敵可盡乎?雖盡敵,猶可內讒,不如違之。」狐突欲行。羊舌大夫曰:「不可。違命不孝,棄事不忠。雖知其寒,惡不可取。子其死之!」
(傳二·七)太子將戰,狐突諫曰:「不可。昔辛伯諗周桓公云:『內寵并後,外寵二政,嬖子配嫡,大都耦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於難。今亂本成矣,立可必乎?
孝而安民,子其圖之!與其危身以速罪也。」
(傳二·八)成風聞成季之繇,乃事之,而屬僖公焉,故成季立之。
(傳二·九)僖之元年,齊桓公遷邢于夷儀。二年,封衛于楚丘。邢遷如歸,衛國忘亡。
(傳二·十)衛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左傳·僖公
僖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
(經一·二)齊師、宋師、曹師次于聶北,救邢。
(經一·三)夏,六月,邢遷于夷儀。
(經一·四)齊師、宋師、曹師城邢。
(經一·五)秋,七月戊辰,夫人姜氏薨于夷,齊人以歸。(經一·六)楚人伐鄭。
(經一·七)八月,公會齊侯、宋公、鄭伯、曹伯、邾人于檉。
(經一·八)九月,公敗邾師于偃。
(經一·九)冬,十月壬午,公子友帥師敗莒師于酈,獲莒拏。
(經一·十)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喪至自齊。
(傳一·一)元年,春,不稱即位,公出故也。公出復入,不書,諱之也。諱國惡,禮也。
(傳一·二)諸侯救邢。邢人潰,出奔師。師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遷之,師無私焉。
(傳一·三)夏,邢遷于夷儀,諸侯城之,救患也。凡侯伯,救患、分災、討罪,禮也。
(傳一·四)秋,楚人伐鄭,鄭即齊故也。盟于犖,謀救鄭也。
(傳一·五)九月,公敗邾師于偃,虛丘之戍將歸者也。
(傳一·六)冬,莒人來求賂,公子友敗諸酈,獲莒子之弟挐--非卿也,嘉獲之也。公賜季友汶陽之田及費。
(傳一·七)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君子以齊人之殺哀姜也為已甚矣,女子,從人者也。
僖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正月,城楚丘。
(經二·二)夏,五月辛巳,葬我小君哀姜。
(經二·三)虞師、晉師滅下陽。
(經二·四)秋,九月,齊侯、宋公、江人、黃人盟于貫。
(經二·五)冬,十月,不雨。
(經二·六)楚人侵鄭。
(傳二·一)二年,春,諸侯城楚丘而封衛焉。不書所會,後也。
(傳二·二)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寶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公曰:「宮之奇存焉。」對曰:「宮之奇之為人也
,懦而不能強諫。且少長於君,君昵之;雖諫,將不聽。」乃使荀息假道於虞,曰:「冀為不道,入自顛軨,伐鄍三門。冀之既病,則亦唯君故。今虢為不道,保於逆旅,以
侵敝邑之南鄙。敢請假道,以請罪于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奇諫,不聽,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師會虞師,伐虢,滅下陽。先書虞,賄故也。
(傳二·三)秋,盟于貫,服江、黃也。
(傳二·四)齊寺人貂始漏師于多魚。
(傳二·五)虢公敗戎於桑田。晉卜偃曰:「虢必亡矣。亡下陽不懼,而又有功,是天奪之鑒,而益其疾也。必易晉而不撫其民矣。不可以五稔。」
(傳二·六)冬,楚人伐鄭,斗章囚鄭聃伯。
僖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不雨。
(經三·二)夏,四月,不雨。
(經三·三)徐人取舒。(經三·四)六月,雨。
(經三·五)秋,齊侯、宋公、江人、黃人會于陽穀。
(經三·六)冬,公子友如齊蒞盟。
(經三·七)楚人伐鄭。
(傳三·一)三年,春,不雨;夏,六月雨。自十月不雨至于五月,不曰旱,不為災也。
(傳三·二)秋,會于陽穀,謀伐楚也。
(傳三·三)齊侯為陽穀之會來尋盟。冬,公子友如齊蒞盟。
(傳三·四)楚人伐鄭,鄭伯欲成。孔叔不可,曰:「齊方勤我,棄德不祥。」
(傳三·五)齊侯與蔡姬乘舟于囿,蕩公。公懼,變色;禁之,不可。公怒,歸之,未絕之也。蔡人嫁之。
僖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正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
(經四·二)夏,許男新臣卒。
(經四·三)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經四·四)齊人執陳轅濤涂。
(經四·五)秋,及江人、黃人伐陳。
(經四·六)八月,公至自伐楚。
(經四·七)葬許穆公。
(經四·八)冬,十有二月,公孫茲帥師會齊人、宋人、衛人、鄭人、許人、曹人侵陳。
(傳四·一)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
:「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
,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師進,次于陘。
(傳四·一)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于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乘而觀之。齊侯曰:「豈不穀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穀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
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齊侯曰:「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
以為池,雖眾,無所用之。」屈完及諸侯盟。
(傳四·二)陳轅濤涂謂鄭申侯曰:「師出於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於東方,觀兵於東夷,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曰:「善。」濤涂以告齊侯,許之。申侯見曰
:「師老矣,若出於東方而遇敵,懼不可用也。若出於陳、鄭之間,共其資糧扉屨,其可也。」齊侯說,與之虎牢。執轅濤涂。
(傳四·三)秋,伐陳,討不忠也。
(傳四·四)許穆公卒于師,葬之以侯,禮也。凡諸侯薨于朝、會,加一等;死王事,加二等。於是有以袞斂。
(傳四·五)冬,叔孫戴伯帥師會諸侯之師侵陳。陳成,歸轅濤涂。
(傳四·六)初,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龜長,不如從長。且其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尚
猶有臭。』必不可!」弗聽,立之。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及將立奚齊,既與中大夫成謀,姬謂太子曰:「君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公田,姬寘諸
宮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公殺其傅杜原款。
(傳四·六)或謂太子:「子辭,君必辯焉。」太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樂。」曰:「子其行乎!」太子曰:「君實不察其
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誰納我?」十二月戊申,縊于新城。姬遂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
僖公(經五·一)五年
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
(經五·二)杞伯姬來朝其子。
(經五·三)夏,公孫茲如牟。
(經五·四)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于首止。
(經五·五)秋,八月,諸侯盟于首止。
(經五·六)鄭伯逃歸不盟。
(經五·七)楚子滅弦,弦子奔黃。
(經五·八)九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經五·十)冬,晉人執虞公。
(傳五·一)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晉侯使以殺太子申生之故來告。
(傳五·二)初,晉侯使士蔿為二公子筑蒲與屈,不慎,寘薪焉。夷吾訴之。公使讓之。士蔿稽首而對曰:「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讎焉無戎而城,讎必保焉。寇讎之保,
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讎之保,不忠。失忠與敬,何以事君?《詩》云:『懷德惟寧,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將尋師焉,焉用慎?」退而
賦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及難,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徇曰:「校者,吾讎也。」逾垣而走。披斬其袪。遂出奔翟。
僖公(傳五·三)夏,公孫茲如牟,娶焉。
(傳五·四)會于首止,會王太子鄭,謀寧周也。
(傳五·五)陳轅宣仲怨鄭申侯之反己於召陵,故勸之城其賜邑,曰:「美城之,大名也,子孫不忘。吾助子請。」乃為之請於諸侯而城之,美。遂譖諸鄭伯,曰:「美城其
賜邑,將以叛也。」申侯由是得罪。
(傳五·六)秋,諸侯盟。王使周公召鄭伯,曰:「吾撫女以從楚,輔之以晉,可以少安。」鄭伯喜於王命,而懼其不朝於齊也,故逃歸不盟。孔叔止之,曰:「國君不可以
輕,輕則失親;失親,患必至。病而乞盟,所喪多矣。君必悔之。」弗聽,逃其師而歸。
(傳五·七)楚斗穀於菟滅弦,弦子奔黃。於是江、黃、道、柏方睦於齊,皆弦姻也。弦子恃之而不事楚,又不設備,故亡。
(傳五·八)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玩。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
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勛在王室,藏於盟
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
。」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則非德,
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
(傳五·八)八月甲午,晉侯圍上陽。問於卜偃曰:「吾其濟乎?」對曰:「克之。」公曰:「何時?」對曰:「童謠云:『丙之晨,龍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旗。鶉之
賁賁,天策焞焞,火中成軍,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是時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
于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且歸其職貢於王。故書曰「晉人執虞公」,罪虞,且言易也。
僖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正月。
(經六·二)夏,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伐鄭,圍新城。
(經六·三)秋,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
(經六·四)冬,公至自伐鄭。
(傳六·一)六年,春,晉侯使賈華伐屈。夷吾不能守,盟而行。將奔狄,卻芮曰:「後出同走,罪也,不如之梁。梁近秦而幸焉。」乃之梁。
(傳六·二)夏,諸侯伐鄭,以其逃首止之盟故也。圍新密,鄭所以不時城也。
(傳六·三)秋,楚子圍許以救鄭,諸侯救許,乃還。
(傳六·四)冬,蔡穆侯將許僖公以見楚子於武城。許男面縛,銜璧,大夫衰绖,士輿櫬。楚子問諸逢伯。對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啟如是。武王親釋其縛,受其璧而祓之
。焚其櫬,禮而命之,使復其所。」楚子從之。
僖公(經七·一)七年
春,齊人伐鄭。
(經七·二)夏,小邾子來朝。
(經七·三)鄭殺其大夫申侯。
(經七·四)秋,七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世子款、鄭世子華盟于甯母。
(經七·五)曹伯班卒。
(經七·六)公子友如齊。
(經七·七)冬,葬曹昭公。
(傳七·一)七年,春,齊人伐鄭。孔叔言於鄭伯曰:「諺有之曰:『心則不競,何憚於病?』既不能強,又不能弱,所以斃也。國危矣,請下齊以救國。」公曰:「吾知其
所由來矣,姑少待我。」對曰:「朝不及夕,何以待君?」
僖公(傳七·二)夏,鄭殺申侯以說于齊,且用陳轅濤涂之譖也。初,申侯,申出也,有寵於楚文王。文王將死,與之璧,使行,曰:「唯我知女。女專利而不厭,予取予求
,不女疵瑕也。後之人將求多於女,女必不免。我死,女必速行,無適小國,將不女容焉。」既葬,出奔鄭,又有寵於厲公。子文聞其死也,曰:「古人有言曰:『知臣莫若
君』,弗可改也已。」
(傳七·三)秋,盟于甯母,謀鄭故也。管仲言於齊侯曰:「臣聞之:招攜以禮,懷遠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齊侯修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
(傳七·三)鄭伯使太子華聽命於會,言於齊侯曰:「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君若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內臣,君亦無所不利焉。」齊侯將許之。管仲曰:「君
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奸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奸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捷;今茍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
曰:「君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揔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辭矣,何懼?且夫合諸侯以崇德也。會而列奸,何以示後嗣?
夫諸侯之會,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奸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太子,而求介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鄭有
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侯辭焉。子華由是得罪於鄭。
(傳七·四)冬,鄭伯使請盟于齊。
(傳七·五)閏月,惠王崩。襄王惡大叔帶之難,懼不立,不發喪,而告難于齊。
僖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公會王人、齊侯、宋公、衛侯、許男、曹伯、陳世子款,盟于洮。鄭伯乞盟。
(經八·二)夏,狄伐晉。
(經八·三)秋,七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經八·四)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
(傳八·一)八年,春,盟于洮,謀王室也。鄭伯乞盟,請服也。襄王定位而後發喪。
(傳八·二)晉里克帥師,梁由靡御,虢射為右,以敗狄于采桑。梁由靡曰:「狄無恥,從之,必大克。」里克曰:「懼之而已,無速眾狄。」虢射曰:「期年,狄必至,示
之弱矣。」夏,狄伐晉,報采桑之役也。復期月。
(傳八·三)秋,禘,而致哀姜焉,非禮也。凡夫人,不薨于寢,不殯于廟,不赴于同,不祔于姑,則弗致也。
(傳八·四)冬,王人來告喪,難故也,是以緩。
(傳八·五)宋公疾,太子茲父固請曰:「目夷長且仁,君其立之!」公命子魚。子魚辭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順。」遂走而退。
僖公(經九·一)九年
春,三月丁丑,宋公御說卒。
(經九·二)夏,公會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丘。
(經九·三)秋,七月乙酉,伯姬卒。
(經九·四)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
(經九·五)甲子,晉侯佹諸卒。
(經九·六)冬,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
(傳九·一)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會諸侯,故曰子。凡在喪,王曰小童,公侯曰子。
(傳九·二)夏,會于葵丘,尋盟,且修好,禮也。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賜伯舅胙。」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後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
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餘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遺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僖公(傳九·三)秋,齊侯盟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宰孔先歸,遇晉侯,曰:「可無會也。齊侯不務德而勤遠略,故北伐山戎,南伐楚
,西為此會也。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其在亂乎!君務靖亂,無勤於行。」晉侯乃還。
(傳九·四)九月,晉獻公卒。里克、丕鄭欲納文公,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初,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
:「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公曰:「何謂忠貞?」對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無猜,貞也。」及
里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將死之。」里克曰:「無益也。」荀叔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
?雖無益也,將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誰不如我?我欲無貳,而能謂人已乎?」
(傳九·四)冬,十月,里克殺奚齊于次。書曰「殺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里克殺公子卓于朝。荀
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荀息有焉。」
(傳九·五)齊侯以諸侯之師伐晉,及高梁而還,討晉亂也。令不及魯,故不書。
(傳九·六)晉卻芮使夷吾重賂秦以求入,曰:「人實有國,我何愛焉?入而能民,土於何有?」從之。齊隰朋帥師會秦師納晉惠公。秦伯謂卻芮曰:「公子誰恃?」對曰
:「臣聞:亡人無黨,有黨必有讎。夷吾弱不好弄,能鬭不過,長亦不改,不識其他。」公謂公孫枝曰:「夷吾其定乎?」對曰:「臣聞之:唯則定國。《詩》曰:『不識不
知,順帝之則』,文王之謂也。又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無好無惡,不忌不克之謂也。今其言多忌克,難哉!」公曰:「忌則多怨,又焉能克?是吾利也。」
(傳九·七)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為仁,使為左師以聽政,於是宋治。故魚氏世為左師。
僖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正月,公如齊。
(經十·二)狄滅溫,溫子奔衛。
(經十·三)晉里克弒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經十·四)夏,齊侯、許男伐北戎。
(經十·五)晉殺其大夫里克。
(經十·六)秋,七月。
(經十·七)冬,大雨雪。
(傳十·一)十年,春,狄滅溫,蘇子無信也。蘇子叛王即狄,又不能於狄,狄人伐之,王不救,故滅。蘇子奔衛。
(傳十·二)夏,四月,周公忌父、王子黨會齊隰朋立晉侯。晉侯殺里克以說。將殺里克,公使謂之曰:「微子,則不及此。雖然,子殺二君與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
?」對曰:「不有廢也,君何以興?欲加之罪,其無辭乎?臣聞命矣。」伏劍而死。於是丕鄭聘于秦,且謝緩賂,故不及。
(傳十·三)晉侯改葬共太子。秋,狐突適下國,遇太子。太子使登,仆,而告之曰:「夷吾無禮,餘得請於帝矣,將以晉畀秦,秦將祀餘。」對曰:「臣聞之:『神不歆非
類,民不祀非族。』君祀無乃殄乎?且民何罪?失刑、乏祀,君其圖之!」君曰:「諾。吾將復請。七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而見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告之曰
:「帝許我罰有罪矣,敝於韓。」
(傳十·三)丕鄭之如秦也,言於秦伯曰:「呂甥、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問以召之,臣出晉君,君納重耳,蔑不濟矣。」冬,秦伯使泠至報、問,且召三子。郤芮曰
:「幣重而言甘,誘我也。」遂殺丕鄭、祁舉及七輿大夫:左行共華、右行賈華、叔堅、騅歂、纍虎、特宮、山祁,皆里、丕之黨也。丕豹奔秦,言於秦伯曰:「晉侯背大主
而忌小怨,民弗與也。伐之,必出。」公曰:「失眾,焉能殺?違禍,誰能出君?」
僖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晉殺其大夫丕鄭父。
(經十一·二)夏,公及夫人姜氏會齊侯於陽穀。
(經十一·三)秋,八月,大雩。
(經十一·四)冬,楚人伐黃。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晉侯使以丕鄭之亂來告。
(傳十一·二)天王使召武公、內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於受瑞,先自棄也已,其何繼之有?禮,國之干也;敬,禮之輿
也。不敬,則禮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
(傳十一·三)夏,揚、拒、泉、皋、伊、雒之戎同伐京師,入王城,焚東門,王子帶召之也。秦、晉伐戎以救周。秋,晉侯平戎于王。
(傳十一·四)黃人不歸楚貢。冬,楚人伐黃。
僖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王三月庚午,日有食之。
(經十二·二)夏,楚人滅黃。
(經十二·三)秋,七月。
(經十二·四)冬,十有二月丁丑,陳侯杵臼卒。
僖公(傳十二·一)十二年,春,諸侯城衛楚丘之郛,懼狄難也。
(傳十二·二)黃人恃諸侯之睦于齊也,不共楚職,曰:「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夏,楚滅黃。
(傳十二·三)王以戎難故,討王子帶。秋,王子帶奔齊。
(傳十二·四)冬,齊侯使管夷吾平戎于王,使隰朋平戎于晉。王以上卿之禮饗管仲。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若節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
陪臣敢辭。」王曰:「舅氏!餘嘉乃勛!應乃懿德,謂督不忘。往踐乃職,無逆朕命!」管仲受下卿之禮而還。君子曰:「管氏之世祀也宜哉!讓不忘其上。《詩》曰:『愷
悌君子,神所勞矣。』」
僖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狄侵衛。
(經十三·二)夏,四月,葬陳宣公。
(經十三·三)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于鹹。
(經十三·四)秋,九月,大雩。
(經十三·五)冬,公子友如齊。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齊侯使仲孫湫聘于周,且言王子帶。事畢,不與王言。歸,復命曰:「未可。王怒未怠,其十年乎?不十年,王弗召也。」
(傳十三·二)夏,會于鹹,淮夷病杞故,且謀王室也。
(傳十三·三)秋,為戎難故,諸侯戍周。齊仲孫湫致之。
(傳十三·四)冬,晉薦饑,使乞糴于秦。秦伯謂子桑:「與諸乎?」對曰:「重施而報,君將何求?重施而不報,其民必攜;攜而討焉,無眾必敗。」謂百里:「與諸乎
?」對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救災恤鄰,道也。行道有福。」丕鄭之子豹在秦,請伐晉。秦伯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秦於是乎輸粟于晉,自雍及絳相繼,命之
曰「泛舟之役」。
僖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諸侯城緣陵。
(經十四·二)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
(經十四·三)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經十四·四)狄侵鄭。(經十四·五)冬,蔡侯肸卒。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諸侯城緣陵而遷杞焉,不書其人,有闕也。
(傳十四·二)鄫季姬來寧,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夏,遇于防,而使來朝。
(傳十四·三)秋,八月辛卯,沙鹿崩。晉卜偃曰:「期年將有大咎,幾亡國。」
(傳十四·四)冬,秦饑,使乞糴于晉,晉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四德皆失,何以守國?」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將安
傅?」慶鄭曰:「棄信背鄰,患孰恤之?無信,患作;失援,必斃。是則然矣。」虢射曰:「無損於怨,而厚於寇,不如勿與。」慶鄭曰:「背施幸災,民所棄也。」近猶讎
之,況怨敵乎?」弗聽。退曰:「君其悔是哉!」
僖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王正月,公如齊。
(經十五·二)楚人伐徐。
(經十五·三)三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盟于牡丘,遂次于匡。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
(經十五·四)夏,五月,日有食之。
(經十五·五)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
(經十五·六)八月,螽。
(經十五·七)九月,公至自會。
(經十五·八)季姬歸于鄫。
(經十五·九)己卯晦,震夷伯之廟。
(經十五·十)冬,宋人伐曹。
(經十五·十一)楚人敗徐于婁林。
(經十五·十二)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于韓,獲晉侯。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楚人伐徐,徐即諸夏故也。三月,盟于牡丘,尋葵丘之盟,且救徐也。孟穆伯帥師及諸侯之師救徐,諸侯次于匡以待之。
(傳十五·二)夏,五月,日有食之。不書朔與日,官失之也。
(傳十五·三)秋,伐厲,以救徐也。
(傳十五·四)晉侯之入也,秦穆姬屬賈君焉,且曰:「盡納群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群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晉侯許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
,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內及解梁城,既而不與。晉饑,秦輸之粟;秦饑,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車敗。」詰之。對曰:「乃大吉也。三敗,
必獲晉君。其卦遇蠱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歲云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實落材亡,
不敗,何待?」
僖公(傳十五·四)三敗及韓。晉侯謂慶鄭曰:「寇深矣,若之何?」對曰:「君實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孫!」卜右,慶鄭吉,弗使。步揚御戎,家仆徒為右。乘小
駟,鄭入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產。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訓,而服習其道;唯所納之,無不如志。今乘異產,以從戎事,及懼而變,將與人易。亂氣狡
憤,陰血周作,張脈僨興,外強中乾。進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聽。
(傳十五·四)九月,晉侯逆秦師,使韓簡視師。復曰:「師少於我,鬭士倍我。」公曰:「何故?」對曰:「出因其資,入用其寵,饑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今
又擊之,我怠、秦奮,倍猶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況國乎?」遂使請戰,曰:「寡人不佞,能合其眾而不能離也。君若不還,無所逃命。」秦伯使公孫枝對曰:「君
之未入,寡人懼之;入而未定列,猶吾憂也。茍列定矣,敢不承命?」韓簡退曰:「吾幸而得囚。」
(傳十五·四)壬戌,戰于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公號慶鄭,慶鄭曰:「愎諫、違卜,固敗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韓簡,虢射為右,輅秦伯,將止之。鄭以
救公誤之,遂失秦伯。秦獲晉侯以歸。晉大夫反首拔舍從之。秦伯使辭焉,曰:「二三子何其戚也!寡人之從君而西也,亦晉之妖夢是踐,豈敢以至?」晉大夫三拜稽首曰
:「君履後土而戴皇天,皇天後土實聞君之言,群臣敢在下風。」穆姬聞晉侯將至,以太子罃、弘與女簡璧登臺而履薪焉。使以免服衰绖逆,且告曰:「上天降災,使我兩君
匪以玉帛相見,而以興戎。若晉君朝以入,則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唯君裁之!」乃舍諸靈臺。
(傳十五·四)大夫請以入。公曰:「獲晉侯以厚歸也;既而喪歸,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且晉人戚憂以重我,天地以要我。不圖晉憂,重其怒也;我食吾言,背天地也。
重怒難任,背天不祥,必歸晉君。」公子縶曰:「不如殺之,無聚慝焉。」子桑曰:「歸之而質其太子,必得大成。晉未可滅,而殺其君,只以成惡。且史佚有言曰:『無始
禍,無怙亂,無重怒。』重怒難任,陵人不祥。」乃許晉平。
(傳十五·四)晉侯使郤乞告瑕呂飴甥,且召之。子金教之言曰:「朝國人而以君命賞。且告之曰:『孤雖歸,辱社稷矣,其卜貳圉也。』」眾皆哭,晉於是乎作爰田。呂甥
曰:「君亡之不恤,而群臣是憂,惠之至也,將若君何?」眾曰:「何為而可?」對曰:「征繕以輔孺子。諸侯聞之,喪君有君,群臣輯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勸,惡我者懼
,庶有益乎!」眾說,晉於是乎作州兵。
(傳十五·四)初,晉獻公筮嫁伯姬於秦,遇歸妹之睽。史蘇占之,曰:「不吉。其繇曰:『士刲羊,亦無盲也;女承筐,亦無貺也。西鄰責言,不可償也。』歸妹之睽,猶
無相也。震之離,亦離之震。為雷為火,為嬴敗姬。車說其輹,火焚其旗,不利行師,敗于宗丘。歸妹睽孤,寇張之弧。侄其從姑,六年其逋,逃歸其國,而棄其家,明年其
死於高梁之虛。」及惠公在秦,曰:「先君若從史蘇之占,吾不及此夫!」韓簡侍,曰:「龜,象也;筮,數也。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先君之敗德,及
可數乎?史蘇是占,勿從何益?《詩》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僔沓背憎,職競由人。』」
(傳十五·五)震夷伯之廟,罪之也,於是展氏有隱慝焉。
(傳十五·六)冬,宋人伐曹,討舊怨也。
(傳十五·七)楚敗徐于婁林,徐恃救也。
(傳十五·八)十月,晉陰飴甥會秦伯,盟于王城。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
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戚,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
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
德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
僖公(傳十五·八)蛾析謂慶鄭曰:「盍行乎?」對曰:「陷君於敗,敗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將焉入?」十一月,晉侯歸。丁丑,殺慶鄭而後入。是
歲,晉又饑,秦伯又餼之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聞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後必大。』晉其庸可冀乎?姑樹德焉,以待能者。」於是秦始征晉河東,置官司
焉。
僖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鹢退飛,過宋都。
(經十六·二)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經十六·三)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經十六·四)秋,七月甲子,公孫茲卒。
(經十六·五)冬,十有二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于淮。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隕石于宋五,隕星也。六鹢退飛,過宋都,風也。周內史叔興聘于宋,宋襄公問焉,曰:「是何祥也?吉兇焉在?」對曰:「今茲魯多大喪,明
年齊有亂,君將得諸侯而不終。」退而告人曰:「君失問。是陰陽之事,非吉兇所生也。吉兇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
(傳十六·二)夏,齊伐厲,不克,救徐而還。
(傳十六·三)秋,狄侵晉,取狐、廚、受鐸、涉汾及昆都,因晉敗也。
(傳十六·四)王以戎難告于齊。齊徵諸侯而戍周。
(傳十六·五)冬,十一月乙卯,鄭殺子華。
(傳十六·六)十二月,會于淮,謀鄫,且東略也。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城而還。
僖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齊人、徐人伐英氏。(經十七·二)夏,滅項。
(經十七·三)秋,夫人姜氏會齊侯于卞。
(經十七·四)九月,公至自會。
(經十七·五)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齊人為徐伐英氏,以報婁林之役也。
(傳十七·二)夏,晉太子圉為質於秦,秦歸河東而妻之。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過期。卜招父與其子卜之。其子曰:「將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為人
臣,女為人妾。」故名男曰圉,女曰妾。及子圉西質,妾為宦女焉。
(傳十七·三)師滅項。淮之會,公有諸侯之事,未歸,而取項。齊人以為討,而止公。
(傳十七·四)秋,聲姜以公故,會齊侯于卞。九月,公至。書曰「至自會」,猶有諸侯之事焉,且諱之也。
(傳十七·五)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內,多內寵,內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
,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衛共姬,因寺人貂以薦羞於公,亦有寵。公許之立武孟。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
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寺人貂因內寵以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孝公奔宋。十二月乙亥,赴。辛巳,夜殯。
僖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正月,宋公、曹伯、衛人、邾人伐齊。
(經十八·二)夏,師救齊。
(經十八·三)五月戊寅,宋師及齊師戰于甗。齊師敗績。
(經十八·四)狄救齊。
(經十八·五)秋,八月丁亥,葬齊桓公。
(經十八·六)冬,邢人、狄人伐衛。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宋襄公以諸侯伐齊。三月,齊人殺無虧。
(傳十八·二)鄭伯始朝于楚。楚子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無以鑄兵!」故以鑄三鍾。
(傳十八·三)齊人將立孝公,不勝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戰。夏,五月,宋敗齊師于甗,立孝公而還。秋,八月,葬齊桓公。
(傳十八·四)冬,邢人、狄人伐衛,圍菟圃。衛侯以國讓父兄子弟及朝眾,曰:「茍能治之,毀請從焉。」眾不可,而後師于訾婁。狄師還。
(傳十八·五)梁伯益其國而不能實也,命曰新里,秦取之。
僖公(經十九·一)十有九年
春,王三月,宋人執滕子嬰齊。
(經十九·二)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
(經十九·三)鄫子會盟于邾。己酉,邾人執鄫子,用之。
(經十九·四)秋,宋人圍曹。
(經十九·五)衛人伐邢。
(經十九·六)冬,會陳人、蔡人、楚人、鄭人,盟于齊。
(經十九·七)梁亡。
僖公(傳十九·一)十九年,春,遂城而居之。
(傳十九·二)宋人執滕宣公。
(傳十九·三)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屬東夷。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況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
,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
(傳十九·四)秋,衛人伐邢,以報菟圃之役。於是衛大旱,卜有事於山川,不吉。甯莊子曰:「昔周饑,克殷而年豐。今邢方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欲使衛討邢乎?」
從之。師興而雨。
(傳十九·五)宋人圍曹,討不服也。子魚言於宋公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
邦。』今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內省德乎,無闕而後動。」
(傳十九·六)陳穆公請修好於諸侯,以無忘齊桓之德。冬,盟于齊,修桓公之好也。
(傳十九·七)梁亡,不書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處。民罷而弗堪,則曰:「某寇將至,乃溝公宮。」曰:「秦將襲我。」民懼而潰,秦遂取梁。
僖公(經二十·一)二十年
春,新作南門。
(經二十·二)夏,郜子來朝。
(經二十·三)五月乙巳,西宮災。
(經二十·四)鄭人入滑。
(經二十·五)秋,齊人、狄人盟于邢。
(經二十·六)冬,楚人伐隨。
(傳二十·一)二十年春,新作南門。書不時也。凡啟塞,從時。
(傳二十·二)滑人叛鄭,而服於衛。夏,鄭公子士、泄堵寇帥師入滑。
(傳二十·三)秋,齊、狄盟于邢,為邢謀衛難也。於是衛方病邢。
(傳二十·四)隨以漢東諸侯叛楚。冬,楚國斗穀於菟帥師伐隨,取成而還。君子曰:「隨之見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動,其過鮮矣。善敗由己,而由人乎哉?《詩》曰:『
豈不夙夜,謂行多露。』」
(傳二十·五)宋襄公欲合諸侯。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
僖公(經二一·一)二十有一年
春,狄侵衛。
(經二一·二)宋人、齊人、楚人盟于鹿上。
(經二一·三)夏,大旱。
(經二一·四)秋,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會于盂。執宋公以伐宋。
(經二一·五)冬,公伐邾。
(經二一·六)楚人使宜申來獻捷。
(經二一·七)十有二月癸醜,公會諸侯盟于薄,釋宋公。
(傳二一·一)二十一年,春,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曰:「小國爭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
(傳二一·二)夏,大旱。公欲焚巫、尫。臧文仲曰:「非旱備也。修城郭、貶食、省用、務穡、勸分,此其務也。巫、尫何為?天欲殺之,則如勿生;若能為旱,焚之滋甚
。」公從之。是歲也,饑而不害。
(傳二一·三)秋,諸侯會宋公于盂。子魚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其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冬,會于薄以釋之。子魚曰:「禍猶未也,未足以懲君。」
(傳二一·四)任、宿、須句、顓臾,風姓也,實司大皞與有濟之祀,以服事諸夏。邾人滅須句。須句子來奔,因成風也。成風為之言於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
蠻夷猾夏,周禍也。若封須句,是崇皞、濟而修祀紓禍也。」
僖公(經二二·一)二十有二年
春,公伐邾,取須句。
(經二二·二)夏,宋公、衛侯、許男、滕子伐鄭。
(經二二·三)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戰于升陘。
(經二二·四)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師敗績。
(傳二二·一)二十二年,春,伐邾,取須句,反其君焉,禮也。
(傳二二·二)三月,鄭伯如楚。
(傳二二·三)夏,宋公伐鄭。子魚曰:「所謂禍在此矣。」
(傳二二·四)初,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被髪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秋,秦、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
(傳二二·五)晉太子圉為質於秦,將逃歸,謂嬴氏曰:「與子歸乎?」對曰:「子,晉太子,而辱於秦。子之欲歸,不亦宜乎?寡君之使婢子侍執巾櫛,以固子也。從子而
歸,棄君命也。不敢從,亦不敢言。」遂逃歸。
(傳二二·六)富辰言於王曰:「請召大叔。《詩》曰:『協比其鄰,婚姻孔云。』吾兄弟之不協,焉能怨諸侯之不睦?」王說。王子帶自齊復歸于京師,王召之也。
(傳二二·七)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禦之。臧文仲曰:「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眾,不可恃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
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況我小國乎!君其無謂邾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弗聽。八月丁未,公及邾師戰于升陘
,我師敗績。邾人獲公胄,縣諸魚門。
(傳二二·八)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弗聽。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
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
(傳二二·八)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
贊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耇,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則如勿傷
;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
(傳二二·九)丙子晨,鄭文夫人羋氏、姜氏勞楚子於柯澤。楚子使師縉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禮也。婦人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逾閾,戎事不邇女器。」丁丑,楚子入享
于鄭,九獻,庭實旅百,加籩豆六品。享畢,夜出,文羋送于軍。取鄭二姬以歸。叔詹曰:「楚王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別。無別不可謂禮。將何以沒?」諸侯是以知其不遂
霸也。
僖公(經二三·一)二十有三年
春,齊侯伐宋,圍緡。
(經二三·二)夏,五月庚寅,宋公茲父卒。
(經二三·三)秋,楚人伐陳。
(經二三·四)冬,十有一月,杞子卒。
(傳二三·一)二十三年,春,齊侯伐宋,圍緡,以討其不與盟于齊也。
(傳二三·二)夏,五月,宋襄公卒,傷於泓故也。
(傳二三·三)秋,楚成得臣帥師伐陳,討其貳於宋也。遂取焦、夷,城頓而還。子文以為之功,使為令尹。叔伯曰:「子若國何?」對曰:「吾以靖國也。夫有大功而無貴
仕,其人能靖者與有幾?」
(傳二三·四)九月,晉惠公卒。懷公立,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冬,懷公執狐突,曰:「子來則免。」對曰:「子之能仕
,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質,貳乃辟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愿也。淫刑以逞
,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卜偃稱疾不出,曰:「周書有之:『乃大明服。』己則不明,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民不見德,而唯戮是聞,其何後之有?」
(傳二三·五)十一月,杞成公卒。書曰「子」,杞夷也。不書名,未同盟也。凡諸侯同盟,死則赴以名,禮也。赴以名,則亦書之,不然則否,辟不敏也。
(傳二三·六)晉公子重耳之及於難也,晉人伐諸蒲城。蒲城人欲戰,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祿,於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
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叔劉,以叔隗妻趙衰,生盾。將適齊,謂季隗曰:「待
我二十五年,不來而後嫁。」對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則就木焉。請待子。」處狄十二年而行。
僖公(傳二三·六)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稽首受而載之。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乘。
公子安之。從者以為不可。將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
!懷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
(傳二三·六)及曹,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國。反其國,必得志於諸侯。得
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貳焉!」乃饋盤飧、飧璧焉。公子受飧反璧。及宋,宋襄公贈之以馬二十乘。
(傳二三·六)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叔詹諫曰:「臣聞天之所啟,人弗及也。晉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將建諸,君其禮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晉公子,姬出也,而至
于今,一也。離外之患,而天不靖晉國,殆將啟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從之,三也。晉、鄭同儕,其過子弟固將禮焉,況天之所啟乎!」弗聽。
(傳二三·六)及楚,楚子饗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其
何以報君?」曰:「雖然,何以報我?」對曰:「若以君之靈,得反晉國。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子
玉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寬,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內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
?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
(傳二三·六)秦伯納女五人,懷嬴與焉。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
請使衰從。」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僖公(經二四·一)二十有四年
春,王正月。
(經二四·二)夏,狄伐鄭。(經二四·三)秋,七月。
(經二四·四)冬,天王出居于鄭。
(經二四·五)晉侯夷吾卒。
(傳二四·一)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納之。不書,不告入也。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負羈紲從君巡於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猶知之,而況君乎?請由此
亡。」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于河。濟河,圍令狐,入桑泉,取臼衰。二月甲午,晉師軍于廬柳。秦伯使公子縶如晉師。師退,軍于郇。辛丑,
狐偃及秦、晉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晉師。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宮。戊申,使殺懷公于高梁。不書,亦不告也。
僖公(傳二四·一)呂郤畏偪,將焚公宮而弒晉侯。寺人披請見。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餘從狄君以田渭濱,女為惠公來求殺餘,命
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其行乎!」對曰:「臣謂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唯力是視。
蒲人、狄人,餘何有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眾,豈唯刑臣?」公見之,以難告。三月,晉侯潛會秦伯于王
城。己丑晦,公宮火。瑕甥、郤芮不獲公,乃如河上,秦伯誘而殺之。晉侯逆夫人嬴氏以歸。秦伯送衛於晉三千人,實紀綱之仆。
(傳二四·一)初,晉侯之豎頭須,守藏者也。其出也,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辭焉以沐。謂仆人曰:「沐則心覆,心覆則圖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
社稷之守,行者為羈紲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國君而讎匹夫,懼者甚眾矣。」仆人以告,公遽見之。狄人歸季隗于晉,而請其二子。文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樓
嬰。趙姬請逆盾與其母,子餘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為內子,而己下
之。
(傳二四·一)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
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
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女
偕隱。」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上綿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
(傳二四·二)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泄堵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
。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大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
、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
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鬩于墻,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
(傳二四·二)「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勛、親親、昵近、尊賢,德之大者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奸之大者也。棄德崇奸,禍之大者也。鄭有平、
惠之勛,又有厲、宣之親,棄嬖寵而用三良,於諸姬為近,四德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
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捍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於是乎又渝周、召,
以從諸奸,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聽,使頹叔、桃子出狄師。
僖公(傳二四·二)夏,狄伐鄭,取櫟。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之。女德無極,婦怨無終,狄
必為患。」王又弗聽。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後,惠後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又通於隗氏。王替隗氏。頹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
狄師攻王。王御士將禦之,王曰:「先後其謂我何?寧使諸侯圖之。」王遂出,及坎欿,國人納之。秋,頹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獲周公忌父、原伯、毛伯
、富辰。王出適鄭,處于泛。大叔以隗氏居于溫。
(傳二四·三)鄭子華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鷸冠。鄭伯聞而惡之,使盜誘之。八月,盜殺之于陳、宋之間。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詩》曰:『彼己之子,不稱
其服。』子臧之服,不稱也夫!《詩》曰:『自詒伊戚』,其子臧之謂矣。夏書曰:『地平天成』,稱也。」
(傳二四·四)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還,入於鄭。鄭伯將享之,問禮於皇武子。對曰:「宋,先代之後也,於周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豐厚可也。」鄭伯
從之,享宋公,有加,禮也。
(傳二四·五)冬,王使來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泛,敢告叔父。」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于外,敢不奔問官守?」王使簡師父告于晉,
使左鄢父告于秦。天子無出,書曰「天王出居于鄭」,辟母弟之難也。天子兇服、降名,禮也。
(傳二四·六)鄭伯與孔將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視官具于泛,而後聽其私政,禮也。
(傳二四·七)衛人將伐邢,禮至曰:「不得其守,國不可得也。我請昆弟仕焉。」乃往,得仕。
僖公(經二五·一)二十有五年
春,王正月丙午,衛侯毀滅邢。
(經二五·二)夏,四月癸酉,衛侯毀卒。
(經二五·三)宋蕩伯姬來逆婦。
(經二五·四)宋殺其大夫。
(經二五·五)秋,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
(經二五·六)葬衛文公。
(經二五·七)冬,十有二月癸亥,公會衛子、莒慶,盟于洮。
(傳二五·一)二十五年,春,衛人伐邢,二禮從國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正月丙午,衛侯毀滅邢。同姓也,故名。禮至為銘曰:「餘掖殺國子,莫餘敢止。」
(傳二五·二)秦伯師于河上,將納王。狐偃言於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文之業,而信宣於諸侯,今為可矣。」使卜偃卜之,曰:「吉。遇黃
帝戰于阪泉之兆。」公曰:「吾不堪也。」對曰:「周禮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公曰:「筮之!」筮之,遇大有之睽,曰:「吉。遇『公用享于天子』之卦。戰克
而王饗,吉孰大焉?且是卦也,天為澤以當日,天子降心以逆公,不亦可乎?大有去睽而復,亦其所也。」
(傳二五·二)晉侯辭秦師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陽樊,右師圍溫,左師逆王。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取大叔于溫,殺之于隰城。戊午,晉侯朝王。王饗醴,命之宥。請
隧,弗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與之陽樊、溫、原、欑茅之田。晉於是始啟南陽。陽樊不服,圍之。倉葛呼曰:「德以柔中國,刑以威
四夷,宜吾不敢服也。此誰非王之親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
(傳二五·三)秋,秦、晉伐鄀。楚鬭克、屈禦寇以申、息之師戍商密。秦人過析,隈入而系輿人,以圍商密,昏而傅焉。宵坎血加書,偽與子儀、子邊盟者。商密人懼,曰
:「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師。秦師囚申公子儀、息公子邊以歸。楚令尹子玉追秦師,弗及。遂圍陳,納頓子于頓。
(傳二五·四)冬,晉侯圍原,命三日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出,曰:「原將降矣。」軍史曰:「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
?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遷原伯貫于冀。趙衰為原大夫,狐溱為溫大夫。
(傳二五·五)衛人平莒于我,十二月,盟于洮,修衛文公之好,且及莒平也。
(傳二五·六)晉侯問原守於寺人勃鞮,對曰:「昔趙衰以壺飧從徑,餒而弗食。」故使處原。
僖公(經二六·一)二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己未,公會莒子、衛甯速,盟于向。
(經二六·二)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
(經二六·三)夏,齊人伐我北鄙。
(經二六·四)衛人伐齊。(經二六·五)公子遂如楚乞師。
(經二六·六)秋,楚人滅夔,以夔子歸。
(經二六·七)冬,楚人伐宋,圍緡。公以楚師伐齊,取穀。
(經二六·八)公至自伐齊。
(傳二六·一)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公會莒茲丕公、甯莊子,盟于向,尋洮之盟也。
(傳二六·二)齊師侵我西鄙,討是二盟也。
(傳二六·三)夏,齊孝公伐我北鄙,衛人伐齊,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于展禽。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
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
。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大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
率桓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還。
(傳二六·四)東門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師。臧孫見子玉而道之伐齊、宋,以其不臣也。
(傳二六·五)夔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楚人讓之。對曰:「我先王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秋,楚成得臣斗宜申帥師滅夔,以夔子歸。
(傳二六·六)宋以其善於晉侯也,叛楚即晉。冬,楚令尹子玉、司馬子西帥師伐宋,圍緡。公以楚師伐齊,取穀。凡師,能左右之曰以。寘桓公子雍於穀,易牙奉之以為魯
援。楚申公叔侯戍之。桓公之子七人,為七大夫於楚。
僖公(經二七·一)二十有七年
春,杞子來朝。
(經二七·二)夏,六月庚寅,齊侯昭卒。
(經二七·三)秋,八月乙未,葬齊孝公。
(經二七·四)乙巳,公子遂帥師入杞。
(經二七·五)冬,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圍宋。
(經二七·六)十有二月甲戌,公會諸侯,盟于宋。
(傳二七·一)二十七年,春,杞桓公來朝。用夷禮,故曰「子」。公卑杞,杞不共也。
(傳二七·二)夏,齊孝公卒。有齊怨,不廢喪紀,禮也。
(傳二七·三)秋,入杞,責無禮也。
(傳二七·四)楚子將圍宋,使子文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子玉復治兵於蔿,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皆賀子文。子文飲之酒。蔿賈尚幼,後至不賀子
文問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靖諸內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敗國,將何賀焉?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治民,
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茍入而賀,何後之有?」
(傳二七·四)冬,楚子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
齊、宋免矣。」於是乎搜于被廬,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穀可。臣亟聞其言矣,說《禮》、《樂》而敦《詩》、《書》。《詩》、《書》,義之府也;《禮》、《樂
》,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夏書曰:『賦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君其試之!」乃使郤穀將中軍,郤溱佐之。使狐偃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
,讓於欒枝、先軫。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犨為右。
(傳二七·四)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出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
。」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辭。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搜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
後用之。出穀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僖公(經二八·一)二十有八年
春,晉侯侵曹,晉侯伐衛。
(經二八·二)公子買戍衛,不卒戍,刺之。
(經二八·三)楚人救衛。
(經二八·四)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
(經二八·五)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于城濮,楚師敗績。
(經二八·六)楚殺其大夫得臣。
(經二八·七)衛侯出奔楚。
(經二八·八)五月癸醜,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衛子、莒子,盟於踐土。
(經二八·九)陳侯如會。
(經二八·十)公朝于王所。
(經二八·十一)六月,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衛元咺出奔晉。
(經二八·十二)陳侯款卒。
(經二八·十三)秋,杞伯姬來。
(經二八·十四)公子遂如齊。
(經二八·十五)冬,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溫。
(經二八·十六)天王狩于河陽。
(經二八·十七)壬申,公朝于王所。
(經二八·十八)晉人執衛侯,歸之于京師。衛元咺自晉復歸于衛。
(經二八·十九)諸侯遂圍許。
(經二八·二十)曹伯襄復歸于曹,遂會諸侯圍許。
(傳二八·一)二十八年,春,晉侯將伐曹,假道于衛。衛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伐衛。正月戊申,取五鹿。二月,晉郤穀卒。原軫將中軍,胥臣佐下軍,上德也。晉
侯、齊侯盟于斂盂。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于晉。衛侯出居于襄牛。
(傳二八·二)公子買戍衛,楚人救衛,不克。公懼於晉,殺子叢以說焉。謂楚人曰:「不卒戍也。」
(傳二八·三)晉侯圍曹,門焉,多死。曹人尸諸城上,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謀曰:「稱舍於墓。」師遷焉。曹人兇懼,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因其兇也而攻之。三月丙午
,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負羈,而乘軒者三百人也,且曰獻狀。令無入僖負羈之宮而免其族,報施也。魏犨、顛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爇僖負羈氏。魏犨傷於
胸。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犨束胸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也!」距躍三百,曲踴三百。乃舍之。殺顛頡以徇于師,立舟之僑以為戎
右。
(傳二八·三)宋人使門尹般如晉師告急。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絕,告楚不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藉之告楚。我執
曹君,而分曹、衛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衛,必不許也。喜賂、怒頑,能無戰乎?」公說,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
(傳二八·三)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穀,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
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又曰:『知難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敵。』此三志者,晉之謂矣。」子玉使伯棼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愿以
間執讒慝之口。」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宮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
(傳二八·三)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不可失矣。」先軫曰:「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
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讎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攜之,
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絕於楚。
(傳二八·三)子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辟之,
所以報也。背惠食言,以亢其讎,我曲楚直,其眾素飽,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眾欲止,子玉不可。
僖公(傳二八·三)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齊國歸父、崔夭、秦小子憖次于城濮。楚師背酅而舍,晉侯患之。聽輿人之誦曰:「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公疑焉
。子犯曰:「戰也!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無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曰:「漢陽諸姬,楚實盡之。思小惠而忘大恥,不如戰也。」晉侯
夢與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腦,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
(傳二八·三)子玉使斗勃請戰,曰:「請與君之士戲,君馮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晉侯使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為大夫退,其
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矣,敢煩大夫,謂二三子:『戒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將見。』」晉車七百乘,韅、靷、鞅、靽。晉侯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
。」遂伐其木,以益其兵。己巳,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上將右。胥臣蒙馬以虎皮,先
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狐毛設二旆而退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楚師馳之,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
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
(傳二八·三)晉師三日館、穀,及癸酉而還。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宮于踐土。鄉役之三月,鄭伯如楚致其師。為楚師既敗而懼,使子人九行成于晉。晉欒枝入盟鄭伯。五
月丙午,晉侯及鄭伯盟于衡雍。丁未,獻楚俘于王:駟介百乘,徒兵千。鄭伯傅王,用平禮也。己酉,王享醴,命晉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史叔興父策命晉侯為侯伯,
賜之大輅之服、戎輅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賁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晉侯三辭,從命,曰:「重耳敢再拜
稽首,奉揚天子之丕顯休命。」受策以出。出入三覲。
(傳二八·三)衛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曰:「皆獎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
,無克祚國,及而玄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傳二八·四)初,楚子玉自為瓊弁、玉纓,未之服也。先戰,夢河神謂己曰:「畀餘!餘賜女孟諸之麋。」弗致也。大心與子西使榮黃諫,弗聽。榮季曰:「死而利國,猶
或為之,況瓊玉乎?是糞土也。而可以濟師,將何愛焉?」弗聽。出,告二子曰:「非神敗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實自敗也。」既敗,王使謂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
之老何?」子西、孫伯曰:「得臣將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將以為戮。』」及連穀而死。晉侯聞之而後喜可知也,曰:「莫餘毒也已。蔿呂臣實為令尹,奉己而已,不在民
矣。」
(傳二八·五)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六月,晉人復衛侯。甯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曰:「天禍衛國,君臣不
協,以及此憂也。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捍牧圉?不協之故,用昭乞盟于爾大神以誘天衷。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
其力,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衛侯先期入,甯子先,長牂守門,以為使也,與之乘而入。公子歂犬、華仲
前驅,叔孫將沐,聞君至,喜,捉發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
(傳二八·六)城濮之戰,晉中軍風于澤,亡大旆之左旃。祁瞞奸命,司馬殺之,以徇于諸侯,使茅茷代之。師還。壬午,濟河。舟之僑先歸,士會攝右。秋,七月丙申,振
旅,愷以入于晉,獻俘、授馘,飲至、大賞,徵會討貳。殺舟之僑以徇于國,民於是大服。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詩》云:「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不失賞
、刑之謂也。
僖公(傳二八·七)冬,會于溫,討不服也。
(傳二八·八)衛侯與元咺訟,甯武子為輔,鍼莊子為坐,士榮為大士。衛侯不勝。殺士榮,刖鍼莊子,謂甯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寘諸深室。甯子職納橐饘焉
。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
(傳二八·九)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
(傳二八·十)壬申,公朝于王所。
(傳二八·十一)丁丑,諸侯圍許。
(傳二八·十二)晉侯有疾,曹伯之豎侯獳貨筮史,使曰以曹為解:「齊桓公為會而封異姓,今君為會而滅同姓。曹叔振鐸,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且合諸侯而滅
兄弟,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刑也。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舍此三者,君將若之何?」公說,復曹伯,遂會諸侯于許。晉侯作三
行以禦狄。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左行。
僖公(經二九·一)二十有九年
春,介葛盧來。
(經二九·二)公至自圍許。
(經二九·三)夏,六月,會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
(經二九·四)秋,大雨雹。
(經二九·五)冬,介葛盧來。
(傳二九·一)二十九年,春,介葛盧來朝,舍于昌衍之上。公在會,饋之芻、米,禮也。
(傳二九·二)夏,公會王子虎、晉狐偃、宋公孫固、齊國歸父、陳轅濤涂、秦小子憖,盟于翟泉,尋踐土之盟,且謀伐鄭也。卿不書,罪之也。在禮,卿不會公侯,會伯子
男可也。
(傳二九·三)秋,大雨雹,為災也。
(傳二九·四)冬,介葛盧來,以未見公故,復來朝。禮之,加燕好。介葛盧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云。」問之而信。
僖公(經三十·一)三十年
春,王正月。
(經三十·二)夏,狄侵齊。
(經三十·三)秋,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衛侯鄭歸于衛。
(經三十·四)晉人、秦人圍鄭。
(經三十·五)介人侵蕭。
(經三十·六)冬,天王使宰周公來聘。
(經三十·七)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
(傳三十·一)三十年春,晉人侵鄭,以觀其可攻與否。狄間晉之有鄭虞也。夏,狄侵齊。
(傳三十·二)晉侯使醫衍酖衛侯。甯俞貨醫,使薄其酖,不死。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王許之。秋,乃釋衛侯。衛侯使賂周歂、冶廑曰:「茍能納我,吾使
爾為卿。」周、冶殺元咺及子適、子儀。公入,祀先君,周、冶既服,將命,周歂先入,及門,遇疾而死。冶廑辭卿。
(傳三十·三)九月甲午,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泛南。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
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見秦伯曰:「秦
、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
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不闕秦,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
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揚孫戍之,乃還。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
。」亦去之。初,鄭公子蘭出奔晉,從於晉侯伐鄭,請無與圍鄭。許之,使待命于東。鄭石甲父、侯宣多逆以為太子,以求成于晉,晉人許之。
僖公(傳三十·四)冬,王使周公閱來聘,饗有昌歜、白黑、形鹽。辭曰:「國君,文足昭也,武可畏也,則有備物之饗,以象其德;薦五味,羞嘉穀,鹽虎形,以獻其功。
吾何以堪之?」
(傳三十·五)東門襄仲將聘于周,遂初聘于晉。
僖公(經三一·一)三十有一年
春,取濟西田。
(經三一·二)公子遂如晉。
(經三一·三)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
(經三一·四)秋,七月。
(經三一·五)冬,杞伯姬來求婦。
(經三一·六)狄圍衛。十有二月,衛遷于帝丘。
(傳三一·一)三十一年,春,取濟西田,分曹地也。使臧文仲往,宿於重館。重館人告曰:「晉新得諸侯,必親其共。不速行,將無及也。」從之。分曹地,自洮以南,東
傅于濟,盡曹地也。
(傳三一·二)襄仲如晉,拜曹田也。
(傳三一·三)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非禮也。猶三望,亦非禮也。禮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日。牛卜日曰牲。牲成而卜郊,上怠慢也。望,郊之細也,不郊,
亦無望可也。
(傳三一·四)秋,晉搜于清原,作五軍以禦狄。趙衰為卿。
(傳三一·五)冬,狄圍衛,衛遷于帝丘,卜曰三百年。衛成公夢康叔曰:「相奪予享。」公命祀相。甯武子不可,曰:「鬼神非其族類,不歆其祀。杞、鄫何事?相之不享
於此久矣,非衛之罪也,不可以間成王、周公之命祀,請改祀命。」
(傳三一·六)鄭泄駕惡公子瑕,鄭伯亦惡之,故公子瑕出奔楚。
僖公(經三二·一)三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
(經三二·二)夏,四月己丑,鄭伯捷卒。
(經三二·三)衛人侵狄。秋,衛人及狄盟。
(經三二·四)冬,十有二月己卯,晉侯重耳卒。
(傳三二·一)三十二年,春,楚斗章請平于晉,晉陽處父報之,晉、楚始通。
(傳三二·二)夏,狄有亂,衛人侵狄,狄請平焉。秋,衛人及狄盟。
(傳三二·三)冬,晉文公卒。庚辰,將殯于曲沃。出絳,柩有聲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擊之,必大捷焉。」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
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
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
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後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必死是間,餘收爾骨焉!」秦師遂東

僖公(經三三·一)三十有三年
春,王二月,秦人入滑。
(經三三·二)齊侯使國歸父來聘。
(經三三·三)夏,四月辛巳,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
(經三三·四)癸巳,葬晉文公。
(經三三·五)狄侵齊。
(經三三·六)公伐邾,取訾婁。
(經三三·七)秋,公子遂帥師伐邾。
(經三三·八)晉人敗狄于箕。
(經三三·九)冬,十月,公如齊。
(經三三·十)十有二月,公至自齊。
(經三三·一一)乙巳,公薨于小寢。
(經三三·一二)隕霜不殺草。李、梅實。
(經三三·一三)晉人、陳人、鄭人伐許。
(傳三三·一)三十三年,春,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
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於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敝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
,行則備一夕之衛。」且使遽告于鄭。鄭穆公使視客館,則束載、厲兵、秣馬矣。使皇武子辭焉,曰:「吾子淹久於敝邑,唯是脯資、餼牽竭矣,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
圃,猶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閑敝邑,若何?」杞子奔齊,逢孫、揚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
僖公(傳三三·二)齊國莊子來聘,自郊勞至于贈賄,禮成而加之以敏。臧文仲言於公曰:「國子為政,齊猶有禮,君其朝焉!臣聞之:服於有禮,社稷之衛也。」
(傳三三·三)晉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
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命,遽興姜戎。子墨衰绖,梁弘御
戎,萊駒為右。
(傳三三·三)夏,四月辛巳,敗秦師于殽,獲百里孟明視、西乙術、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晉於是始墨。文嬴請三帥,曰:「彼實構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厭
,君何辱討焉?使歸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朝,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墮軍
實而長寇讎,亡無日矣!」不顧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以公命贈孟明。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纍臣釁鼓,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為
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秦伯素服郊次,鄉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
德。」
(傳三三·四)狄侵齊,因晉喪也。
(傳三三·五)公伐邾,取眥婁,以報升陘之役。邾人不設備。秋,襄仲復伐邾。
(傳三三·六)狄伐晉,及箕。八月戊子,晉侯敗狄于箕。郤缺獲白狄子。先軫曰:「匹夫逞志於君,而無討,敢不自討乎?」免胄入狄師,死焉。狄人歸其元,面如生。
(傳三三·六)初,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馌之,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賓,
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管敬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父不慈,子不祗,兄不友,弟不
共,不相及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君取節焉可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郤
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郤缺為卿,復與之冀,亦未有軍行。
(傳三三·七)冬,公如齊朝,且吊有狄師也。反,薨于小寢,即安也。
(傳三三·八)晉、陳、鄭伐許,討其貳於楚也。
(傳三三·九)楚令尹子上侵陳、蔡。陳、蔡成,遂伐鄭,將納公子瑕。門于桔柣之門,瑕覆于周氏之汪,外仆髡屯禽之以獻。文夫人斂而葬之鄶城之下。
(傳三三·十)晉陽處父侵蔡,楚子上救之,與晉師夾汦而軍。陽子患之,使謂子上曰:「吾聞之:『文不犯順,武不違敵。』子若欲戰,則吾退舍,子濟而陳,遲速唯命。
不然,紓我。老師費財,亦無益也。」乃駕以待。子上欲涉,大孫伯曰:「不可。晉人無信,半涉而薄我,悔敗何及?不如紓之。」乃退舍。陽子宣言曰:「楚師遁矣。」遂
歸。楚師亦歸。太子商臣譖子上曰:「受晉賂而辟之,楚之恥也。罪莫大焉。」王殺子上。
(傳三三·一一)葬僖公,緩作主,非禮也。凡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
左傳·文公
文公(經一·一)元年
文公《文公》(經一·一)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二月癸亥,日有食之。
(經一·三)天王使叔服來會葬。
(經一·四)夏,四月丁巳,葬我君僖公。
(經一·五)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
(經一·六)晉侯伐衛。
(經一·七)叔孫得臣如京師。
(經一·八)衛人伐晉。
(經一·九)秋,公孫敖會晉侯于戚。
(經一·十)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弒其君頵。
(經一·十一)公孫敖如齊。
(傳一·一)元年,春,王使內史叔服來會葬。公孫敖聞其能相人也,見其二子焉。叔服曰:「穀也食子,難也收子。穀也豐下,必有後於魯國。」
(傳一·二)於是閏三月,非禮也。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終。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餘於終,事則不悖。
(傳一·三)夏,四月丁巳,葬僖公。
(傳一·四)王使毛伯衛來賜公命。叔孫得臣如周拜。
(傳一·五)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成公不朝,使孔達侵鄭,伐綿、訾及匡。晉襄公既祥,使告于諸侯而伐衛,及南陽。先且居曰:「效尤,禍也。請君朝王,臣從師
。」晉侯朝王于溫。先且居、胥臣伐衛。五月辛酉朔,晉師圍戚。六月戊戌,取之,獲孫昭子。衛人使告于陳。陳共公曰:「更伐之,我辭之。」衛孔達帥師伐晉。君子以為
古。古者,越國而謀。
(傳一·六)秋,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會之。
(傳一·七)初,楚子將以商臣為太子,訪諸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愛,黜乃亂也。楚國之舉,恒在少者。且是人也,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
。」弗聽。既,又欲立王子職,而黜太子商臣。商臣聞之而未察,告其師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享江羋而勿敬也。」從之。江羋怒曰:「呼!役夫!宜君王
之欲殺女而立職也。」告潘崇曰:「信矣。」潘崇曰:「能事諸乎?」曰:「不能。」「能行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以宮甲圍成王
。王請食熊蹯而死。弗聽。丁未,王縊。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穆王立,以其為太子之室與潘崇,使為大師,且掌環列之尹。
(傳一·八)穆伯如齊,始聘焉,禮也。凡君即位,卿出并聘,踐修舊好,要結外援,好事鄰國,以衛社稷,忠、信、卑讓之道也。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讓,德
之基也。
(傳一·九)殽之役,晉人既歸秦師,秦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
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是貪故也,孤之謂矣。孤實貪以禍夫子,夫子何罪?」復使為政。
文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二月甲子,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
(經二、二)丁丑,作僖公主。
(經二、三)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
(經二、四)夏,六月,公孫敖會宋公、陳侯、鄭伯、晉士縠盟于垂隴。
(經二、五)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經二、六)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廟,躋僖公。
(經二、七)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
(經二、八)公子遂如齊納幣。
(傳二·一)二年,春,秦孟明視帥師伐晉,以報殽之役。二月,晉侯禦之,先且居將中軍,趙衰佐之。王官無地御戎,狐鞫居為右。甲子,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晉
人謂秦「拜賜之師」。戰于殽也,晉梁弘御戎,萊駒為右。戰之明日,晉襄公縛秦囚,使萊駒以戈斬之。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戈以斬囚,禽之以從公乘。遂以為右。箕之
役,先軫黜之,而立續簡伯。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其友曰:「吾與女為難。」瞫曰:「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死而不義
,非勇也。共用之謂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
(傳二·一)君子謂狼瞫於是乎君子。《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怒不作亂,而以從師,可謂君子矣。秦伯猶用孟明。孟明增修
國政,重施於民。趙成子言於諸大夫曰:「秦師又至,將必辟之。懼而增德,不可當也。《詩》曰:『毋念爾祖,聿修厥德。』孟明念之矣。念德不怠,其可敵乎?」
文公(傳二·二)丁丑,作僖公主。書不時也。
(傳二·三)晉人以公不朝來討,公如晉。夏,四月己巳,晉人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書曰「及晉處父盟」,以厭之也。適晉不書,諱之也。
(傳二·四)公未至,六月,穆伯會諸侯及晉司空士縠盟于垂隴,晉討衛故也。書「士縠」,堪其事也。陳侯為衛請成于晉,執孔達以說。
(傳二·五)秋,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躋僖公,逆祀也。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明也。明、順,
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
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
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廢六關,妾織蒲,三不仁也。作虛器,縱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
(傳二·六)冬,晉先且居、宋公子成、陳轅選、鄭公子歸生伐秦,取汪及彭衙而還,以報彭衙之役。卿不書,為穆公故,尊秦也,謂之崇德。
(傳二·七)襄仲如齊納幣,禮也。凡君即位,好舅甥,修婚姻,娶元妃以奉粢盛,孝也。孝,禮之始也。
文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伐沈。沈潰。
(經三、二)夏,五月,王子虎卒。
(經三、三)秦人伐晉。
(經三、四)秋,楚人圍江。(經三、五)雨螽于宋。
(經三、六)冬,公如晉。十有二月己巳,公及晉侯盟。
(經三、七)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
(傳三·一)三年,春,莊叔會諸侯之師伐沈,以其服於楚也。沈潰。凡民逃其上曰潰,在上曰逃。
(傳三·二)衛侯如陳,拜晉成也。
(傳三·三)夏,四月乙亥,王叔文公卒,來赴,吊如同盟,禮也。
(傳三·四)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之壹也;孟明之
臣也,其不解也,能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詩》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
有焉。「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傳三·五)秋,雨螽于宋,隊而死也。
(傳三·六)楚師圍江,晉先仆伐楚以救江。冬,晉以江故告於周,王叔桓公、晉陽處父伐楚以救江,門于方城,遇息公子朱而還。
(傳三·七)晉人懼其無禮於公也,請改盟。公如晉,及晉侯盟。晉侯饗公,賦《菁菁者莪》。莊叔以公降拜,曰:「小國受命於大國,敢不慎儀?君貺之以大禮,何樂如之
?抑小國之樂,大國之惠也。」晉侯降,辭。登,成拜。公賦《嘉樂》。
文公(經四·一)四年
春,公至自晉。
(經四·二)夏,逆婦姜于齊。
(經四·三)狄侵齊。
(經四·四)秋,楚人滅江。
(經四·五)晉侯伐秦。
(經四·六)衛侯使甯俞來聘。
(經四·七)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
(傳四·一)四年,春,晉人歸孔達于衛,以為衛之良也,故免之。
(傳四·二)夏,衛侯如晉拜。
(傳四·三)曹伯如晉會正。
(傳四·四)逆婦姜于齊,卿不行,非禮也。君子是以知出姜之不允於魯也,曰:「貴聘而賤逆之,君而卑之,立而廢之,棄信而壞其主,在國必亂,在家必亡。不允宜哉
!《詩》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敬主之謂也。」
(傳四·五)秋,晉侯伐秦,圍邧、新城,以報王官之役。
(傳四·六)楚人滅江,秦伯為之降服,出次,不舉,過數。大夫諫。公曰:「同盟滅,雖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懼也。」君子曰:「《詩》云:『惟彼二國,其政不獲;
惟此四國,爰究爰度』,其秦穆之謂矣。」
(傳四·七)衛甯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
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
文公(傳四·八)冬,成風薨。
文公(經五·一)五年
春,王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赗。
(經五·二)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
(經五·三)王使召伯來會葬。
(經五·四)夏,公孫敖如晉。
(經五·五)秦人入鄀。
(經五·六)秋,楚人滅六。
(經五·七)冬,十月甲申,許男業卒。
(傳五·一)五年,春,王使榮叔來含且赗,召昭公來會葬,禮也。
(傳五·二)初,鄀叛楚即秦,又貳於楚。夏,秦人入鄀。
(傳五·三)六人叛楚即東夷。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
(傳五·四)冬,楚公子燮滅蓼。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皋陶、庭堅不祀忽諸。德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
(傳五·五)晉陽處父聘于衛,反過甯,甯嬴從之,及溫而還,其妻問之,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漸剛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沒乎!天為剛德,猶不干時,
況在人乎?且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餘懼不獲其利而離其難,是以去之。」晉趙成子、欒貞子、霍伯、臼季皆卒。
文公(經六·一)六年
春,葬許僖公。
(經六·二)夏,季孫行父如陳。
(經六·三)秋,季孫行父如晉。
(經六·四)八月乙亥,晉侯驩卒。
(經六·五)冬,十月,公子遂如晉。
(經六·六)葬晉襄公。
(經六·七)晉殺其大夫陽處父。
(經六·八)晉狐射姑出奔狄。
(經六·九)閏月不告月,猶朝于廟。
(傳六·一)六年,春,晉搜于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搜于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且謂趙盾能,曰:「使能,
國之利也。」是以上之。宣子於是乎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獄刑,董逋逃,由質要,治舊洿,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太傅陽子與大師賈佗,使行諸晉
國,以為常法。
(傳六·二)臧文仲以陳、衛之睦也,欲求好於陳。夏,季文子聘于陳,且娶焉。
(傳六·三)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
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并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為之
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禮則,使毋失其土宜,眾隸賴之,而後即命。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
,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
(傳六·四)秋,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
(傳六·五)八月乙亥,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子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舊好也。置善則固,事長則順,立愛則孝
,結舊則安。為難故,故欲立長君。有此四德者,難必抒矣。」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孟曰:「辰嬴賤,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
有?且為二君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辟也。母淫子辟,無威;陳小而遠,無援,將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己次之,
故班在四。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秦大而近,足以為援;母義子愛,足以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會如秦逆公子雍。賈季亦使召公子樂于陳,
趙孟使殺諸郫。
(傳六·六)賈季怨陽子之易其班也,而知其無援於晉也,九月,賈季使續鞫居殺陽處父。書曰「晉殺其大夫」,侵官也。
(傳六·七)冬,十月,襄仲如晉葬襄公。
(傳六·八)十一月丙寅,晉殺續簡伯。賈季奔狄。宣子使臾駢送其帑。夷之搜,賈季戮臾駢,臾駢之人欲盡殺賈氏以報焉。臾駢曰:「不可。吾聞前志有之曰:『敵惠敵怨
,不在後嗣,忠之道也。』夫子禮於賈季,我以其寵報私怨,無乃不可乎?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釋此三者,何以事夫子?」盡具其帑
與其器用財賄,親帥捍之,送致諸竟。
文公(傳六·九)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何以為民?
文公(經七·一)七年
春,公伐邾。
(經七·二)三月甲戌,取須句。(經七·三)遂城郚。
(經七·四)夏,四月,宋公王臣卒。
(經七·五)宋人殺其大夫。
(經七·六)戊子,晉人及秦人戰于令狐。晉先蔑奔秦。
(經七·七)狄侵我西鄙。
(經七·八)秋,八月,公會諸侯、晉大夫,盟于扈。
(經七·九)冬,徐伐莒。
(經七·十)公孫敖如莒蒞盟。
(傳七·一)七年,春,公伐邾,間晉難也。
(傳七·二)三月甲戌,取須句,寘文公子焉,非禮也
(傳七·三)夏,四月,宋成公卒。於是公子成為右師,公孫友為左師,樂豫為司馬,鱗矔為司徒,公子蕩為司城,華御事為司寇。昭公將去群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
,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蔭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而縱尋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德,皆股肱也
,誰敢攜貳?若之何去之?」不聽。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公,殺公孫固、公孫鄭于公宮。六卿和公室,樂豫舍司馬以讓公子卬。昭公即位而葬。書曰「宋人殺其大夫」,不
稱名,眾也,且言非其罪也。
(傳七·四)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衛。穆嬴日抱太子以啼于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
君,將焉寘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
?」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秦師。箕鄭居守。趙盾將中軍,先克佐之;荀林父佐上軍;先蔑將下軍,先都佐之。步招御戎,戎津為右。及
堇陰。宣子曰:「我若受秦,秦則賓也;不受,寇也。既不受矣,而復緩師,秦將生心。先人有奪人之心,軍之善謀也。逐寇如追逃,軍之善政也。」訓卒,利兵,秣馬,蓐
食,潛師夜起。戊子,敗秦師于令狐,至于刳首。
(傳七·四)己丑,先蔑奔秦,士會從之。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猶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辭,若何?不然,將及。攝卿以往,可也,何必
子?同官為寮,吾嘗同寮,敢不盡心乎?」弗聽。為賦《板》之三章,又弗聽。及亡,荀伯盡送其帑及其器用財賄於秦,曰:「為同寮故也。」士會在秦三年,不見士伯。其
人曰:「能亡人於國,不能見於此,焉用之?」士季曰:「吾與之同罪,非義之也,將何見焉?」及歸,遂不見。
(傳七·五)狄侵我西鄙,公使告于晉。趙宣子使因賈季問酆舒,且讓之。酆舒問於賈季曰:「趙衰、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也。」
(傳七·六)秋,八月,齊侯、宋公、衛侯、陳侯、鄭伯、許男、曹伯會晉趙盾,盟于扈,晉侯立故也。公後至,故不書所會。凡會諸侯,不書所會,後也。後至,不書其國
,辟不敏也。
(傳七·七)穆伯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聲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于莒,莒人以聲己辭,則為襄仲聘焉。冬,徐伐莒,莒人來請盟,穆伯如莒蒞盟,且為仲逆。及
鄢陵,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仲請攻之,公將許之。叔仲惠伯諫曰:「臣聞之:『兵作於內為亂,於外為寇;寇猶及人,亂自及也。』今臣作亂而君不禁,以啟寇讎,若
之何?」公止之。惠伯成之,使仲舍之,公孫敖反之,復為兄弟如初。從之。
(傳七·八)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日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德?無德,何以主盟?子
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德,將若之何?夏書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勿使壞。』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
木、土、穀,謂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德、禮。無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德,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說之

文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
(經八·二)夏,四月。
(經八·三)秋,八月戊申,天王崩。
(經八·四)冬,十月壬午,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衡雍。
(經八·五)乙酉,公子遂會雒戎,盟于暴。
(經八·六)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
(經八·七)螽。
(經八·八)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
(傳八·一)八年春,晉侯使解揚歸匡、戚之田于衛,且復致公婿池之封,自申至于虎牢之竟。
(傳八·二)夏,秦人伐晉,取武城,以報令狐之役。
(傳八·三)秋,襄王崩。
(傳八·四)晉人以扈之盟來討。冬,襄仲會晉趙孟盟于衡雍,報扈之盟也。遂會伊雒之戎。書曰「公子遂」,珍之也。
(傳八·五)穆伯如周吊喪,不至,以幣奔莒,從己氏焉。
(傳八·六)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
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
(傳八·七)夷之搜,晉侯將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將中軍。先克曰:「狐、趙之勛,不可廢也。」從之。先克奪蒯得田于堇陰。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
耳、蒯得作亂。
文公(經九·一)九年
春,毛伯來求金。
(經九·二)夫人姜氏如齊。
(經九·三)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葬襄王。
(經九·四)晉人殺其大夫先都。
(經九·五)三月,夫人姜氏至自齊。
(經九·六)晉人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
(經九·七)楚人伐鄭。
(經九·八)公子遂會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
(經九·九)夏,狄侵齊。
(經九·十)秋,八月,曹伯襄卒。
(經九·十一)九月癸酉,地震。
(經九·十二)冬,楚子使椒來聘。
(經九·十三)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
(經九·十四)葬曹共公。
(傳九·一)九年,春,王正月己酉,使賊殺先克。乙丑,晉人殺先都、梁益耳。
(傳九·二)毛伯衛來求金,非禮也。不書王命,未葬也。
(傳九·三)二月,莊叔如周葬襄王。
(傳九·四)三月甲戌,晉人殺箕鄭父、士縠、蒯得。
(傳九·五)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楚子師于狼淵以伐鄭。囚公子堅、公子尨及樂耳。鄭及楚平。
(傳九·六)公子遂會晉趙盾、宋華耦、衛孔達、許大夫救鄭,不及楚師。卿不書,緩也,以懲不恪。
(傳九·七)夏,楚侵陳,克壺丘,以其服於晉也。
(傳九·八)秋,楚公子朱自東夷伐陳,陳人敗之,獲公子茷。陳懼,乃及楚平。
(傳九·九)冬,楚子越椒來聘,執幣傲。叔仲惠伯曰:「是必滅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
(傳九·十)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禮也。諸侯相吊賀也,雖不當事,茍有禮焉,書也,以無忘舊好。
文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三月辛卯,臧孫辰卒。
(經十·二)夏,秦伐晉。
(經十·三)楚殺其大夫宜申。
(經十·四)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經十·五)及蘇子盟于女栗。
(經十·六)冬,狄侵宋。
(經十·六)楚子、蔡侯次于厥貉。
(傳十·一)十年,春,晉人伐秦,取少梁。
(傳十·二)夏,秦伯伐晉,取北徵。
(傳十·三)初,楚范巫矞似謂成王與子玉、子西曰:「三君皆將強死。」城濮之役,王思之,故使止子玉曰:「毋死。」不及。止子西,子西縊而縣絕,王使適至,遂止之
,使為商公。沿漢溯江,將入郢。王在渚宮,下,見之,懼而辭曰:「臣免於死,又有讒言,謂臣將逃,臣歸死於司敗也。」王使為工尹,又與子家謀弒穆王。穆王聞之,五
月,殺斗宜申及仲歸。
(傳十·四)秋,七月,及蘇子盟于女栗,頃王立故也。
(傳十·五)陳侯、鄭伯會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將以伐宋。宋華御事曰:「楚欲弱我也,先為之弱乎?何必使誘我?我實不能,民何罪?」乃逆楚子,勞且聽
命。遂道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宋公違命,無畏抶其仆以徇。或謂子舟曰:「國君不可戮也
。」子舟曰:「當官而行,何強之有?《詩》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毋縱詭隨,以謹罔極』。是亦非辟強也。敢愛死以亂官乎?」
(傳十·六)厥貉之會,麇子逃歸。
文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楚子伐麇。
(經十一·二)夏,叔彭生會晉郤缺于承匡。
(經十一·三)秋,曹伯來朝。
(經十一·四)公子遂如宋。
(經十一·五)狄侵齊。
(經十一·六)冬,十月甲午,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楚子伐麇。成大心敗麇麇師於防渚。潘崇復伐麇,至于钖穴。
(傳十一·二)夏,叔仲惠伯會晉郤缺于承匡,謀諸侯之從於楚者。
(傳十一·三)秋,曹文公來朝,即位而來見也。
(傳十一·四)襄仲聘于宋,且言司城蕩意諸而復之。因賀楚師之不害也。
(傳十一·五)鄋瞞侵齊,遂伐我。公卜使叔孫得臣追之,吉。侯叔夏御莊叔,綿房甥為右,富父終甥駟乘。冬十月甲午,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富父終甥其喉以戈,殺
之。埋其首於子駒之門。以命宣伯。
(傳十一·五)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師禦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縠甥為右,司寇牛父駟乘,以敗狄于長丘,獲長狄緣斯。皇父之二子死焉,宋公於是
以門賞耏班,使食其征,謂之耏門。晉之滅潞也,獲僑如之弟焚如。齊襄公之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成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周首之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
遂亡。
(傳十一·六)郕太子朱儒自安於夫鍾,國人弗徇。
文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郕伯來奔。
(經十二·二)杞伯來朝。
(經十二·三)二月庚子,子叔姬卒。
(經十二·四)夏,楚人圍巢。
(經十二·五)秋,滕子來朝。
(經十二·六)秦伯使術來聘。
(經十二·七)冬,十有二月戊午,晉人、秦人戰于河曲。
(經十二·八)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郕伯卒,郕人立君。太子以夫鍾與郕邽來奔。公以諸侯逆之,非禮也,故書曰「郕伯來奔」。不書地,尊諸侯也。
(傳十二·二)杞桓公來朝,始朝公也。且請絕叔姬而無絕婚,公許之。二月,叔姬卒。不言「杞」,絕也。書「叔姬」,言非女也。
(傳十二·三)楚令尹大孫伯卒,成嘉為令尹。群舒叛楚。夏,子孔執舒子平及宗子,遂圍巢。
(傳十二·四)秋,滕昭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傳十二·五)秦伯使西乞術來聘,且言將伐晉。襄仲辭玉,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臨魯國,鎮撫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辭玉。」對曰:「不腆敝器,不足辭也
。」主人三辭。賓答曰:「寡君愿徼福于周公、魯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諸執事,以為瑞節,要結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結二國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
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陋矣。」厚賄之。
(傳十二·六)秦為令狐之役故,冬,秦伯伐晉,取羈馬。晉人禦之。趙盾將中軍,荀林父佐之。郤缺將上軍,臾駢佐之。欒盾將下軍,胥甲佐之。范無恤御戎,以從秦師于
河曲。臾駢曰:「秦不能久,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會曰:「若何而戰?」對曰:「趙氏新出其屬曰臾駢,必實為此謀,將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
曰穿,晉君之婿也,有寵而弱,不在軍事;好勇而狂,且惡臾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伯以璧祈戰于河。
文公(傳十二·六)十二月戊午,秦軍掩晉上軍。趙穿追之不及。反,怒曰:「裹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焉?」軍吏曰:「將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謀,
將獨出。」乃以其屬出。宣子曰:「秦獲穿也,獲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君之士皆未憖也,明日請相見也。」臾駢曰
:「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將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甲、趙穿當軍門呼曰:「死傷未收而棄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於險,無勇也。」乃止。秦師夜遁。復侵晉
,入瑕。
(傳十二·七)城諸及鄆,書時也。
文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王正月。
(經十三·二)夏,五月壬午,陳侯朔卒。
(經十三·三)邾子蘧蒢卒。
(經十三·四)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
(經十三·五)大室屋壞。
(經十三·六)冬,公如晉。衛侯會公于沓。
(經十三·七)狄侵衛。
(經十三·八)十有二月己丑,公及晉侯盟。
(經十三·九)公還自晉,鄭伯會公于棐。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晉侯使詹嘉處瑕,以守桃林之塞。
(傳十三·二)晉人患秦之用士會也,夏,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會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曰:「請復賈季,能外事,且由舊勛。」郤
成子曰:「賈季亂,且罪大,不如隨會。能賤而有恥,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無罪。」乃使魏壽餘偽以魏叛者,以誘士會。執其帑於晉,使夜逸。請自歸于秦,秦伯許之
。履士會之足於朝,秦伯師于河西,魏人在東,壽余曰:「請東人之能與夫二三有司言者,吾與之先。」使士會。士會辭曰:「晉人,虎狼也。若背其言,臣死、妻子為戮,
無益於君,不可悔也。」秦伯曰:「若背其言,所不歸爾帑者,有如河!」乃行。繞朝贈之以策,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既濟,魏人噪而還。秦人歸其帑。
其處者為劉氏。
(傳十三·三)邾文公卜遷于繹。史曰:「利於民而不利於君。」邾子曰:「茍利於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左右曰:「命可長
也,君何弗為?」邾子曰:「命在養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茍利矣,遷也,吉莫如之!」遂遷于繹。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知命。」
(傳十三·四)秋,七月,大室之屋壞,書不共也。
(傳十三·五)冬,公如晉朝,且尋盟。衛侯會公于沓,請平于晉。公還,鄭伯會公于棐,亦請平于晉。公皆成之。鄭伯與公宴于棐,子家賦《鴻雁》。季文子曰:「寡君未
免於此。」文子賦《四月》。子家賦《載馳》之四章。文子賦《采薇》之四章。鄭伯拜。公答拜。
文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王正月,公至自晉。
(經十四·二)邾人伐我南鄙,叔彭生帥師伐邾。
(經十四·三)夏,五月乙亥,齊侯潘卒。
(經十四·四)六月,公會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晉趙盾。癸酉,同盟于新城。
(經十四·五)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
(經十四·六)公至自會。
(經十四·七)晉人納捷菑于邾,弗克納。
(經十四·八)九月甲申,公孫敖卒于齊。
(經十四·九)齊公子商人弒其君舍。
(經十四·十)宋子哀來奔。
(經十四·十一)冬,單伯如齊。
(經十四·十二)齊人執單伯。
(經十四·十三)齊人執子叔姬。
&127;文公(傳十四·一)十四年,春,頃王崩。周公閱與王孫蘇爭政,故不赴。凡崩、薨,不赴,則不書。禍、福,不告,亦不書。懲不敬也。
(傳十四·二)邾文公之卒也,公使吊焉,不敬。邾人來討,伐我南鄙,故惠伯伐邾。
(傳十四·三)子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公子商人驟施於國。而多聚士,盡其家,貸於公有司以繼之。夏五月,昭公卒,舍即位。
(傳十四·四)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捷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捷菑奔晉。
(傳十四·五)六月,同盟于新城,從於楚者服,且謀邾也。
(傳十四·六)秋,七月乙卯,夜,齊商人殺舍而讓元。元曰:「爾求之久矣。我能事爾,爾不可使多蓄憾,將免我乎?爾為之!」
(傳十四·七)有星孛入于北斗。周內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齊、晉之君皆將死亂。」
(傳十四·八)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捷菑于邾。邾人辭曰:「齊出貜且長。」宣子曰:「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
(傳十四·九)周公將與王孫蘇訟于晉,王叛王孫蘇,而使尹氏與聃啟訟周公于晉。趙宣子平王室而復之。
(傳十四·十)楚莊王立,子孔、潘崇將襲群舒,使公子燮與子儀守,而伐舒蓼。二子作亂。城郢,而使賊殺子孔,不克而還。八月,二子以楚子出。將如商密,廬戢梨及叔
麇誘之,遂殺斗克及公子燮。初,斗克囚于秦,秦有殽之敗,而使歸求成。成而不得志,公子燮求令尹而不得,故二子作亂。
(傳十四·十一)穆伯之從己氏也。魯人立文伯。穆伯生二子於莒,而求復。文伯以為請。襄仲使無朝聽命。復而不出。三年而盡室以復適莒。文伯疾,而請曰:「穀之子弱
,請立難也。」許之。文伯卒,立惠叔。穆伯請重賂以求復。惠叔以為請,許之。將來,九月,卒于齊。告喪,請葬,弗許。
(傳十四·十二)宋高哀為蕭封人,以為卿,不義宋公而出,遂來奔。書曰「宋子哀來奔」,貴之也。
(傳十四·十三)齊人定懿公,使來告難,故書以「九月」。齊公子元不順懿公之為政也,終不曰「公」,曰「夫己氏」。
(傳十四·十四)襄仲使告于王,請以王寵求昭姬于齊,曰:「殺其子,焉用其母?請受而罪之。」冬,單伯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又執子叔姬。
文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季孫行父如晉。
(經十五·二)三月,宋司馬華孫來盟。
(經十五·三)夏,曹伯來朝。
(經十五·四)齊人歸公孫敖之喪。
(經十五·五)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經十五·六)單伯至自齊。
(經十五·七)晉郤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
(經十五·八)秋,齊人侵我西鄙。
(經十五·九)季孫行父如晉。
(經十五·十)冬,十有一月,諸侯盟于扈。
(經十五·十一)十有二月,齊人來歸子叔姬。
(經十五·十二)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季文子如晉,為單伯與子叔姬故也。
(傳十五·二)三月,宋華耦來盟,其官皆從之。書曰「宋司馬華孫」,貴之也。公與之宴。辭曰:「君之先臣督得罪於宋殤公,名在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請承
命於亞旅。」魯人以為敏。
(傳十五·三)夏,曹伯來朝,禮也。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傳十五·四)齊人或為孟氏謀,曰:「魯,爾親也,飾棺寘諸堂阜,魯必取之。」從之。卞人以告。惠叔猶毀以為請,立於朝以待命。許之。取而殯之。齊人送之。書曰「
齊人歸公孫敖之喪」,為孟氏,且國故也。葬視共仲。聲己不視,帷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喪,親之終也。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
乏、賀善、吊災、祭敬、喪哀,情雖不同,毋絕其愛,親之道也。子無失道,何怨於人?」襄仲說。帥兄弟以哭之。他年,其二子來,孟獻子愛之,聞於國。或譖之曰:「將
殺子。」獻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愛我聞,我以將殺子聞,不亦遠於禮乎?遠禮不如死。」一人門于句鼆,一人門于戾丘,皆死。
文公(傳十五·五)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禮也。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于社;諸侯用幣于社,伐鼓于朝,以昭事神、訓民、事君,示有等威,古之
道也。
(傳十五·六)齊人許單伯請而赦之,使來致命。書曰「單伯至自齊」,貴之也。
(傳十五·七)新城之盟,蔡人不與。晉郤缺以上軍、下軍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戊申,入蔡,以城下之盟而還。凡勝國,曰滅之;獲大城焉,曰入之。
(傳十五·八)秋,齊人侵我西鄙,故季文子告于晉。
(傳十五·九)冬十一月,晉侯、宋公、衛侯、蔡侯、陳侯、鄭伯、許男、曹伯盟于扈,尋新城之盟,且謀伐齊也。齊人賂晉侯,故不克而還。於是有齊難,是以公不會。書
曰「諸侯盟于扈」,無能為故也。凡諸侯會,公不與,不書,諱君惡也。與而不書,後也。
(傳十五·十)齊人來歸子叔姬,王故也。
(傳十五·十一)齊侯侵我西鄙,謂諸侯不能也。遂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也。季文子曰:「齊侯其不免乎?己則無禮,而討於有禮者,曰:『女何故行禮?』禮以順天,
天之道也。己則反天,而又以討人,難以免矣。《詩》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之不虐幼賤,畏于天也。在周頌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不畏于天,將何能
保?以亂取國,奉禮以守,猶懼不終;多行無禮,弗能在矣。」
文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季孫行父會齊侯于陽穀,齊侯弗及盟。
(經十六·二)夏,五月,公四不視朔。
(經十六·三)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齊侯盟于郪丘。
(經十六·四)秋,八月辛未,夫人姜氏薨。
(經十六·五)毀泉臺。
(經十六·六)楚人、秦人、巴人滅庸。
(經十六·七)冬,十有一月,宋人弒其君杵臼。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王正月,及齊平。公有疾,使季文子會齊侯于陽穀。請盟,齊侯不肯,曰:「請俟君間。」
(傳十六·二)夏,五月,公四不視朔,疾也。公使襄仲納賂于齊侯,故盟于郪丘。
(傳十六·三)有蛇自泉宮出,入于國,如先君之數。秋八月辛未,聲姜薨。毀泉臺。
(傳十六·四)楚大饑,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師于大林。又伐其東南,至于陽丘,以侵訾枝。庸人帥群蠻以叛楚,麇人率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啟。
楚人謀徙於阪高。蔿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乃
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
(傳十六·四)自廬以往,振廩同食。次于句澨。使廬戢梨侵庸,及庸方城。庸人逐之,囚子揚窗。三宿而逸,曰:「庸師眾,群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
。」師叔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北,唯裨、儵、魚人實逐之。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
不設備。楚子乘馹,會師于臨品,分為二隊,子越自石溪,子貝自仞以伐庸。秦人、巴人從楚師。群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傳十六·五)宋公子鮑禮於國人,宋饑,竭其粟而貸之。年自七十以上,無不饋詒也,時加羞珍異。無日不數於六卿之門。國之材人,無不事也;親自桓以下,無不恤也。
公子鮑美而艷,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乃助之施。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於是華元為右師,公孫友為左師,華耦為司馬,鱗鱹為司徒,蕩意諸為司城,公子朝
為司寇。初,司城蕩卒,公孫壽辭司城,請使意諸為之。既而告人曰:「君無道,吾官近,懼及焉。棄官,則族無所庇。子,身之貳也,姑紓死焉。雖亡子,猶不亡族。」
&127;(傳十六·五)既,夫人將使公田孟諸而殺之。公知之,盡以寶行。蕩意諸曰:「盍適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國人,諸侯誰納我?且既為人君,而
又為人臣,不如死。」盡以其寶賜左右而使行。夫人使謂司城去公。對曰:「臣之而逃其難,若後君何?」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王姬使帥甸攻而殺
之。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弒其君杵臼」,君無道也。文公即位,使母弟須為司城。華耦卒,而使蕩虺為司馬。
文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晉人、衛人、陳人、鄭人伐宋。
(經十七·二)夏,四月癸亥,葬我小君聲姜。
(經十七·三)齊侯伐我西鄙。六月癸未,公及齊侯盟于穀。
(經十七·四)諸侯會于扈。
(經十七·五)秋,公至自穀。
(經十七·六)冬,公子遂如齊。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晉荀林父、衛孔達、陳公孫寧、鄭石楚伐宋,討曰:「何故弒君?」猶立文公而還。卿不書,失其所也。
(傳十七·二)夏,四月癸亥,葬聲姜。有齊難,是以緩。
(傳十七·三)齊侯伐我北鄙,襄仲請盟。六月,盟于穀。
(傳十七·四)晉侯搜于黃父,遂復合諸侯于扈,平宋也。公不與會,齊難故也。書曰「諸侯」,無功也。於是晉侯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
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十一月,克減侯宣多,而隨蔡侯以朝于執事。十
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于楚而朝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于君。往年正月,燭之武往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往
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見于君。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雖我小國,則蔑以過之矣
。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
(傳十七·四)「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
知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儵。唯執事命之。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于齊。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亦獲成於楚。居大國之間,而從於強令,豈其罪也?大國若弗圖,無所
逃命。」晉鞏朔行成於鄭,趙穿、公婿池為質焉。
(傳十七·五)秋,周甘歜敗戎于邥垂,乘其飲酒也。
(傳十七·六)冬,十月,鄭太子夷、石楚為質于晉。
(傳十七·七)襄仲如齊,拜穀之盟。復曰:「臣聞齊人將食魯之麥。以臣觀之,將不能。齊君之語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
文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二月丁丑,公薨于臺下。
(經十八·二)秦伯罃卒。
(經十八·三)夏,五月戊戌,齊人弒其君商人。
(經十八·四)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
(經十八·五)秋,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
(經十八·六)冬,十月,子卒。
(經十八·七)夫人姜氏歸于齊。
(經十八·八)季孫行父如齊。
(經十八·九)莒弒其君庶其。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齊侯戒師期,而有疾。醫曰:「不及秋,將死。」公聞之,卜,曰:「尚無及期!」惠伯令龜。卜楚丘占之,曰:「齊侯不及期,非疾也;君亦
不聞。令龜有咎。」二月丁丑,公薨。
(傳十八·二)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歜之父爭田,弗勝。及即位,乃掘而刖之,而使歜仆。納閻職之妻,而使職驂乘。夏,五月,公游于申池。二人浴于池,歜以撲抶職
。職怒。歜曰:「人奪女妻而不怒,一抶女,庸何傷?」職曰:「與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乃謀弒懿公,納諸竹中。歸,舍爵而行。齊人立公子元。
(傳十八·三)六月,葬文公。
(傳十八·四)秋,襄仲、莊叔如齊,惠公立故,且拜葬也。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不可。仲見于齊侯而請之。
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
(傳十八·五)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書曰「子卒」,諱之也。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曰:「死君命可也。」公冉務人曰
:「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弗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公冉務人奉其帑以奔蔡,既而復叔仲氏。
(傳十八·六)夫人姜氏歸于齊,大歸也。將行,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嫡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
(傳十八·七)莒紀公生太子仆,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仆,且多行無禮於國。仆因國人以弒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
寇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
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鹯之逐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毀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盜,
盜器為奸。主藏之名,賴奸之用,為大兇德,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忘。』行父還觀莒仆,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吉德,盜賊、藏奸為兇德。夫莒仆,則其孝敬,則弒君父矣
;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盜賊也;其器,則奸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兇德,是以去之。
(傳十八·七)「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敳、梼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
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
臣堯,舉八愷,使主後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內平外成。
(傳十八·七)「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德;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
搜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很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梼杌。此三族也,世濟其兇,增其
惡名,以至于堯,堯不能去。縉云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兇,謂之饕餮。舜
臣堯,賓于四門,流四兇族,渾敦、窮奇、梼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螭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兇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
『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曰『納于百揆,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曰『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無兇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
兇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幾免於戾乎!」
(傳十八·八)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將奉司城須以作亂。十二月,宋公殺母弟須及昭公子,使戴、莊、桓之族攻武氏於司馬子伯之館,遂出武、穆之族。使公孫師為司城。
公子朝卒,使樂呂為司寇,以靖國人。
左傳·宣公
宣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公子遂如齊逆女。
(經一·三)三月,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
(經一·四)夏,季孫行父如齊。
(經一·五)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
(經一·六)公會齊侯于平州。
(經一·七)公子遂如齊。
(經一·八)六月,齊人取濟西田。
(經一·九)秋,邾子來朝。
(經一·十)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晉趙盾帥師救陳。宋公、陳侯、衛侯、曹伯會晉師于棐林,伐鄭。
(經一·十一)冬,晉趙穿帥師侵崇。
(經一·十二)晉人、宋人伐鄭。
(傳一·一)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齊逆女。尊君命也。
(傳一·二)三月,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尊夫人也。
(傳一·三)夏,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會。
(傳一·四)晉人討不用命者,放胥甲父于衛。而立胥克。先辛奔齊。
(傳一·五)會于平州,以定公位。
(傳一·六)東門襄仲如齊拜成。
(傳一·七)六月,齊人取濟西之田,為立公故,以賂齊也。
(傳一·八)宋人之弒昭公也,晉荀林父以諸侯之師伐宋,宋及晉平,宋文公受盟于晉。又會諸侯于扈,將為魯討齊,皆取賂而還。鄭穆公曰:「晉不足與也。」遂受盟于楚
。陳共公之卒,楚人不禮焉。陳靈公受盟于晉。秋,楚子侵陳,遂侵宋。晉趙盾帥師救陳、宋。會于棐林,以伐鄭也。楚蔿賈救鄭,遇于北林,囚晉解揚。晉人乃還。
(傳一·九)晉欲求成於秦。趙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吾以求成焉。」冬,趙穿侵崇。秦弗與成。
(傳一·十)晉人伐鄭,以報北林之役。於是晉侯侈,趙宣子為政,驟諫而不入,故不競於楚。
宣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二月壬子,宋華元帥師及鄭公子歸生帥師,戰于大棘。宋師敗績,獲宋華元。
(經二·二)秦師伐晉。
(經二·三)夏,晉人、宋人、衛人、陳人侵鄭。
(經二·四)秋,九月乙丑,晉趙盾弒其君夷皋。
(經二·五)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傳二·一)二年,春,鄭公子歸生受命于楚伐宋,宋華元、樂呂御之。二月壬子,戰于大棘。宋師敗績。囚華元,獲樂呂,及甲車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狂
狡輅鄭人,鄭人入于井。倒戟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禽也。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禮。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將戰,華元殺羊食士,
其御羊斟不與。及戰,曰:「疇昔之羊,子為政;今日之事,我為政。」與入鄭師,故敗。君子謂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敗國殄民,於是刑孰大焉?《詩》所謂「人之無良
」者,其羊斟之謂乎!殘民以逞。
(傳二·一)宋人以兵車百乘、文馬百駟以贖華元于鄭。半入,華元逃歸。立于門外,告而入。見叔牂,曰:「子之馬然也?」對曰:「非馬也,其人也。」既合而來奔。宋
城,華元為植,巡功。城者謳曰:「睅其目,皤其腹,棄甲而復。于思于思,棄甲復來。」使其驂乘謂之曰:「牛則有皮,犀兕尚多,棄甲則那?」役人曰:「從其有皮,丹
漆若何?」華元曰:「去之!夫其口眾我寡。」
(傳二·二)秦師伐晉,以報崇也,遂圍焦。夏,晉趙盾救焦,遂自陰地,及諸侯之師侵鄭,以報大棘之役。楚斗椒救鄭,曰:「能欲諸侯,而惡其難乎?」遂次于鄭,以待
晉師。趙盾曰:「彼宗競于楚,殆將斃矣。姑益其疾。」乃去之。
(傳二·三)晉靈公不君:厚斂以雕墻;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宰夫胹熊蹯不熟,殺之,寘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趙盾、士季見其手,問其故,而患之。將諫,士季
曰:「諫而不入,則莫之繼也。會請先,不入,則子繼之。」三進,及溜,而後視之,曰:「吾知所過矣,將改之。」稽首而對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詩
》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夫如是,則能補過者鮮矣。君能有終,則社稷之固也,豈惟群臣賴之。又曰:『袞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能補過也。君能補過,袞不廢
矣。」猶不改。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辟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
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
(傳二·三)秋,九月,晉侯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
用犬,雖猛何為!」鬭且出。提彌明死之。初,宣子田於首山,舍于翳桑,見靈輒餓,問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問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
,今近焉,請以遺之。」使盡之,而為之簞食與肉,寘諸橐以與之。既而與為公介,倒戟以禦公徒而免之。問何故。對曰:「翳桑之餓人也。」問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
也。
(傳二·三)乙丑,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大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
?」宣子曰:「烏呼!『我之懷矣,自詒伊戚』,其我之謂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越竟乃免。」宣子使
趙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壬申,朝于武宮。
(傳二·四)初,麗姬之亂,詛無畜群公子,自是晉無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適而為之田,以為公族。又宦其餘子,亦為餘子;其庶子為公行。晉於是有公族、餘子、
公行。趙盾請以括為公族,曰:「君姬氏之愛子也。微君姬氏,則臣狄人也。」公許之。冬,趙盾為旄車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為公族大夫。
宣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
(經三·二)葬匡王。
(經三·三)楚子伐陸渾之戎。
(經三·四)夏,楚人侵鄭。
(經三·五)秋,赤狄侵齊。
(經三·六)宋師圍曹。
(經三·七)冬,十月丙戌,鄭伯蘭卒。
(經三·八)葬鄭穆公。
(傳三·一)三年,春,不郊,而望,皆非禮也。望,郊之屬也。不郊,亦無望可也。
(傳三·二)晉侯伐鄭,及郔。鄭及晉平,士會入盟。
(傳三·三)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
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
于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
問也。」
(傳三·四)夏,楚人侵鄭,鄭即晉故也。
(傳三·五)宋文公即位三年,殺母弟須及昭公子,武氏之謀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於司馬子伯之館,盡逐武、穆之族。武、穆之族以曹師伐宋。秋,宋師圍曹,報武氏之
亂也。
(傳三·六)冬,鄭穆公卒。初,鄭文公有賤妾曰燕姞,夢天使與己蘭,曰:「餘為伯儵。餘,而祖也。以是為而子。以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見之,與之蘭
而御之。辭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將不信,敢徵蘭乎?」公曰:「諾。」生穆公,名之曰蘭。
(傳三·六)文公報鄭子之妃曰陳媯,生子華、子臧。子臧得罪而出。誘子華而殺之南里,使盜殺子臧於陳、宋之間。又娶于江,生公子士。朝于楚,楚人鴆之,及葉而死。
又娶于蘇,生子瑕、子俞彌。俞彌早卒。泄駕惡瑕,文公亦惡之,故不立也。公逐群公子,公子蘭奔晉,從晉文公伐鄭。石癸曰:「吾聞姬、姞耦,其子孫必蕃。姞,吉人也
,后稷之元妃也。今公子蘭,姞甥也,天或啟之,必將為君,其後必蕃。先納之,可以亢寵。」與孔將鉏、侯宣多納之,盟于大宮而立之,以與晉平。穆公有疾,曰:「蘭死
,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蘭而卒。
宣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正月,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
(經四·二)秦伯稻卒。
(經四·三)夏,六月乙酉,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
(經四·四)赤狄侵齊。
(經四·五)秋,公如齊。
(經四·六)公至自齊。
(經四·七)冬,楚子伐鄭。
(傳四·一)四年,春,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禮也。平國以禮,不以亂。伐而不治,亂也。以亂平亂,何治之有?無治,何以行禮?
(傳四·二)楚人獻黿於鄭靈公。公子宋與子家將見。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之,子家以告。及食
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而況君乎?」反譖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夏,弒
靈公。
(傳四·二)書曰「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權不足也。君子曰:「仁而不武,無能達也。凡弒君,稱君,君無道也;稱臣,臣之罪也。」鄭人立子良。辭曰:「以賢,則去
疾不足;以順,則公子堅長。」乃立襄公。襄公將去穆氏,而舍子良。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則固愿也。若將亡之,則亦皆亡,去疾何為?」乃舍之,皆為大夫。
(傳四·三)初,楚司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矣。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
。子文以為大戚。及將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無及於難。」且泣曰:「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及令尹子文卒,斗般為令尹,子越為司馬。蔿
賈為工正,譖子揚而殺之,子越為令尹,己為司馬。子越又惡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於轑陽而殺之,遂處烝野,將攻王。王以三王之子為質焉,弗受。師于漳澨。秋七
月戊戌,楚子與若敖氏戰于皋滸。伯棼射王,汰輈及鼓跗,著於丁寧。又射,汰輈,以貫笠轂。師懼,退。王使巡師曰:「吾先君文王克息,獲三矢焉,伯棼竊其二,盡於是
矣。」鼓而進之,遂滅若敖氏。
(傳四·三)初,若敖氏娶於鄖,生斗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於鄖,淫於鄖子之女,生子文焉。鄖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鄖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遂使收之
。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故命之曰斗穀於菟。以其女妻伯比。實為令尹子文。其孫箴尹克黃使於齊,還及宋,聞亂。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
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國也,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使復其所,改命曰生。
(傳四·四)冬,楚子伐鄭,鄭未服也。
宣公(經五·一)五年
春,公如齊。
(經五·二)夏,公至自齊。
(經五·三)秋,九月,齊高固來逆叔姬。
(經五·四)叔孫得臣卒。
(經五·五)冬,齊高固及子叔姬來。
(經五·六)楚人伐鄭。
(傳五·一)五年,春,公如齊。高固使齊侯止公,請叔姬焉。
(傳五·二)夏,公至自齊,書過也。
(傳五·三)秋,九月,齊高固來逆女,自為也。故書曰「逆叔姬」,卿自逆也。
(傳五·四)冬,來,反馬也。
(傳五·五)楚子伐鄭。陳及楚平。晉荀林父救鄭,伐陳。
宣公(經六·一)六年
春,晉趙盾、衛孫免侵陳。
(經六·二)夏,四月。
(經六·三)秋,八月,螽。
(經六·四)冬,十月。
(傳六·一)六年,春,晉、衛侵陳,陳即楚故也。
(傳六·二)夏,定王使子服求後于齊。
(傳六·三)秋,赤狄伐晉,圍懷及邢丘。晉侯欲伐之。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貫。將可殪也。周書曰:『殪戎殷』,此類之謂也。」
(傳六·四)冬,召桓公逆王后于齊。
(傳六·五)楚人伐鄭,取成而還。
(傳六·六)鄭公子曼滿與王子伯廖語,欲為卿。伯廖告人曰:「無德而貪,其在《周易》豐之離,弗過之矣。」間一歲,鄭人殺之。
宣公(經七·一)七年
春,衛侯使孫良夫來盟。
(經七·二)夏,公會齊侯伐萊。
(經七·三)秋,公至自伐萊。
(經七·四)大旱。
(經七·五)冬,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于黑壤。

(傳七·一)七年,春,衛孫桓子來盟,始通。且謀會晉也。
(傳七·二)夏,公會齊侯伐萊,不與謀也。凡師出,與謀曰「及」,不與謀曰「會」。
(傳七·三)赤狄侵晉,取向陰之禾。
(傳七·四)鄭及晉平,公子宋之謀也,故相鄭伯以會。冬,盟于黑壤。王叔桓公臨之,以謀不睦。晉侯之立也,公不朝焉,又不使大夫聘,晉人止公于會。盟于黃父,公不
與盟。以賂免。故黑壤之盟不書,諱之也。
宣公(經八·一)八年
春,公至自會。
(經八·二)夏,六月,公子遂如齊,至黃乃復。
(經八·三)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龠。
(經八·四)戊子,夫人嬴氏薨。
(經八·五)晉師、白狄伐秦。
(經八·六)楚人滅舒蓼。
(經八·七)秋,七月甲子,日有食之,既。
(經八·八)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
(經八·九)城平陽。
(經八·十)楚師伐陳。
(傳八·一)八年,春,白狄及晉平。夏,會晉伐秦。晉人獲秦諜,殺諸絳市,六日而蘇。
(傳八·二)有事于太廟,襄仲卒而繹,非禮也。
(傳八·三)楚為眾舒叛,故伐舒蓼,滅之。楚子疆之。及滑汭,盟吳、越而還。
(傳八·四)晉胥克有蠱疾,郤缺為政。秋,廢胥克,使趙朔佐下軍。
(傳八·五)冬,葬敬嬴,旱,無麻,始用葛茀。雨,不克葬,禮也。禮,卜葬,先遠日,避不懷也。
(傳八·六)城平陽,書時也。
(傳八·七)陳及晉平。楚師伐陳,取成而還。
宣公(經九·一)九年
春王正月,公如齊。
(經九·二)公至自齊。
(經九·三)夏,仲孫蔑如京師。
(經九·四)齊侯伐萊。
(經九·五)秋,取根牟。
(經九·六)八月,滕子卒。
(經九·七)九月,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會于扈。
(經九·八)晉荀林父帥師伐陳。
(經九·九)辛酉,晉侯黑臀卒于扈。
(經九·十)冬,十月癸酉,衛侯鄭卒。
(經九·十一)宋人圍滕。
(經九·十二)楚子伐鄭。
(經九·十三)晉郤缺帥師救鄭。
(經九·十四)陳殺其大夫泄冶。
(傳九·一)九年,春,王使來徵聘。夏,孟獻子聘於周。王以為有禮,厚賄之。
(傳九·二)秋,取根牟,言易也。
(傳九·三)滕昭公卒。
(傳九·四)會于扈,討不睦也。陳侯不會。晉荀林父以諸侯之師伐陳。晉侯卒于扈,乃還。
(傳九·五)冬,宋人圍滕,因其喪也。
(傳九·六)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於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戲于朝。泄冶諫曰:「公卿宣淫,民無效焉,且聞不令。君其納之!」公曰:「吾能改矣。」公告二子。二子
請殺之,公弗禁,遂殺泄冶。孔子曰:「《詩》云:『民之多辟,無自立辟。』其泄冶之謂乎!」
(傳九·七)楚子為厲之役故,伐鄭。
(傳九·八)晉郤缺救鄭。鄭伯敗楚師于柳棼。國人皆喜,唯子良憂曰:「是國之災也,吾死無日矣。」
宣公(經十·一)十年
春,公如齊。
(經十·二)公至自齊。
(經十·三)齊人歸我濟西田。
(經十·四)夏,四月丙辰,日有食之。
(經十·五)己巳,齊侯元卒。
(經十·六)齊崔氏出奔衛。
(經十·七)公如齊。
(經十·八)五月,公至自齊。
(經十·九)癸巳,陳夏徵舒弒其君平國。
(經十·十)六月,宋師伐滕。
(經十·十一)公孫歸父如齊。葬齊惠公。
(經十·十二)晉人、宋人、衛人、曹人伐鄭。
(經十·十三)秋,天王使王季子來聘。
(經十·十四)公孫歸父帥師伐邾,取繹。
(經十·十五)大水。
(經十·十六)季孫行父如齊。
(經十·十七)冬,公孫歸父如齊。
(經十·十八)齊侯使國佐來聘。
(經十·十九)饑。
(經十·二十)楚子伐鄭。
(傳十·一)十年,春,公如齊。齊侯以我服故,歸濟西之田。
(傳十·二)夏,齊惠公卒。崔杼有寵於惠公,高、國畏其偪也,公卒而逐之,奔衛。書曰「崔氏」,非其罪也;且告以族,不以名。凡諸侯之大夫違,告於諸侯曰:「某氏
之守臣某,失守宗廟,敢告。」所有玉帛之使者則告;不然,則否。
(傳十·三)公如齊奔喪。
(傳十·四)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飲酒於夏氏。公謂行父曰:「徵舒似女。」對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公出,自其廄射而殺之。二子奔楚。
(傳十·五)滕人恃晉而不事宋,六月,宋師伐滕。
(傳十·六)鄭及楚平,諸侯之師伐鄭,取成而還。
(傳十·七)秋,劉康公來報聘。
(傳十·八)師伐邾,取繹。
(傳十·九)季文子初聘于齊。
(傳十·十)冬,子家如齊,伐邾故也。
(傳十·十一)國武子來報聘。
(傳十·十二)楚子伐鄭。晉士會救鄭。逐楚師于潁北。諸侯之師戍鄭。
(傳十·十三)鄭子家卒。鄭人討幽公之亂,斫子家之棺,而逐其族。改葬幽公,謚之曰「靈」。
宣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
(經十一·二)夏,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
(經十一·三)公孫歸父會齊人伐莒。
(經十一·四)秋,晉侯會狄于欑函。
(經十一·五)冬,十月,楚人殺陳夏徵舒。
(經十一·六)丁亥,楚子入陳。
(經十一·七)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楚子伐鄭及櫟。子良曰:「晉、楚不務德而兵爭,與其來者可也。晉、楚無信,我焉得有信?」乃從楚。夏,楚盟于辰陵,陳、鄭服也。
(傳十一·二)楚左尹子重侵宋,王待諸郔。
(傳十一·三)令尹蔿艾獵城沂,使封人慮事,以授司徒。量功命日,分財用,平板干,稱畚筑,程土物,議遠邇,略基趾,具餱糧,度有司。事三旬而成,不愆于素。
(傳十一·四)晉郤成子求成于眾狄。眾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晉。秋,會于欑函,眾狄服也。是行也,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聞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
人?能勤,有繼。其從之也。《詩》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猶勤,況寡德乎?」
(傳十一·五)冬,楚子為陳夏氏亂故,伐陳。謂陳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遂入陳,殺夏徵舒,轘諸栗門。因縣陳。陳侯在晉。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而退。王使
讓之,曰:「夏徵舒為不道,弒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女獨不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可哉!」曰:「夏徵舒弒其君,
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矣。』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
富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反之,可乎?」對曰:「吾儕小人所謂『取諸其懷而與之』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
,謂之夏州。故書曰「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書有禮也。
(傳十一·六)厲之役,鄭伯逃歸,自是楚未得志焉。鄭既受盟于辰陵,又徼事于晉。
宣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葬陳靈公。
(經十二·二)楚子圍鄭。
(經十二·三)夏,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
(經十二·四)秋,七月。
(經十二·五)冬,十有二月戊寅,楚子滅蕭。
(經十二·六)晉人、宋人、衛人、曹人同盟于清丘。
(經十二·七)宋師伐陳。衛人救陳。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于大宮,且巷出車,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師。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
。入自皇門,至于逵路。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濱,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
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徼福於厲、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於九縣,君之惠也,孤之愿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實圖之。」左右曰:「不可許
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幾乎?」退三十里而許之平。潘尫入盟,子良出質。
(傳十二·二)夏,六月,晉師救鄭。荀林父將中軍,先縠佐之;士會將上軍,郤克佐之;趙朔將下軍,欒書佐之。趙括、趙嬰齊為中軍大夫,鞏朔、韓穿為上軍大夫,荀首
、趙同為下軍大夫。韓厥為司馬。及河,聞鄭既及楚平,桓子欲還,曰:「無及於鄭而剿民,焉用之?楚歸而動,不後。」隨武子曰:「善。會聞用師,觀釁而動。德刑、政
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楚君討鄭,怒其貳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歲入陳,今茲入鄭,民不罷
勞,君無怨讟,政有經矣。荊尸而舉,商農工賈,不敗其業,而卒乘輯睦,事不奸矣。蔿敖為宰,擇楚國之令典;軍行,右轅,左追蓐,前茅慮無,中權後勁。百官象物而動
,軍政不戒而備,能用典矣。
(傳十二·二)「其君之舉也,內姓選於親,外姓選於舊。舉不失德,賞不失勞。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貴有常尊,賤有等威,禮不逆矣。德立刑行,
政成事時,典從禮順,若之何敵之?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子姑整軍而經武乎!猶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亂侮亡』,
兼弱也。《汋》曰:『於鑠王師!遵養時晦』,耆昧也。《武》曰:『無競惟烈。』撫弱耆昧,以務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今失諸侯,
不可謂力;有敵而不從,不可謂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師以出,聞敵強而退,非夫也。命為軍帥,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為也。」以中軍佐濟。
宣公(傳十二·二)知莊子曰:「此師殆哉!《周易》有之:在師之臨,曰:『師出以律,否臧,兇。』執事順成為臧,逆為否。眾散為弱,川壅為澤。有律以如己也,
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兇也。不行謂之臨,有帥而不從,臨孰甚焉?此之謂矣。果遇,必敗,彘子尸之,雖免而歸,必有大咎。」韓獻子謂桓
子曰:「彘子以偏師陷,子罪大矣。子為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失屬亡師,為罪已重,不如進也。事之不捷,惡有所分。與其專罪,六人同之,不猶愈乎?」師遂濟。
(傳十二·二)楚子北師次於郔。沈尹將中軍,子重將左,子反將右,將飲馬於河而歸。聞晉師既濟,王欲還,嬖人伍參欲戰。令尹孫叔敖弗欲,曰:「昔歲入陳,今茲入鄭
,不無事矣。戰而不捷,參之肉其足食乎?」參曰:「若事之捷,孫叔為無謀矣。不捷,參之肉將在晉軍,可得食乎?」令尹南轅、反旆,伍參言於王曰:「晉之從政者新,
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聽而無上,眾誰適從?此行也,晉師必敗。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轅而北之,次于
管以待之。
(傳十二·二)晉師在敖、鄗之間。鄭皇戌使如晉師,曰:「鄭之從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貳心。楚師驟勝而驕,其師老矣,而不設備。子擊之,鄭師為承,楚師必敗。」彘
子曰:「敗楚服鄭,於此在矣。必許之!」欒武子曰:「楚自克庸以來,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于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在軍,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
之于勝之不可保、紂之百克而卒無後,訓之以若敖、蚡冒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不可謂驕。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師直為壯,曲為老。』我
則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謂老。其君之戎分為二廣,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右廣初駕,數及日中,左則受之,以至于昏。內官序當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謂無備
。子良,鄭之良也;師叔,楚之崇也。師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鄭親矣。來勸我戰,我克則來,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鄭不可從。」趙括、趙同曰:「率師以來,唯敵是求
。克敵、得屬,又何俟?必從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趙莊子曰:「欒伯善哉!實其言,必長晉國。」
(傳十二·二)楚少宰如晉師,曰:「寡君少遭閔兇,不能文。聞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將鄭是訓定,豈敢求罪于晉?二三子無淹久!」隨季對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
:『與鄭夾輔周室,毋廢王命!』今鄭不率,寡君使群臣問諸鄭,豈敢辱候人?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為諂,使趙括從而更之曰:「行人失辭。寡君使群臣遷大國之跡於鄭
,曰:『無辟敵!』群臣無所逃命。」
(傳十二·二)楚子又使求成于晉,晉人許之,盟有日矣。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摩壘而還。」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
以馘,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執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晉人逐之,左右角之。樂伯左射馬,而右射人,角不能
進。矢一而已。麋興於前,射麋麗龜。晉鮑癸當其後,使攝叔奉麋獻焉,曰:「以歲之非時,獻禽之未至,敢膳諸從者。」鮑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辭,君子也
。」既免。
宣公(傳十二·二)晉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欲敗晉師。請致師,弗許。請使,許之。遂往,請戰而還。楚潘黨逐之,及熒澤,見六麋,射一麋以顧獻,曰:「子有軍事,
獸人無乃不給於鮮?敢獻於從者。」叔黨命去之。趙旃求卿未得,且怒於失楚之致師者,請挑戰,弗許。請召盟,許之,與魏锜皆命而往。卻獻子曰:「二憾往矣,弗備,必
敗。」彘子曰:「鄭人勸戰,弗敢從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師無成命,多備何為?」士季曰:「備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喪師無日矣,不如備之。楚之無惡,除
備而盟,何損於好?若以惡來,有備不敗。且雖諸侯相見,軍衛不徹,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鞏朔、韓穿帥七覆于敖前,故上軍不敗。趙嬰齊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敗而
先濟。
(傳十二·二)潘黨既逐魏锜,趙旃夜至於楚軍,席於軍門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為乘廣三十乘,分為左右。右廣雞鳴而駕,日中而說;左則受之,日入而說。許偃御右廣
,養由基為右;彭名御左廣,屈蕩為右。乙卯,王乘左廣以逐趙旃。趙旃棄車而走林,屈蕩搏之,得其甲裳。晉人懼二子之怒楚師也,使軘車逆之。潘黨望其塵,使騁而告曰
:「晉師至矣!」楚人亦懼王之入晉軍也,遂出陳。孫叔曰:「進之!寧我薄人,無人薄我。《詩》云:『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先人也。軍志曰:『先人有奪人之心』,
薄之也。」遂疾進師,車馳、卒奔,乘晉軍。桓子不知所為,鼓於軍中曰:「先濟者有賞!」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傳十二·二)晉師右移,上軍未動。工尹齊將右拒卒以逐下軍。楚子使唐狡與蔡鳩居告唐惠侯曰:「不穀不德而貪,以遇大敵,不穀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
靈,以濟楚師。」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駒伯曰:「待諸乎?」隨季曰:「楚師方壯,若萃於我,吾師必盡,不如收而去之。分謗、生民,不亦
可乎?」殿其卒而退,不敗。王見右廣,將從之乘。屈蕩戶之,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終。」自是楚之乘廣先左。晉人或以廣隊不能進,楚人惎之脫扃。少進,馬還,又惎
之拔旆投衡,乃出。顧曰:「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
(傳十二·二)趙旃以其良馬二濟其兄與叔父,以他馬反。遇敵不能去,棄車而走林。逢大夫與其二子乘,謂其二子無顧。顧曰:「趙叟在後。」怒之,使下,指木曰:「尸
女於是。」授趙旃綏,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獲在木下。楚熊負羈囚知罃,知莊子以其族反之,廚武子御,下軍之士多從之。每射,抽矢,菆,納諸廚子之房。廚子怒
曰:「非子之求,而蒲之愛,董澤之蒲,可勝既乎?」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茍射故也。」射連尹襄老,獲之,遂載其尸;射公子穀臣,囚之。以二
者還。及昏,楚師軍於邲。晉之餘師不能軍,宵濟,亦終夜有聲。
(傳十二·二)丙辰,楚重至於邲,遂次于衡雍。潘黨曰:「君盍筑武軍而收晉尸以為京觀?臣聞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楚子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
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爾功。』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
綏萬邦,屢豐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眾、豐財者也,故使子孫無忘其章。今我使二國暴骨,暴矣;觀兵以威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
?猶有晉在,焉得定功?所違民欲猶多,民何安焉?無德而強爭諸侯,何以和眾?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亂,以為己榮,何以豐財?武有七德,我無一焉,何以示子孫?其為先
君宮,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淫慝。今罪無所,而民皆盡忠以死君命,又可以為京觀乎?」祀于河,作
先君宮,告成事而還。
(傳十二·三)是役也,鄭石制實入楚師,將以分鄭,而立公子魚臣。辛未,鄭殺仆叔及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謂『毋怙亂』者,謂是類也。《詩》曰:『亂離瘼矣,爰其
適歸』,歸於怙亂者也夫!」
宣公(傳十二·四)鄭伯、許男如楚。
(傳十二·五)秋,晉師歸,桓子請死,晉侯欲許之。士貞子諫曰:「不可。城濮之役,晉師三日穀,文公猶有憂色。左右曰:『有喜而憂,如有憂而喜乎?』公曰:『得臣
猶在,憂未歇也。困獸猶鬭,況國相乎?』及楚殺子玉,公喜而後可知也。曰:『莫餘毒也已。』是晉再克而楚再敗也。楚是以再世不競。今天或者大警晉也,而又殺林父以
重楚勝,其無乃久不競乎?林父之事君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社稷之衛也,若之何殺之?夫其敗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損於明?」晉侯使復其位。
(傳十二·六)冬,楚子伐蕭,宋華椒以蔡人救蕭。蕭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殺,吾退。」蕭人殺之。王怒,遂圍蕭。蕭潰。申公巫臣曰:「師人多寒。」王巡
三軍,拊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遂傅於蕭。還無社與司馬卯言,號申叔展。叔展曰:「有麥麴乎?」曰:「無。」「有山鞠窮乎?」曰:「無。」「河魚腹疾奈何?」
曰:「目於眢井而拯之。」「若為茅绖,哭井則己。」明日,蕭潰。申叔視其井,則茅绖存焉,號而出之。
(傳十二·七)晉原縠、宋華椒、衛孔達、曹人同盟于清丘,曰:「恤病,討貳。」於是卿不書,不實其言也。
(傳十二·八)宋為盟故,伐陳。衛人救之,孔達曰:「先君有約言焉。若大國討,我則死之。」
宣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齊師伐莒。
(經十三·二)夏,楚子伐宋。
(經十三·三)秋,螽。
(經十三·四)冬,晉殺其大夫先縠。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齊師伐莒,莒恃晉而不事齊故也。
(傳十三·二)夏,楚子伐宋,以其救蕭也。君子曰:「清丘之盟,唯宋可以免焉。」
(傳十三·三)秋,赤狄伐晉,及清,先縠召之也。
(傳十三·四)冬,晉人討邲之敗與清之師,歸罪於先縠而殺之,盡滅其族。君子曰:「『惡之來也,己則取之』,其先縠之謂乎!」
(傳十三·五)清丘之盟,晉以衛之救陳也,討焉。使人弗去,曰:「罪無所歸,將加而師。」孔達曰:「茍利社稷,請以我說,罪我之由。我則為政,而亢大國之討,將以
誰任?我則死之。」
宣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衛殺其大夫孔達。
(經十四·二)夏,五月壬申,曹伯壽卒。
(經十四·三)晉侯伐鄭。
(經十四·四)秋,九月,楚子圍宋。
(經十四·五)葬曹文公。
(經十四·六)冬,公孫歸父會齊侯于穀。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孔達縊而死,衛人以說于晉而免。遂告于諸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達,構我敝邑于大國,既伏其罪矣。敢告。」衛人以為成勞,復室其子,使
復其位。
(傳十四·二)夏,晉侯伐鄭,為邲故也。告於諸侯,搜焉而還。中行桓子之謀也,曰:「示之以整,使謀而來。」鄭人懼,使子張代子良于楚。鄭伯如楚,謀晉故也。鄭以
子良為有禮,故召之。
(傳十四·三)楚子使申舟聘于齊,曰:「無假道于宋。」亦使公子馮聘于晉,不假道于鄭。申舟以孟諸之役惡宋,曰:「鄭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王曰:「殺
女,我伐之。」見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袂而起
。屨及於窒皇,劍及於寢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圍宋。
(傳十四·四)冬,公孫歸父會齊侯于穀,見晏桓子,與之言魯,樂。桓子告高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懷於魯矣。懷必貪,貪必謀人。謀人,人亦謀己。一國謀之,何以不
亡?」
(傳十四·五)孟獻子言於公曰:「臣聞小國之免於大國也,聘而獻物,於是有庭實旅百;朝而獻功,於是有容貌采章,嘉淑而有加貨,謀其不免也。誅而薦賄,則無及也。
今楚在宋,君其圖之!」公說。
宣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公孫歸父會楚子于宋。
(經十五·二)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
(經十五·三)六月癸卯,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
(經十五·四)秦人伐晉。
(經十五·五)王札子殺召伯、毛伯。
(經十五·六)秋,螽。
(經十五·七)仲孫蔑會齊高固于無婁。
(經十五·八)初稅畝。
(經十五·九)冬,蝝生。
(經十五·十)饑。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公孫歸父會楚子于宋。
(傳十五·二)宋人使樂嬰齊告急于晉,晉侯欲救之。伯宗曰:「不可。古人有言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天方授楚,未可與爭。雖晉之強,能違天乎?諺曰:『高下
在心。』川澤納污,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國君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使解揚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
使反其言。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將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穀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女則棄之。速即爾刑!」對曰:「
臣聞之: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隕,又可賂乎
?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祿也。寡君有信臣,下臣獲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歸。
(傳十五·二)夏,五月,楚師將去宋,申犀稽首於王之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廢王命,王棄言焉。」王不能答。申叔時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聽命。」從之。
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聽
。』」子反懼,與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華元為質。盟曰:「我無爾詐,爾無我虞。」
(傳十五·三)潞子嬰兒之夫人,晉景公之姊也。酆舒為政而殺之,又傷潞子之目。晉侯將伐之。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俊才,不如待後之人。」伯宗曰:「必伐之
。狄有五罪,俊才雖多,何補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傷其君目,五也。怙其俊才而不以茂德,茲益罪也。後之人或者將
敬奉德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討有罪,曰『將待後,後有辭而討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與眾,亡之道也。商紂由之,故滅。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
,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故文,反正為乏。盡在狄矣。」晉侯從之。六月癸卯,晉荀林父敗赤狄于曲梁,辛亥,滅潞。酆舒奔衛,衛人歸諸晉,晉人殺之。
(傳十五·四)王孫蘇與召氏、毛氏爭政,使王子捷殺召戴公及毛伯衛,卒立召襄。
(傳十五·五)秋,七月,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壬午,晉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還。及雒,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無
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
之。夜夢之曰:「餘,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之治命,餘是以報。」
(傳十五·六)晉侯賞桓子狄臣千室,亦賞士伯以瓜衍之縣,曰:「吾獲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喪伯氏矣。」羊舌職說是賞也,曰:「周書所謂『庸庸祗祗』者,謂此物
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謂明德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過也。故《詩》曰:『陳錫哉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濟?」
(傳十五·七)晉侯使趙同獻狄俘于周,不敬。劉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奪之魄矣。」
(傳十五·八)初稅畝,非禮也。穀出不過藉,以豐財也。
(傳十五·九)冬,蝝生,饑。幸之也。
宣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晉人滅赤狄甲氏及留吁。
(經十六·二)夏,成周宣榭火。
(經十六·三)秋,郯伯姬來歸。
(經十六·四)冬,大有年。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晉士會帥師滅赤狄甲氏及留吁、鐸辰。三月,獻狄俘。晉侯請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會將中軍,且為大傅。於是晉國之盜逃奔于秦。羊舌職曰
:「吾聞之,『禹稱善人,不善人遠』,此之謂也夫。《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則國無幸民。諺曰:『民之多幸,國之不幸
也』,是無善人之謂也。」
(傳十六·二)夏,成周宣榭火,人火之也。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災。
(傳十六·三)秋,郯伯姬來歸,出也。
(傳十六·四)為毛、召之難故,王室復亂,王孫蘇奔晉。晉人復之。冬,晉侯使士會平王室,定王享之。原襄公相禮。殽烝。武季私問其故。王聞之,召武子曰:「季氏!
而弗聞乎?王享有體薦,宴有折俎。公當享,卿當宴。王室之禮也。」武子歸而講求典禮,以修晉國之法。
宣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王正月庚子,許男錫我卒。
(經十七·二)丁未,蔡侯申卒。
(經十七·三)夏,葬許昭公。
(經十七·四)葬蔡文公。
(經十七·五)六月癸卯,日有食之。
(經十七·六)己未,公會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
(經十七·七)秋,公至自會。
(經十七·八)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肸卒。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晉侯使郤克徵會于齊。齊頃公帷婦人使觀之。郤子登,婦人笑於房。獻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報,無能涉河!」獻子先歸,使欒京廬待命于
齊,曰:「不得齊事,無復命矣。」郤子至,請伐齊。晉侯弗許。請以其私屬,又弗許。
(傳十七·一)齊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會。及斂盂,高固逃歸。夏,會于斷道,討貳也。盟于卷楚,辭齊人。晉人執晏弱于野王,執蔡朝于原,執南郭偃于溫。苗
賁皇使,見晏桓子。歸,言於晉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舉言群臣不信,諸侯皆有貳志。齊君恐不得禮,故不出,而使四子來。左右或沮之,曰
:『君不出,必執吾使。』故高子及斂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絕君好,寧歸死焉。』為是犯難而來。吾若善逆彼,以懷來者,吾又執之,以信齊沮,吾不既過矣乎?過而
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辭,而害來者,以懼諸侯,將焉用之?」晉人緩之,逸。秋,八月,晉師還。
(傳十七·二)范武子將老,召文子曰:「燮乎!吾聞之:喜怒以類者鮮,易者實多。《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之喜怒,以已亂也。
弗已者,必益之。郤子其或者欲已亂於齊乎?不然,餘懼其益之也。餘將老,使郤子逞其志,庶有豸乎!爾從二三子唯敬。」乃請老。郤獻子為政。
(傳十七·三)冬,公弟叔肸卒,公母弟也。凡太子之母弟,公在曰公子,不在曰弟。凡稱弟,皆母弟也。
宣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晉侯、衛世子臧伐齊。
(經十八·二)公伐杞。
(經十八·三)夏,四月。
(經十八·四)秋,七月,邾人戕鄫子于鄫。
(經十八·五)甲戌,楚子旅卒。
(經十八·六)公孫歸父如晉。
(經十八·七)冬,十月壬戌,公薨于路寢。
(經十八·八)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晉侯、衛太子臧伐齊,至于陽穀。齊侯會晉侯盟于繒,以公子強為質于晉。晉師還。蔡朝、南郭偃逃歸。
(傳十八·二)夏,公使如楚乞師,欲以伐齊。
(傳十八·三)秋,邾人戕鄫子于鄫。凡自內虐其君曰弒,自外曰戕。
(傳十八·四)楚莊王卒,楚師不出。既而用晉師,楚於是乎有蜀之役。
(傳十八·五)公孫歸父以襄仲之立公也,有寵,欲去三桓,以張公室。與公謀而聘于晉,欲以晉人去之。冬,公薨。季文子言於朝曰:「使我殺適立庶以失大援者,仲也夫
!」臧宣叔怒曰:「當其時不能治也,後之人何罪?子欲去之,許請去之。」遂逐東門氏。子家還,及笙,壇帷,復命於介。既復命,袒、括發,即位哭,三踴而出。遂奔齊
。書曰「歸父還自晉」,善之也。
左傳·成公
成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二月辛酉,葬我君宣公。
(經一·三)無冰。
(經一·四)三月,作丘甲。
(經一·五)夏,臧孫許及晉侯盟于赤棘。
(經一·六)秋,王師敗績于茅戎。
(經一·七)冬,十月。
(傳一·一)元年,春,晉侯使瑕嘉平戎于王,單襄公如晉拜成。劉康公徼戎,將遂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國,此必敗。背盟,不祥;欺大國,不義;神、人弗助,將
何以勝?」不聽,遂伐茅戎。三月癸未,敗績于徐吾氏。
(傳一·二)為齊難故,作丘甲。
(傳一·三)聞齊將出楚師,夏,盟于赤棘。
(傳一·四)秋,王人來告敗。
(傳一·五)冬,臧宣叔令修賦、繕完、具守備,曰:「齊、楚結好,我新與晉盟,晉、楚爭盟,齊師必至。雖晉人伐齊,楚必救之,是齊、楚同我也。知難而有備,乃可以
逞。」
成公(經二·一)二年
春,齊侯伐我北鄙。
(經二·二)夏,四月丙戌,衛孫良夫帥師及齊師戰于新筑,衛師敗績。
(經二·三)六月癸酉,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會晉郤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鞍,齊師敗績。
(經二·四)秋,七月,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
(經二·五)八月壬午,宋公鮑卒。
(經二·六)庚寅,衛侯速卒。
(經二·七)取汶陽田。
(經二·八)冬,楚師、鄭師侵衛。
(經二·九)十有一月,公會楚公子嬰齊于蜀。
(經二·十)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齊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傳二·一)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頃公之嬖人盧蒲就魁門焉。龍人囚之。齊侯曰:「勿殺,吾與而盟,無入而封。」弗聽,殺而膊諸城上。齊侯親鼓,士陵城。
三日,取龍。遂南侵,及巢丘。
(傳二·二)衛侯使孫良夫、石稷、甯相、向禽將侵齊,與齊師遇。石子欲還。孫子曰:「不可。以師伐人,遇其師而還,將謂君何?若知不能,則如無出。今既遇矣,不如
戰也。」(傳二·二)夏,有……。
(傳二·二)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眾懼盡。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又曰:「子,國卿也。隕子,辱矣。子以眾退,我此乃止。」且告車來甚眾。齊師
乃止,次于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既,衛人賞之以邑,辭,請曲縣、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傳二·三)孫桓子還於新筑,不入,遂如晉乞師。臧宣叔亦如晉乞師。皆主郤獻子。晉侯許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賦也。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克於先
大夫,無能為役,請八百乘。」許之。郤克將中軍,士燮佐上軍,欒書將下軍,韓厥為司馬,以救魯、衛。臧宣叔逆晉師,且道之。季文子帥師會之。及衛地,韓獻子將斬人
,郤獻子馳,將救之。至,則既斬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謗也。」
(傳二·三)師從齊師于莘。六月壬申,師至于靡笄之下。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對曰:「晉與魯、衛,兄弟也,來告曰:『大國
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請於大國,無令輿師淹於君地。能進不能退,君無所辱命。」齊侯曰:「大夫之許,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許,亦將見也。」齊高固
入晉師,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車,系桑本焉,以徇齊壘,曰:「欲勇者賈餘餘勇!」
(傳二·三)癸酉,師陳于鞍。邴夏御齊侯,逢醜父為右。晉解張御郤克,鄭丘緩為右。齊侯曰:「餘姑翦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
,曰:「餘病矣!」張侯曰:「自始合,而矢貫餘手及肘,餘折以御。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緩曰:「自始合,茍有險,餘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
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旗鼓,進退從之。此車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甲執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轡,右援枹而鼓。
馬逸不能止,師從之。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
成公(傳二·三)韓厥夢子輿謂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從齊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射其左,越于車下。射其右
,斃于車中。綦毋張喪車,從韓厥曰:「請寓乘!」從左右,皆肘之,使立於後。韓厥俛,定其右。逢醜父與公易位。將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醜父寢於轏中,蛇出於其下
,以肱擊之,傷而匿之,故不能推車而及。韓厥執縶馬前,再拜稽首,奉觴加璧以進,曰:「寡君使群臣為魯、衛請,曰:『無令輿師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屬當戎行,無
所逃隱。且懼奔辟,而忝兩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攝官承乏。」醜父使公下,如華泉取飲。鄭周父御佐車,宛茷為右,載齊侯以免。韓厥獻醜父,郤獻子將戮之,呼曰
:「自今無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於此,將為戮乎?」郤子曰:「人不難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勸事君者。」乃免之。
(傳二·三)齊侯免,求醜父三入三出。每出,齊師以帥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衛師,衛師免之。遂自徐關入。齊侯見保者,曰:「勉之!齊師敗矣!」
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銳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茍君與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齊侯以為有禮。既而問之,辟司徒之妻也。
予之石窌。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
(傳二·三)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之所為。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對曰:「蕭同叔子非
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若以不孝令
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
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
之欲,《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畏君之
震,師徒橈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
是聽?』」
(傳二·三)魯、衛諫曰:「齊疾我矣。其死亡者,皆親昵也。子若不許,讎我必甚。唯子,則又何求?子得其國寶,我亦得地,而紓於難,其榮多矣。齊、晉亦唯天所授,
豈必晉?」晉人許之,對曰:「群臣帥賦輿,以為魯、衛請。若茍有以藉口,而復於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聽?」
(傳二·三)禽鄭自師逆公。秋,七月,晉師及齊國佐盟于爰婁。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公會晉師於上鄍。賜三帥先路三命之服。司馬、司空、輿帥、候正、亞旅皆受一命之
服。
(傳二·四)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槨有四阿,棺有翰、檜。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臣,治煩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爭。今
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是棄君於惡也,何臣之為?
(傳二·五)九月,衛穆公卒,晉三子自役吊焉,哭於大門之外。衛人逆之,婦人哭於門內。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成公(傳二·六)楚之討陳夏氏也,莊王欲納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諸侯,以討罪也;今納夏姬,貪其色也。貪色為淫,淫為大罰。周書曰:『明德慎罰』,文王
所以造周也。明德,務崇之之謂也;慎罰,務去之之謂也。若興諸侯,以取大罰,非慎之也。君其圖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蠻,殺御叔
,弒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何不祥如是?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子反乃止。王以予連尹襄老。襄老死於邲,不獲其尸。其子黑要
烝焉。巫臣使道焉,曰:「歸,吾聘女。」又使自鄭召之曰:「尸可得也,必來逆之。」姬以告王。王問諸屈巫。對曰:「其信。知罃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
,新佐中軍,而善鄭皇戌,甚愛此子。其必因鄭而歸王子與襄老之尸以求之。鄭人懼於邲之役,而欲求媚於晉,其必許之。」
(傳二·六)王遣夏姬歸。將行,謂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諸鄭,鄭伯許之。及共王即位,將為陽橋之役,使屈巫聘于齊,且告師期。巫臣盡室以行。申叔
跪從其父,將適郢,遇之,曰:「異哉!夫子有三軍之懼,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將竊妻以逃者也。」及鄭,使介反幣,而以夏姬行。將奔齊。齊師新敗,曰:「吾不處不勝之
國。」遂奔晉,而因郤至,以臣於晉。晉人使為邢大夫。子反請以重幣錮之。王曰:「止!其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吾先君謀也則忠。忠,社稷之固也,所蓋多矣。且彼若能
利國家,雖重幣,晉將可乎?若無益於晉,晉將棄之,何勞錮焉?」
(傳二·七)晉師歸,范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郤伯見,公曰:「子之力也夫!」對曰:「君之訓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見,勞之如郤伯。對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欒伯見
,公亦如之。對曰:「燮之詔也,士用命也,書何力之有焉?」
(傳二·八)宣公使求好于楚,莊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晉,會晉伐齊。衛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晉,從於伐齊。故楚令尹子重為陽橋之役以救齊。
將起師,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師眾而後可。《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夫文王猶用眾,況吾儕乎?且先君莊王屬之曰:『無德以及遠方,莫如惠恤
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戶,已責,逮鰥,救乏,赦罪。悉師,王卒盡行。彭名御戎,蔡景公為左,許靈公為右。二君弱,皆強冠之。
(傳二·八)冬,楚師侵衛,遂侵我師于蜀。使臧孫往。辭曰:「楚遠而久,固將退矣。無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陽橋,孟孫請往賂之以執斫、執針、織纴,皆百人,
公衡為質,以請盟。楚人許平。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嬰齊、蔡侯、許男、秦右大夫說、宋華元、陳公孫寧、衛孫良夫、鄭公子去疾及齊國之大夫盟于蜀。卿不書,匱盟也。於
是乎畏晉而竊與楚盟,故曰「匱盟」。蔡侯、許男不書,乘楚車也,謂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許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於諸侯,況其下乎!《詩》曰
:『不解于位,民之攸墍。』其是之謂矣。」
(傳二·八)楚師及宋,公衡逃歸。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數年之不宴,以棄魯國,國將若之何?誰居?後之人必有任是夫!國棄矣。」是行也,晉辟楚,畏其眾也。君子曰
:「眾之不可以已也。大夫為政,猶以眾克,況明君而善用其眾乎?《大誓》所謂商兆民離,周十人同者,眾也。」
(傳二·九)晉侯使鞏朔獻齊捷于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毀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
甥舅,侵敗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鎮撫王室,所使來撫餘一人,而鞏伯實來,未有職司於王室
,又奸先王之禮。餘雖欲於鞏伯,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夫齊,甥舅之國也,而大師之後也,寧不亦淫從其欲以怒叔父,抑豈不可諫誨?」士莊伯不能對。王使委於三吏,禮
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於卿禮一等。王以鞏伯宴,而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
成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伐鄭。
(經三·二)辛亥,葬衛穆公。
(經三·三)二月,公至自伐鄭。
(經三·四)甲子,新宮災。三日哭。
(經三·五)乙亥,葬宋文公。
(經三·六)夏,公如晉。
(經三·七)鄭公子去疾帥師伐許。
(經三·八)公至自晉。
(經三·九)秋,叔孫僑如帥師圍棘。
(經三·十)大雩。
(經三·十一)晉郤克、衛孫良夫伐廧咎如。
(經三·十二)冬,十有一月,晉侯使荀庚來聘。
(經三·十三)衛侯使孫良夫來聘。
(經三·十四)丙午,及荀庚盟。
(經三·十五)丁未,及孫良夫盟。
(經三·十六)鄭伐許。
(傳三·一)三年,春,諸侯伐鄭,次于伯牛,討邲之役也,遂東侵鄭。鄭公子偃帥師禦之,使東鄙覆諸鄤,敗諸丘輿。皇戌如楚獻捷。
(傳三·二)夏,公如晉,拜汶陽之田。
(傳三·三)許恃楚而不事鄭,鄭子良伐許。
(傳三·四)晉人歸楚公子穀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
,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兩釋纍囚
,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王曰:「雖然,必告不穀。」
對曰:「以君之靈,纍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
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修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傳三·五)秋,叔孫僑如圍棘,取汶陽之田。棘不服,故圍之。
(傳三·六)晉郤克、衛孫良夫伐廧咎如,討赤狄之餘焉。廧咎如潰,上失民也。
(傳三·七)冬,十一月,晉侯使荀庚來聘,且尋盟。衛侯使孫良夫來聘,且尋盟。公問諸臧宣叔曰:「中行伯之於晉也,其位在三;孫子之於衛也,位為上卿,將誰先?」
對曰:「次國之上卿,當大國之中,中當其下,下當其上大夫。小國之上卿,當大國之下卿,中當其上大夫,下當其下大夫。上下如是,古之制也。衛在晉,不得為次國。晉
為盟主,其將先之。」丙午,盟晉;丁未,盟衛,禮也。
(傳三·八)十二月甲戌,晉作六軍。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為卿,賞鞍之功也。
(傳三·九)齊侯朝于晉,將授玉。郤克趨進曰:「此行也,君為婦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晉侯享齊侯。齊侯視韓厥。韓厥曰:「君知厥也乎?」齊侯曰:「服改矣
。」韓厥登,舉爵曰:「臣之不敢愛死,為兩君之在此堂也。」
(傳三·十)荀罃之在楚也,鄭賈人有將寘諸褚中以出。既謀之,未行,而楚人歸之。賈人如晉,荀罃善視之,如實出己。賈人曰:「吾無其功,敢有其實乎?吾小人,不可
以厚誣君子。」遂適齊。
成公(經四·一)四年
春,宋公使華元來聘。
(經四·二)三月壬申,鄭伯堅卒。
(經四·三)杞伯來朝。
(經四·四)夏,四月甲寅,臧孫許卒。
(經四·五)公如晉。
(經四·六)葬鄭襄公。
(經四·七)秋,公至自晉。
(經四·八)冬,城鄆。
(經四·九)鄭伯伐許。
(傳四·一)四年,春,宋華元來聘,通嗣君也。
(傳四·二)杞伯來朝,歸叔姬故也。
成公(傳四·三)夏,公如晉。晉侯見公,不敬。季文子曰:「晉侯必不免。《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可不敬乎!」
(傳四·四)秋,公至自晉,欲求成于楚而叛晉。季文子曰:「不可。晉雖無道,未可叛也。國大、臣睦,而邇於我,諸侯聽焉,未可以貳。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楚雖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公乃止。
(傳四·五)冬,十一月,鄭公孫申帥師疆許田。許人敗諸展陂。鄭伯伐許,取鉏任、泠敦之田。晉欒書將中軍,荀首佐之,士燮佐上軍,以救許伐鄭,取泛、祭。楚子反救
鄭,鄭伯與許男訟焉,皇戌攝鄭伯之辭。子反不能決也,曰:「君若辱在寡君,寡君與其二三臣共聽兩君之所欲,成其可知也。不然,側不足以知二國之成。」
(傳四·六)晉趙嬰通于趙莊姬。
成公(經五·一)五年
春王正月,杞叔姬來歸。
(經五·二)仲孫蔑如宋。
(經五·三)夏,叔孫僑如會晉荀首于穀。
(經五·四)梁山崩。
(經五·五)秋,大水。
(經五·六)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
(經五·七)十有二月己丑,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蟲牢。
(傳五·一)五年,春,原、屏放諸齊。嬰曰:「我在,故欒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憂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聽。嬰夢天使謂己:「祭餘,餘福女
。」使問諸士貞伯。貞伯曰:「不識也。」既而告其人曰:「神福仁而禍淫。淫而無罰,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之明日而亡。
(傳五·二)孟獻子如宋,報華元也。
(傳五·三)夏,晉荀首如齊逆女,故宣伯餫諸穀。
(傳五·四)梁山崩,晉侯以傳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傳!」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問其所。曰:「絳人也。」問絳事焉。曰:「梁山崩,將召伯宗謀之
。」問將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焉。其如此而已。雖伯宗,若之何?」伯
宗請見之。不可。遂以告,而從之。
(傳五·五)許靈公愬鄭伯于楚。六月,鄭悼公如楚訟,不勝,楚人執皇戌及子國。故鄭伯歸,使公子偃請成于晉。秋,八月,鄭伯及晉趙同盟于垂棘。
(傳五·六)宋公子圍龜為質于楚而歸,華元享之。請鼓噪以出,鼓噪以復入,曰:「習攻華氏。」宋公殺之。
(傳五·七)冬,同盟于蟲牢,鄭服也。
(傳五·七)諸侯謀復會,宋公使向為人辭以子靈之難。
(傳五·八)十一月己酉,定王崩。
成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正月,公至自會。
(經六·二)二月辛巳,立武宮。
(經六·三)取鄟。
(經六·四)衛孫良夫帥師侵宋。
(經六·五)夏,六月,邾子來朝。
(經六·六)公孫嬰齊如晉。
(經六·七)壬申,鄭伯費卒。
(經六·八)秋,仲孫蔑、叔孫僑如帥師侵宋。
(經六·九)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
(經六·十)冬,季孫行父如晉。
(經六·十一)晉欒書帥師救鄭。
(傳六·一)六年,春,鄭伯如晉拜成,子游相,授玉于東楹之東。士貞伯曰:「鄭伯其死乎!自棄也已。視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傳六·二)二月,季文子以鞍之功立武宮,非禮也。聽於人以救其難,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
(傳六·三)取鄟,言易也。
(傳六·四)三月,晉伯宗、夏陽說、衛孫良夫、甯相、鄭人、伊雒之戎、陸渾、蠻氏侵宋,以其辭會也。師于鍼。衛人不保。說欲襲衛,曰:「雖不可入,多俘而歸,有罪
不及死。」伯宗曰:「不可。衛唯信晉,故師在其郊而不設備。若襲之,是棄信也。雖多衛俘,而晉無信,何以求諸侯?」乃止。師還,衛人登陴。
(傳六·五)晉人謀去故絳,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饒而近盬,國利君樂,不可失也。韓獻子將新中軍,且為仆大夫。公揖而入。獻子從。公立於寢庭,謂獻
子曰:「何如?」對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淺,其惡易覯。易覯則民愁,民愁則墊隘,於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澮以流其惡,
且民從教,十世之利也。夫山、澤、林、盬,國之寶也。國饒,則民驕佚。近寶,公室乃貧。不可謂樂。」公說,從之。夏,四月丁丑,晉遷于新田。
成公(傳六·六)六月,鄭悼公卒。
(傳六·七)子叔聲伯如晉,命伐宋。
(傳六·八)秋,孟獻子、叔孫宣伯侵宋,晉命也。
(傳六·九)楚子重伐鄭,鄭從晉故也。
(傳六·十)冬,季文子如晉,賀遷也。
(傳六·十一)晉欒書救鄭,與楚師遇於繞角。楚師還。晉師遂侵蔡。楚公子申、公子成以申、息之師救蔡,禦諸桑隧。趙同、趙括欲戰,請於武子,武子將許之。知莊子、
范文子、韓獻子諫曰:「不可。吾來救鄭,楚師去我,吾遂至於此,是遷戮也。戮而不已,又怒楚師,戰必不克。雖克,不令。成師以出,而敗楚之二縣,何榮之有焉?若不
能敗,為辱已甚,不如還也。」乃遂還。
(傳六·十一)於是軍帥之欲戰者眾。或謂欒武子曰:「聖人與眾同欲,是以濟事,子盍從眾?子為大政,將酌於民者也。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戰者,三人而已。欲戰者可
謂眾矣。商書曰:『三人占,從二人』,眾故也。」武子曰:「善鈞從眾。夫善,眾之主也。三卿為主,可謂眾矣。從之,不亦可乎?」
成公(經七·一)七年
春,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
(經七·二)吳伐郯。
(經七·三)夏,五月,曹伯來朝。
(經七·四)不郊,猶三望。
(經七·五)秋,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
(經七·六)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鄭。八月戊辰,同盟于馬陵。
(經七·七)公至自會。
(經七·八)吳入州來。
(經七·九)冬,大雩。
(經七·十)衛孫林父出奔晉。
(傳七·一)七年,春,吳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吊者也夫!《詩》曰:『不吊昊天,亂靡有定』,其此之謂乎!有上不吊,其
誰不受亂?吾亡無日矣。」君子曰:「知懼如是,斯不亡矣。」
(傳七·二)鄭子良相成公以如晉,見,且拜師。
(傳七·三)夏,曹宣公來朝。
(傳七·四)秋,楚子重伐鄭,師于泛。諸侯救鄭。鄭共仲、侯羽軍楚師,囚鄖公鍾儀,獻諸晉。八月,同盟于馬陵,尋蟲牢之盟,且莒服故也。晉人以鍾儀歸,囚諸軍府。
(傳七·五)楚圍宋之役,師還,子重請取於申、呂以為賞田。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呂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呂也,晉、鄭必
至于漢。」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之族子閻、子蕩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
其室。子重取子閻之室,使沈尹與王子罷分子蕩之室,子反取黑要與清尹之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曰:「爾以讒慝貪婪事君,而多殺不辜,餘必使爾罷於奔命以死。」
(傳七·五)巫臣請使於吳,晉侯許之。吳子壽夢說之。乃通吳於晉,以兩之一卒適吳,舍偏兩之一焉。與其射御,教吳乘車,教之戰陳,教之叛楚。寘其子狐庸焉,使為行
人於吳。吳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馬陵之會,吳入州來,子重自鄭奔命。子重、子反於是乎一歲七奔命。蠻夷屬於楚者,吳盡取之,是以始大,通吳於上國。
(傳七·六)衛定公惡孫林父。冬,孫林父出奔晉。衛侯如晉,晉反戚焉。
成公(經八·一)八年
春,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
(經八·二)晉欒書帥師侵蔡。
(經八·三)公孫嬰齊如莒。
(經八·四)宋公使華元來聘。
(經八·五)夏,宋公使公孫壽來納幣。
(經八·六)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
(經八·七)秋,七月,天子使召來賜公命。
(經八·八)冬,十月癸卯,杞叔姬卒。
(經八·九)晉侯使士燮來聘。
(經八·十)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人、邾人伐郯。
(經八·十一)衛人來媵。
(傳八·一)八年,春,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齊。季文子餞之,私焉,曰:「大國制義,以為盟主,是以諸侯懷德畏討,無有貳心。謂汶陽之田,敝邑之舊也,
而用師於齊,使歸諸敝邑。今有二命,曰『歸諸齊』。信以行義,義以成命,小國所望而懷也。信不可知,義無所立,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詩》曰:『女也不爽,士貳
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與一奪,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猶喪妃耦,而況霸主?霸主將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詩》曰:『猶之未遠
,是用大簡。』行父懼晉之不遠猶而失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成公(傳八·二)晉欒書侵蔡,遂侵楚,獲申驪。楚師之還也,晉侵沈,獲沈子揖初,從知、范、韓也。君子曰:「從善如流,宜哉!《詩》曰:『愷悌君子,遐不作人?』
求善也夫!作人,斯有功績矣。」是行也,鄭伯將會晉師,門于許東門,大獲焉。
(傳八·三)聲伯如莒,逆也。
(傳八·四)宋華元來聘,聘共姬也。
(傳八·五)夏,宋公使公孫壽來納幣,禮也。
(傳八·六)晉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于晉侯,曰:「原、屏將為亂。」欒、郤為徵。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于公宮。以其田與祁奚。韓厥言於晉侯曰:「
成季之勛,宣孟之忠,而無後,為善者其懼矣。三代之令王皆數百年保天之祿。夫豈無辟王?賴前哲以免也。周書曰:『不敢侮鰥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傳八·七)秋,召桓公來賜公命。
(傳八·八)晉侯使申公巫臣如吳,假道于莒。與渠丘公立於池上,曰:「城已惡。」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為虞?」對曰:「夫狡焉思啟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國蔑
有?唯然,故多大國矣。唯或思或縱也。勇夫重閉,況國乎?」
(傳八·九)冬,杞叔姬卒。來歸自杞,故書。
(傳八·十)晉士燮來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吳故。公賂之,請緩師。文子不可,曰:「君命無貳,失信不立。禮無加貨,事無二成。君後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燮將復
之。」季孫懼,使宣伯帥師會伐郯。
(傳八·十一)衛人來媵共姬,禮也。凡諸侯嫁女,同姓媵之,異姓則否。
成公(經九·一)九年
春,王正月,杞伯來逆叔姬之喪以歸。
(經九·二)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
(經九·三)公至自會。
(經九·四)二月,伯姬歸于宋。
(經九·五)夏,季孫行父如宋致女。
(經九·六)晉人來媵。
(經九·七)秋,七月丙子,齊侯無野卒。
(經九·八)晉人執鄭伯。
(經九·九)晉欒書帥師伐鄭。
(經九·十)冬,十有一月,葬齊頃公。
(經九·十一)楚公子嬰齊帥師伐莒。庚申,莒潰。楚人入鄆。
(經九·十二)秦人、白狄伐晉。
(經九·十三)鄭人圍許。
(經九·十四)城中城。
(傳九·一)九年,春,杞桓公來逆叔姬之喪,請之也。杞叔姬卒,為杞故也。逆叔姬,為我也。
(傳九·二)為歸汶陽之田故,諸侯貳於晉。晉人懼,會於蒲,以尋馬陵之盟。季文子謂范文子曰:「德則不競,尋盟何為?」范文子曰:「勤以撫之,寬以待之,堅強以御
之,明神以要之,柔服而伐貳,德之次也。」是行也,將始會吳,吳人不至。
(傳九·三)二月,伯姬歸于宋。
(傳九·四)楚人以重賂求鄭,鄭伯會楚公子成于鄧。
(傳九·五)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享之。賦《韓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猶有望也。敢拜大夫
之重勤。」又賦《綠衣》之卒章而入。
(傳九·六)晉人來媵,禮也。
(傳九·七)秋,鄭伯如晉,晉人討其貳於楚也,執諸銅鞮。
(傳九·八)欒書伐鄭,鄭人使伯蠲行成,晉人殺之,非禮也。兵交,使在其間可也。楚子重侵陳以救鄭。
(傳九·九)晉侯觀于軍府,見鍾儀。問之曰:「南冠而縶者,誰也?」有司對曰:「鄭人所獻楚囚也。」使稅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問其族。對曰:「泠人也。」公曰
:「能樂乎?」對曰:「先父之職官也,敢有二事?」使與之琴,操南音。公曰:「君王何如?」對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問之。對曰:「其為太子也,師、保奉之
,以朝于嬰齊而夕于側也。不知其他。」公語范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稱先職,不背本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稱太子,抑無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
本,仁也;不忘舊,信也;無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雖大,必濟。君盍歸之,使合晉、楚之成?」公從之,重為之禮,使歸
求成。
(傳九·十)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陳伐莒,圍渠丘。渠丘城惡,眾潰,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殺,吾歸而俘。」莒人殺之。楚師圍莒。莒
城亦惡,庚申,莒潰。楚遂入鄆,莒無備故也。
(傳九·十)君子曰:「恃陋而不備,罪之大者也,備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浹辰之間,而楚克其三都,無備也夫!詩曰:『雖有絲、麻,無棄菅、
蒯;雖有姬、姜,無棄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匱。』言備之不可以已也。」
成公(傳九·十一)秦人、白狄伐晉,諸侯貳故也。
(傳九·十二)鄭人圍許,示晉不急君也。是則公孫申謀之,曰:「我出師以圍許,為將改立君者,而紓晉使,晉必歸君。」
(傳九·十三)城中城,書,時也。
(傳九·十四)十二月,楚子使公子辰如晉,報鍾儀之使,請修好、結成。
成公(經十·一)十年
春,衛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
(經十·二)夏,四月,五卜郊,不從,乃不郊。
(經十·三)五月,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伐鄭。
(經十·四)齊人來媵。
(經十·五)丙午,晉侯獳卒。
(經十·六)秋,七月,公如晉。
(經十·七)冬,十月。
(傳十·一)十年,春,晉侯使糴茷如楚,報大宰子商之使也。
(傳十·二)衛子叔黑背侵鄭,晉命也。
(傳十·三)鄭公子班聞叔申之謀。三月,子如立公子繻。夏,四月,鄭人殺繻,立髡頑,子如奔許。欒武子曰:「鄭人立君,我執一人焉,何益?不如伐鄭而歸其君,以求
成焉。」晉侯有疾,五月,晉立太子州蒲以為君,而會諸侯伐鄭。鄭子罕賂以襄鐘,子然盟于修澤,子駟為質。辛巳,鄭伯歸。
(傳十·四)晉侯夢大厲,被髪及地,搏膺而踴,曰:「殺餘孫,不義。餘得請於帝矣!」壞大門及寢門而入。公懼,入于室。又壞戶。公覺,召桑田巫。巫言如夢。公曰
:「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醫于秦。秦伯使醫緩為之。未至,公夢疾為二豎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
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藥不至焉,不可為也。」公曰:「良醫也。」厚為之禮而歸之。六月丙午,晉侯欲麥,使甸人
獻麥,饋人為之。召桑田巫,示而殺之。將食,張,如廁,陷而卒。小臣有晨夢負公以登天,及日中,負晉侯出諸廁,遂以為殉。
(傳十·五)鄭伯討立君者,戊申,殺叔申、叔禽。君子曰:「忠為令德,非其人猶不可,況不令乎?」
(傳十·六)秋,公如晉。晉人止公,使送葬。於是糴茷未反。
(傳十·七)冬,葬晉景公。公送葬,諸侯莫在。魯人辱之,故不書,諱之也。
成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王三月,公至自晉。
(經十一·二)晉侯使郤犨來聘,己丑,及郤犨盟。
(經十一·三)夏,季孫行父如晉。
(經十一·四)秋,叔孫僑如如齊。
(經十一·五)冬,十月。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晉。晉人以公為貳於楚,故止公。公請受盟,而後使歸。
(傳十一·二)郤犨來聘,且蒞盟。
(傳十一·三)聲伯之母不聘,穆姜曰:「吾不以妾為姒。」生聲伯而出之,嫁於齊管于奚,生二子而寡,以歸聲伯。聲伯以其外弟為大夫,而嫁其外妹於施孝叔。郤犨來聘
,求婦於聲伯。聲伯奪施氏婦以與之。婦人曰:「鳥獸猶不失儷,子將若何?」曰:「吾不能死亡。」婦人遂行。生二子於郤氏。郤氏亡,晉人歸之施氏。施氏逆諸河,沈其
二子。婦人怒曰:「己不能庇其伉儷而亡之,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殺之,將何以終?」遂誓施氏。
(傳十一·四)夏,季文子如晉報聘,且蒞盟也。
(傳十一·五)周公楚惡惠、襄之偪也,且與伯與爭政,不勝,怒而出。及陽樊,王使劉子復之,盟于鄄而入。三日復出,奔晉。
(傳十一·六)秋,宣伯聘于齊,以修前好。
(傳十一·七)晉郤至與周爭鄇田,王命劉康公、單襄公訟諸晉。郤至曰:「溫,吾故也,故不敢失。」劉子、單子曰:「昔周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溫為司寇,與檀
伯達封于河。蘇氏即狄,又不能於狄而奔衛。襄王勞文公而賜之溫,狐氏、陽氏先處之,而後及子。若治其故,則王官之邑也,子安得之?」晉侯使郤至勿敢爭。
(傳十一·八)宋華元善於令尹子重,又善於欒武子,聞楚人既許晉糴茷成,而使歸復命矣。冬,華元如楚,遂如晉,合晉、楚之成。
(傳十一·九)秦、晉為成,將會于令狐。晉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顆盟晉侯于河東。晉郤犨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齊盟,所以質信
也。會所,信之始也。始之不從,其可質乎?」秦伯歸而背晉成。
成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周公出奔晉。
(經十二·二)夏,公會晉侯、衛侯于瑣澤。
(經十二·三)秋,晉人敗狄于交剛。
(經十二·四)冬,十月。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王使以周公之難來告。書曰「周公出奔晉」,凡自周無出,周公自出故也。
(傳十二·二)宋華元克合晉、楚之成,夏,五月,晉士燮會楚公子罷、許偃。癸亥,盟于宋西門之外,曰:「凡晉、楚無相加戎,好惡同之,同恤災危,備救兇患。若有害
楚,則晉伐之;在晉,楚亦如之。交贄往來,道路無壅;謀其不協,而討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無克胙國。」鄭伯如晉聽成,會于瑣澤,成故也。
(傳十二·三)狄人間宋之盟以侵晉,而不設備。秋,晉人敗狄于交剛。
(傳十二·四)晉郤至如楚聘,且蒞盟。楚子享之,子反相,為地室而縣焉。郤至將登,金奏作於下,驚而走出。子反曰:「日云莫矣,寡君須矣,吾子其入也!」賓曰:「
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貺之以大禮,重之以備樂。如天之福,兩君相見,何以代此?下臣不敢。」子反曰:「如天之福,兩君相見,無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遺,焉用樂?
寡君須矣,吾子其入也!」賓曰:「若讓之以一矢,禍之大者,其何福之為?世之治也,諸侯間於天子之事,則相朝也,於是乎有享宴之禮。享以訓共儉,宴以示慈惠。共儉
以行禮,而慈惠以布政。政以禮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侯之所以捍城其民也。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及其亂也,諸侯貪冒,侵欲不忌,
爭尋常以盡其民,略其武夫以為己腹心、股肱、爪牙。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天下有道,則公侯能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亂則反之。今吾子之言,亂之道
也,不可以為法。然吾子,主也,至敢不從?」遂入,卒事。歸以語范文子。文子曰:「無禮,必食言,吾死無日矣夫!」
(傳十二·四)冬,楚公子罷如晉聘,且蒞盟。十二月,晉侯及楚公子罷盟于赤棘。
成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晉侯使郤锜來乞師。
(經十三·二)三月,公如京師。
(經十三·三)夏,五月,公自京師,遂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經十三·四)曹伯盧卒于師。
(經十三·五)秋,七月,公至自伐秦。
(經十三·六)冬,葬曹宣公。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晉侯使郤锜來乞師,將事不敬。孟獻子曰:「郤氏其亡乎!禮,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郤子無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師,將社稷是
衛,而惰,棄君命也,不亡何為?」
(傳十三·二)三月,公如京師。宣伯欲賜,請先使。王以行人之禮禮焉。孟獻子從。王以為介而重賄之。公及諸侯朝王,遂從劉康公、成肅公會晉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
不敬。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以之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
,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
(傳十三·三)夏,四月戊午,晉侯使呂相絕秦,曰:
「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婚姻。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晉。又不能成大勛
,而為韓之師。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逾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德矣。鄭人怒君之疆
埸,我文公帥諸侯及秦圍鄭。秦大夫不詢于我寡君,擅及鄭盟。諸侯疾之,將致命于秦。文公恐懼,綏靜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于西也。無祿,文公即世,穆為
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絕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勛,而懼社稷之隕,是以有殽之師。
猶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聽,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穆、襄即世,康、靈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闕翦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
蝥賊,以來蕩搖我邊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翦我羈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東道之不通,則是康公絕我好也。」
成公(傳十三·三)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君亦不惠稱盟,利吾有狄難,入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我農功,虔劉我邊陲,我是以有輔氏之聚
。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修舊德,以追念前勛。」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會。君又不祥,
背棄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讎,而我婚姻也。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婚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
,是用告我。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餘雖與晉出入,餘唯利是視。」不穀惡其無成
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寡人帥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愿也,其承寧諸侯以退
,豈敢徼亂?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利之。」
(傳十三·三)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晉欒書將中軍,荀庚佐之;士燮將上軍,郤锜佐之;韓厥將下軍,荀罃佐之;
趙旃將新軍,郤至佐之。郤毅御戎,欒鍼為右。孟獻子曰:「晉帥乘和,師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晉師以諸侯之師及秦師戰于麻隧。秦師敗績,獲秦成差及不更女父。曹宣
公卒于師。師遂濟涇,及侯麗而還。迓晉侯于新楚。成肅公卒于瑕。
(傳十三·四)六月丁卯夜,鄭公子班自訾求入于大宮,不能,殺子印、子羽,反軍于市。己巳,子駟帥國人盟于大宮,遂從而盡焚之,殺子如、子駹、孫叔、孫知。
(傳十三·五)曹人使公子負芻守,使公子欣時逆曹伯之喪。秋,負芻殺其太子而自立也。諸侯乃請討之。晉人以其役之勞,請俟他年。冬,葬曹宣公。既葬,子臧將亡,國
人皆將從之。成公乃懼,告罪,且請焉。乃反,而致其邑。
成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王正月,莒子朱卒。
(經十四·二)夏,衛孫林父自晉歸于衛。
(經十四·三)秋,叔孫僑如如齊逆女。
(經十四·四)鄭公子喜帥師伐許。
(經十四·五)九月,僑如以夫人婦姜氏至自齊。
(經十四·六)冬,十月庚寅,衛侯臧卒。
(經十四·七)秦伯卒。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衛侯如晉,晉侯強見孫林父焉。定公不可。夏,衛侯既歸,晉侯使郤犨送孫林父而見之。衛侯欲辭。定姜曰:「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大國
又以為請。不許,將亡。雖惡之,不猶愈於亡乎?君其忍之!安民而宥宗卿,不亦可乎?」衛侯見而復之。衛侯饗苦成叔,甯惠子相。苦成叔傲。甯子曰:「苦成家其亡乎!
古之為享食也,以觀威儀、省禍福也,故《詩》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萬福來求。』今夫子傲,取禍之道也。」
(傳十四·二)秋,宣伯如齊逆女。稱族,尊君命也。
(傳十四·三)八月,鄭子罕伐許,敗焉。戊戌,鄭伯復伐許。庚子,入其郛。許人平以叔申之封。
(傳十四·四)九月,僑如以夫人婦姜氏至自齊。舍族,尊夫人也。故君子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污,懲惡而勸善,非聖人,誰能修之
?」
(傳十四·五)衛侯有疾,使孔成子、甯惠子立敬姒之子衎以為太子。冬十月,衛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見太子之不哀也,不內酌飲,嘆曰:「是夫也,將不唯衛國之
敗,其必始於未亡人。烏呼!天禍衛國也夫!吾不獲鱄也使主社稷。」大夫聞之,無不聳懼。孫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於衛,盡寘諸戚,而甚善晉大夫。
成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王二月,葬衛定公。
(經十五·二)三月乙巳,仲嬰齊卒。
(經十五·三)癸醜,公會晉侯、衛侯、鄭伯、曹伯、宋世子成、齊國佐、邾人,同盟于戚。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
(經十五·四)公至自會。
(經十五·五)夏,六月,宋公固卒。
(經十五·六)楚子伐鄭。
(經十五·七)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
(經十五·八)宋華元出奔晉。
(經十五·九)宋華元自晉歸于宋。
(經十五·十)宋殺其大夫山。
(經十五·十一)宋魚石出奔楚。
(經十五·十二)冬,十有一月,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高無咎、宋華元、衛孫林父、鄭公子鰍、邾人會吳于鍾離。
(經十五·十二)許遷于葉。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會于戚,討曹成公也。執而歸諸京師。書曰「晉侯執曹伯」,不及其民也。凡君不道於其民,諸侯討而執之,則曰:「某人執某侯」,不然則否
。諸侯將見子臧於王而立之。子臧辭曰:「前志有之曰:『聖達節,次守節,下失節。』為君非吾節也。雖不能聖,敢失守乎?」遂逃,奔宋。
(傳十五·二)夏,六月,宋共公卒。
(傳十五·三)楚將北師,子囊曰:「新與晉盟而背之,無乃不可乎?」子反曰:「敵利則進,何盟之有?」申叔時老矣,在申,聞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禮,禮以
庇身,信、禮之亡,欲免,得乎?」楚子侵鄭,及暴隧。遂侵衛,及首止。鄭子罕侵楚,取新石。欒武子欲報楚。韓獻子曰:「無庸,使重其罪,民將叛之。無民,孰戰?」
(傳十五·四)秋,八月,葬宋共公。於是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蕩澤為司馬,華喜為司徒,公孫師為司城,向為人為大司寇,鱗朱為少司寇,向帶為大宰,魚府為少宰
。蕩澤弱公室,殺公子肥。華元曰:「我為右師,君臣之訓,師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賴寵乎?」乃出奔晉。
(傳十五·四)二華,戴族也;司城,莊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魚石將止華元。魚府曰:「右師反,必討,是無桓氏也。」魚石曰:「古師茍獲反,雖許之討,必不敢。且
多大功,國人與之,不反,懼桓氏之無祀於宋也。右師討,猶有戌在。桓氏雖亡,必偏。」魚石自止華元于河上。請討,許之,乃反。使華喜、公孫師帥國人攻蕩氏,殺子山
。書曰「宋殺其大夫山」,言背其族也。
(傳十五·四)魚石、向為人、鱗朱、向帶、魚府出舍於睢上,華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華元自止之,不可,乃反。魚府曰:「今不從,不得入矣。右師視速而言疾,有
異志焉。若不我納,今將馳矣。」登丘而望之,則馳騁而從之。則決睢澨、閉門登陴矣。左師、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華元使向戌為左師、老佐為司馬,樂裔為司寇,以靖
國人。
(傳十五·五)晉三郤害伯宗,譖而殺之,及欒弗忌。伯州犁奔楚。韓獻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紀也,而驟絕之,不亡何待?」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
:「『盜憎主人,民惡其上。』子好直言,必及於難。」
(傳十五·六)十一月,會吳于鍾離,始通吳也。
(傳十五·七)許靈公畏偪于鄭,請遷于楚。辛丑,楚公子申遷許于葉。
成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雨,木冰。
(經十六·二)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經十六·三)鄭公子喜帥師侵宋。
(經十六·四)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經十六·五)晉侯使欒黡來乞師。
(經十六·六)甲午晦,晉侯及楚子、鄭伯戰于鄢陵。楚子、鄭師敗績。
(經十六·七)楚殺其大夫公子側。
(經十六·八)秋,公會晉侯、齊侯、衛侯、宋華元、邾人于沙隨,不見公。
(經十六·九)公至自會。
(經十六·十)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
(經十六·十一)曹伯歸自京師。
(經十六·十二)九月,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丘。
(經十六·十三)冬,十月乙亥,叔孫僑如出奔齊。
(經十六·十四)十有二月,乙丑,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于扈。
(經十六·十五)公至自會。
(經十六·十六)乙酉,刺公子偃。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陰之田求成于鄭。鄭叛晉,子駟從楚子盟于武城。
(傳十六·二)夏,四月,滕文公卒。
(傳十六·三)鄭子罕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退,舍於夫渠,不儆。鄭人覆之,敗諸汋陵,獲將鉏、樂懼。宋恃勝也。
(傳十六·四)衛侯伐鄭,至于鳴雁,為晉故也。
(傳十六·五)晉侯將伐鄭。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
欒書將中軍,士燮佐之;郤锜將上軍,荀偃佐之;韓厥將下軍,郤至佐新軍。荀罃居守。郤犨如衛,遂如齊,皆乞師焉。欒黡來乞師。孟獻子曰:「有勝矣。」戊寅,晉師起

(傳十六·五)鄭人聞有晉師,使告于楚,姚句耳與往。楚子救鄭。司馬將中軍,令尹將左,右尹子辛將右。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對曰:「德、刑、
詳、義、禮、信,戰之器也。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時順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
,各知其極。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厖,和同以聽,莫不盡力以從上命,致死以補其闕,此戰之所由克也。今楚內棄其民
,而外絕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厎,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復見子矣。」姚句耳先歸,子駟問焉。對曰:「其
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楚懼不可用也。」
(傳十六·五)五月,晉師濟河。聞楚師將至,范文子欲反,曰:「我偽逃楚,可以紓憂。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群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
可。」六月,晉、楚遇於鄢陵。范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反命;邲之師,荀伯不復從,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
又益恥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強,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強服矣,敵楚而已。惟聖人能外內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
以為外懼乎?」
(傳十六·五)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吏患之。范丐趨進,曰:「塞井夷灶,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
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
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囂,合而加囂。各顧其後,莫有鬭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
(傳十六·五)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
曰:「虔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灶而為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聽誓也。」「戰乎
?」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苗賁皇言於晉
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曰:『南國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國蹙、
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
(傳十六·五)有淖於前,乃皆左右相違於淖。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茍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
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奸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
(傳十六·五)癸巳,潘尫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王怒曰:「大辱國!詰朝爾射,死藝。」呂锜夢射月,中之,
退入於泥。占之,曰:「姬姓,日也;異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呂锜,中項,伏韜。以
一矢復命。
(傳十六·五)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識見不穀而趨,無乃傷乎?」郤至見
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為事之故,敢肅使者。」三肅使者而退。
(傳十六·五)晉韓厥從鄭伯,其御杜溷羅曰:「速從之?其御屢顧,不在馬,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乃止。郤至從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餘
從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於熒。」乃內旌於韜中。唐茍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壹大。我不如子,
子以君免,我請止。」乃死。
(傳十六·五)楚師薄於險,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為國故,子必射。」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囚楚公子茷。欒鍼見子重
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於楚也,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眾整。』曰:『又何如?』臣對曰:『好以暇。』今兩國治戎,
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請攝飲焉。」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是以不得犒從者,使某攝飲。」子重曰
:「夫子嘗與吾言於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受而飲之,免使者而復鼓。旦而戰,見星未已。
(傳十六·五)子反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雞鳴而食,唯命是聽。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搜乘、補卒,秣馬、利兵,修陳、固列,蓐食、申禱,明日
復戰!」乃逸楚囚。王聞之,召子反謀。穀陽豎獻飲於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餘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穀。范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
:「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謂。」
(傳十六·五)楚師還,及瑕,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子無以為過,不穀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
也。」子重復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對曰:「雖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戰之日,
齊國佐、高無咎至于師,衛侯出于衛,公出于壞隤。宣伯通於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將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晉難告,曰:「請反而聽命。」姜怒,公子偃
、公子鉏趨過,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於壞隤,申宮、儆備、設守,而後行,是以後。使孟獻子守于公宮。
(傳十六·六)秋,會于沙隨,謀伐鄭也。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侯待于壞隤,以待勝者。」郤犨將新軍,且為公族大夫,以主東諸侯。取貨于宣伯,而訴公于晉侯。晉侯不
見公。
(傳十六·七)曹人請于晉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國人曰:『若之何?憂猶未弭。』而又討我寡君,以亡曹國社稷之鎮公子,是大泯曹也,先君無乃有罪乎?若有罪,則
君列諸會矣。君唯不遺德、刑,以伯諸侯,豈獨遺諸敝邑?敢私布之。」
(傳十六·八)七月,公會尹武公及諸侯伐鄭。將行,姜又命公如初。公又申守而行。諸侯之師次于鄭西,我師次于督揚,不敢過鄭。子叔聲伯使叔孫豹請逆于晉師,為食於
鄭郊。師逆以至。聲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後食。
(傳十六·九)諸侯遷于制田,知武子佐下軍,以諸侯之師侵陳,至于鳴鹿。遂侵蔡。未反,諸侯遷于潁上。戊午,鄭子罕宵軍之,宋、齊、衛皆失軍。
(傳十六·十)曹人復請于晉。晉侯謂子臧:「反,吾歸而君。」子臧反,曹伯歸。子臧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
(傳十六·十一)宣伯使告郤犨曰:「魯之有季、孟,猶晉之有欒、范也,政令於是乎成。今其謀曰:『晉政多門,不可從也。寧事齊、楚,有亡而已,蔑從晉矣。』若欲得
志於魯,請止行父而殺之,我斃蔑也,而事晉,蔑有貳矣。魯不貳,小國必睦。不然,歸必叛矣。」九月,晉人執季文子于苕丘。公還,待于鄆,使子叔聲伯請季孫于晉。郤
犨曰:「茍去仲孫蔑,而止季孫行父,吾與子國,親於公室。」對曰:「僑如之情,子必聞之矣。若去蔑與行父,是大棄魯國,而罪寡君也。若猶不棄,而惠徼周公之福,使
寡君得事晉君,則夫二人者,魯國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魯必夕亡。以魯之密邇仇讎,亡而為讎,治之何及?」郤犨曰:「吾為子請邑。」對曰:「嬰齊,魯之常隸也,敢
介大國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請,若得所請,吾子之賜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謂欒武子曰:「季孫於魯,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可不謂忠乎?信讒慝而棄忠良
,若諸侯何?子叔嬰齊奉君命無私,謀國家不貳,圖其身不忘其君。若虛其請,是棄善人也。子其圖之!」乃許魯平,赦季孫。
(傳十六·十一)冬,十月,出叔孫僑如而盟之。僑如奔齊。十二月,季孫及郤犨盟于扈。歸,刺公子偃。召叔孫豹于齊而立之。
(傳十六·十一)齊聲孟子通僑如,使立於高、國之間。僑如曰:「不可以再罪。」奔衛,亦間於卿。
(傳十六·十二)晉侯使郤至獻楚捷于周,與單襄公語,驟稱其伐。單子語諸大夫曰:「溫季其亡乎!位於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亂之本也。多怨而階亂,何以
在位?夏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將慎其細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成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衛北宮括帥師侵鄭。
(經十七·二)夏,公會尹子、單子、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邾人伐鄭。
(經十七·三)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
(經十七·四)秋,公至自會。
(經十七·五)齊高無咎出奔莒。
(經十七·六)九月辛丑,用郊。
(經十七·七)晉侯使荀罃來乞師。
(經十七·八)冬,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人、邾人伐鄭。
(經十七·九)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鄭。
(經十七·十)壬申,公孫嬰齊卒于貍脤。
(經十七·十一)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經十七·十二)邾子貜且卒。
(經十七·十三)晉殺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經十七·十四)楚人滅舒庸。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王正月,鄭子駟侵晉虛、滑。衛北宮括救晉,侵鄭,至于高氏。夏,五月,鄭太子髡頑、侯獳為質於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鄭。
(傳十七·二)公會尹武公、單襄公及諸侯伐鄭,自戲童至于曲洧。
(傳十七·三)晉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將作矣。愛我者唯祝我,使我速死,無及於難--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
(傳十七·四)乙酉,同盟于柯陵,尋戚之盟也。
(傳十七·五)楚子重救鄭,師于首止。諸侯還。
(傳十七·六)齊慶克通于聲孟子,與婦人蒙衣乘輦而入于閎。鮑牽見之,以告國武子。武子召慶克而謂之。慶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國子謫我。」夫人怒。國子相靈公
以會,高、鮑處守。及還,將至,閉門而索客。孟子訴之曰:「高、鮑將不納君,而立公子角,國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鮑牽而逐高無咎。無咎奔莒。高弱以盧叛。齊
人來召鮑國而立之。
(傳十七·六)初,鮑國去鮑氏而來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須吉。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與匡句須邑,使為宰,以讓鮑國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實吉。」對曰:「
能與忠良,吉執大焉?」鮑國相施氏忠,故齊人取以為鮑氏後。仲尼曰:「鮑莊子之知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
(傳十七·七)冬,諸侯伐鄭。十月庚午,圍鄭。楚公子申救鄭,師于汝上。十一月,諸侯還。
(傳十七·八)初,聲伯夢涉洹,或與己瓊瑰食之,泣而為瓊瑰盈其懷,從而歌之曰:「濟洹之水,贈我以瓊瑰。歸乎歸乎,瓊瑰盈吾懷乎!」懼不敢占也。還自鄭,壬申,
至于貍脤而占之,曰:「餘恐死,故不敢占也。今眾繁而從餘三年矣,無傷也。」言之,之莫而卒。
(傳十七·九)齊侯使崔杼為大夫,使慶克佐之,帥師圍盧。國佐從諸侯圍鄭,以難請而歸。遂如盧師,殺慶克,以穀叛。齊侯與之盟于徐關而復之。十二月,盧降。使國勝
告難于晉,待命于清。
(傳十七·十)晉厲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盡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以胥克之廢也,怨郤氏,而嬖於厲公。郤锜奪夷陽五田,五亦嬖於厲公。郤犨與長魚矯爭田
,執而梏之,與其父母妻子同一轅。既,矯亦嬖於厲公。欒書怨郤至,以其不從己而敗楚師也,欲廢之。使楚公子茷告公曰:「此戰也,郤至實召寡君,以東師之未至也,與
軍帥之不具也,曰:『此必敗,吾因奉孫周以事君。』」公告欒書,書曰:「其有焉。不然,豈其死之不恤,而受敵使乎?君盍嘗使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欒書使孫周
見之。公使覘之,信。遂怨郤至。厲公田,與婦人先殺而飲酒,後使大夫殺。郤至奉豕,寺人孟張奪之,郤至射而殺之。公曰:「季子欺餘!」
(傳十七·十)厲公將作難,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敵多怨,有庸。」公曰:「然。」郤氏聞之,郤锜欲攻公,曰:「雖死,君必危。」郤至曰
:「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亂。失茲三者,其誰與我?死而多怨,將安用之?君實有臣而殺之,其謂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後矣。若殺不辜
,將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受君之祿,是以聚黨。有黨而爭命,罪孰大焉?」壬午,胥童、夷羊五帥甲八百將攻郤氏,長魚矯請無用眾,公使清沸魋助之。抽戈結
衽,而偽訟者。三郤將謀於榭,矯以戈殺駒伯、苦成叔於其位。溫季曰:「逃威也。」遂趨。矯及諸其車,以戈殺之。皆尸諸朝。
成公(傳十七·十)胥童以甲劫欒書、中行偃於朝。矯曰:「不殺二子,憂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餘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臣聞:亂在外為奸,在內
為軌。御奸以德,御軌以刑。不施而殺,不可謂德;臣偪而不討,不可謂刑。德、刑不立,奸、軌并至,臣請行。」遂出奔狄。公使辭於二子曰:「寡人有討於郤氏,郤氏既
伏其辜矣,大夫無辱,其復職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討有罪,而免臣於死,君之惠也。二臣雖死,敢忘君德?」乃皆歸。公使胥童為卿。公游于匠麗氏,欒書、中行偃遂
執公焉。召士丐,士丐辭,召韓厥,韓厥辭,曰:「昔吾畜於趙氏,孟姬之讒,吾能違兵。古人有言曰:『殺老牛莫之敢尸』,而況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傳十七·十一)舒庸人以楚師之敗也,道吳人圍巢,伐駕,圍厘、虺,遂恃吳而不設備。楚公子橐師襲舒庸,滅之。
(傳十七·十二)閏月乙卯晦,欒書、中行偃殺胥童。民不與郤氏,胥童道君為亂,故皆書曰「晉殺其大夫。」
成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正月,晉殺其大夫胥童。
(經十八·二)庚申,晉弒其君州蒲。
(經十八·三)齊殺其大夫國佐。
(經十八·四)公如晉。
(經十八·五)夏,楚子,鄭伯伐宋。宋魚石復入于彭城。
(經十八·六)公至自晉。
(經十八·七)晉侯使士丐來聘。
(經十八·八)秋,杞伯來朝。
(經十八·九)八月,邾子來朝。
(經十八·十)筑鹿囿。
(經十八·十一)己丑,公薨于路寢。
(經十八·十二)冬,楚人、鄭人侵宋。
(經十八·十三)晉侯使士魴來乞師。
(經十八·十四)十有二月,仲孫蔑會晉侯、宋公、衛侯、邾子、齊崔杼,同盟于虛朾。
(經十八·十五)丁未,葬我君成公。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弒厲公,葬之于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乘。使荀罃、士魴逆周子于京師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
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雖及此,豈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從,將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從君,神之所福也。」對曰:「群臣之愿也
,敢不唯命是聽?」庚午,盟而入,館于伯子同氏。辛巳,朝于武宮。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
(傳十八·二)齊為慶氏之難故,甲申晦,齊侯使士華免以戈殺國佐于內宮之朝。師逃于夫人之宮。書曰「齊殺其大夫國佐」,棄命、專殺、以穀叛故也。使清人殺國勝。國
弱來奔。王湫奔萊。慶封為大夫,慶佐為司寇。既,齊侯反國弱,使嗣國氏,禮也。
(傳十八·三)二月乙酉朔,晉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已責,逮鰥寡,振廢滯,匡乏困,救災患,禁淫慝,薄賦斂,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欲無犯時。使魏相
、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會、欒黡、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濁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蔿之法。弁糾御戎,
校正屬焉,使訓諸御知義。荀賓為右,司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候奄。鐸遏寇為上軍尉,
籍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乘,親以聽命。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群騶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師不陵正,旅不偪師,民無謗言
,所以復霸也。
(傳十八·四)公如晉,朝嗣君也。
(傳十八·五)夏,六月,鄭伯侵宋,及曹門外。遂會楚子伐宋,取朝郟。楚子辛、鄭皇辰侵城郜,取幽丘。同伐彭城,納宋魚石、向為人、鱗朱、向帶、魚府焉,以三百乘
戍之而還。書曰「復入」。凡去其國,國逆而立之,曰「入」;復其位,曰「復歸」;諸侯納之,曰「歸」;以惡曰「復入」。宋人患之。西鉏吾曰:「何也?若楚人與吾同
惡,以德於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貳矣。大國無厭,鄙我猶憾。不然,而收吾憎,使贊其政,以間吾釁,亦吾患也。今將崇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逞奸而攜服,毒諸
侯而懼吳、晉,吾庸多矣,非吾憂也。且事晉何為?晉必恤之。」
(傳十八·六)公至自晉。晉范宣子來聘,且拜朝也。君子謂晉於是乎有禮。
(傳十八·七)秋,杞桓公來朝,勞公,且問晉故。公以晉君語之。杞伯於是驟朝于晉而請為婚。
(傳十八·八)七月,宋老佐、華喜圍彭城,老佐卒焉。
(傳十八·九)八月,邾宣公來朝,即位而來見也。
(傳十八·十)筑鹿囿,書不時也。
(傳十八·十一)己丑,公薨于路寢,言道也。
(傳十八·十二)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華元如晉告急。韓獻子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疆,自宋始矣。」晉侯師于臺穀以救宋。遇楚師
于靡角之穀,楚師還。
(傳十八·十三)晉士魴來乞師。季文子問師數於臧武仲,對曰:「伐鄭之役,知伯實來,下軍之佐也。今彘季亦佐下軍,如伐鄭可也。事大國,無失班爵而加敬焉,禮也
。」從之。
(傳十八·十四)十二月,孟獻子會于虛朾,謀救宋也。宋人辭諸侯而請師以圍彭城。孟獻子請于諸侯而先歸會葬。
(傳十八·十五)丁未,葬我君成公,書順也。
左傳·襄公
襄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仲孫蔑會晉欒黡、宋華元、衛甯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圍宋彭城。
(經一·三)夏,晉韓厥帥師伐鄭,仲孫蔑會齊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
(經一·四)秋,楚公子壬夫帥師侵宋。
(經一·五)九月辛酉,天王崩。
(經一·六)邾子來朝。
(經一·七)冬,衛侯使公孫剽來聘。晉侯使荀罃來聘。
(傳一·一)元年,春,己亥,圍宋彭城。非宋地,追書也。於是為宋討魚石,故稱宋,且不登叛人也,謂之宋志。彭城降晉,晉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歸,寘諸瓠丘。齊人
不會彭城,晉人以為討。二月,齊太子光為質於晉。
(傳一·二)夏,五月,晉韓厥、荀偃帥諸侯之師伐鄭,入其郛,敗其徒兵於洧上。於是東諸侯之師次于鄫,以待晉師。晉師自鄭以鄫之師侵楚焦夷及陳。晉侯、衛侯次于戚
,以為之援。
(傳一·三)秋,楚子辛救鄭,侵宋呂、留。鄭子然侵宋,取犬丘。
(傳一·四)九月,邾子來朝,禮也。
(傳一·五)冬,衛子叔、晉知武子來聘,禮也。凡諸侯即位,小國朝之,大國聘焉,以繼好、結信、謀事、補闕,禮之大者也。
襄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正月,葬簡王。
(經二·二)鄭師伐宋。
(經二·三)夏,五月庚寅,夫人姜氏薨。
(經二·四)六月庚辰,鄭伯睔卒。
(經二·五)晉師、宋師、衛甯殖侵鄭。
(經二·六)秋,七月,仲孫蔑會晉荀罃、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于戚。
(經二·七)己丑,葬我小君齊姜。
(經二·八)叔孫豹如宋。
(經二·九)冬,仲孫蔑會晉荀罃、齊崔杼、宋華元、衛孫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
(經二·十)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傳二·一)二年,春,鄭師侵宋,楚令也。
(傳二·二)齊侯伐萊,萊人使正輿子賂夙沙衛以索馬牛,皆百匹,齊師乃還。君子是以知齊靈公之為「靈」也。
(傳二·三)夏,齊姜薨。初,穆姜使擇美槚,以自為櫬與頌琴,季文子取以葬。君子曰:「非禮也。禮無所逆。婦,養姑者也。虧姑以成婦,逆莫大焉。《詩》曰:『其惟
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季孫於是為不哲矣。且姜氏,君之妣也。《詩》曰:『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偕。』」
(傳二·四)齊侯使諸姜、宗婦來送葬,召萊子。萊子不會,故晏弱城東陽以偪之。
襄公(傳二·五)鄭成公疾,子駟請息肩於晉。公曰:「楚君以鄭故,親集矢於其目,非異人任,寡人也。若背之,是棄力與言,其誰昵我?免寡人,唯二三子。」秋,七月
庚辰,鄭伯睔卒。於是子罕當國,子駟為政,子國為司馬。晉師侵鄭。諸大夫欲從晉。子駟曰:「官命未改。」會于戚,謀鄭故也。孟獻子曰:「請城虎牢以偪鄭。」知武子
曰:「善。鄫之會,吾子聞崔子之言,今不來矣。滕、薛、小邾之不至,皆齊故也。寡君之憂不唯鄭。罃將復於寡君而請於齊。得請而告,吾子之功也。若不得請,事將在齊
。吾子之請,諸侯之福也,豈唯寡君賴之!」
(傳二·六)穆叔聘于宋,通嗣君也。
(傳二·七)冬,復會于戚,齊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會,知武子之言故也。遂城虎牢。鄭人乃成。
(傳二·八)楚公子申為右司馬,多受小國之賂,以偪子重、子辛。楚人殺之,故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申。」
襄公(經三·一)三年
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
(經三·二)公如晉。
(經三·三)夏,四月壬戌,公及晉侯盟于長樗。
(經三·四)公至自晉。
(經三·五)六月,公會單子、晉侯、宋公、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己未,同盟于雞澤。
(經三·六)陳侯使袁僑如會。
(經三·七)戊寅,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
(經三·八)秋,公至自會。
(經三·九)冬,晉荀罃帥師伐許。
(傳三·一)三年,春,楚子重伐吳,為簡之師。克鳩茲,至于衡山。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三千,以侵吳。吳人要而擊之,獲鄧廖。其能免者,組甲八十、被練三百而已
。子重歸,既飲至三日,吳人伐楚,取駕。駕,良邑也;鄧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謂子重於是役也,所獲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遇心疾而卒。
(傳三·二)公如晉,始朝也。夏,盟于長樗。孟獻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孟獻子曰:「以敝邑介在東表,密邇仇讎,寡君將君是
望,敢不稽首?」
(傳三·三)晉為鄭服故,且欲修吳好,將合諸侯。使士丐告于齊曰:「寡君使丐,以歲之不易不虞之不戒,寡君愿與一二兄弟相見,以謀不協。請君臨之,使丐乞盟。」齊
侯欲勿許,而難為不協,乃盟於耏外。
(傳三·四)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對曰:「赤也可。」於是使
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稱其讎,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
,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傳三·五)六月,公會單頃公及諸侯。己未,同盟于雞澤。晉侯使荀會逆吳子于淮上,吳子不至。
襄公(傳三·六)楚子辛為令尹,侵欲於小國,陳成公使袁僑如會求成。晉侯使和組父告于諸侯。秋,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陳請服也。
(傳三·七)晉侯之弟揚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仆。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為榮也。揚干為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志,事君不
辟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言終,魏絳至,授仆人書,將伏劍。士魴、張老止之。公讀其書,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馬。臣聞:『師眾以順為武,軍迅
死無犯為敬。』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見敬,罪莫大焉。臣懼其死,以及揚干,無所逃罪。不能致訓,至於用鉞,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請歸死於司寇
。」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
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張老為中軍司馬,士富為候奄。
(傳三·八)楚司馬公子何忌侵陳,陳叛故也。
(傳三·九)許靈公事楚,不會于雞澤。冬,晉知武子帥師伐許。
襄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三月。己酉,陳侯午卒。
(經四·二)夏,叔孫豹如晉。
(經四·三)秋,七月戊子,夫人姒氏薨。
(經四·四)葬陳成公。
(經四·五)八月辛亥,葬我小君定姒。
(經四·六)冬,公如晉。
(經四·七)陳人圍頓。
(傳四·一)四年,春,楚師為陳叛故,猶在繁陽。韓獻子患之,言於朝曰:「文王帥殷之叛國以事紂,唯知時也。今我易之,難哉!」
(傳四·二)三月,陳成公卒。楚人將伐陳,聞喪乃止。陳人不聽命。臧武仲聞之,曰:「陳不服於楚,必亡。大國行禮焉,而不服,在大猶有咎,而況小乎?」夏,楚彭名
侵陳,陳無禮故也。
(傳四·三)穆叔如晉,報知武子之聘也。晉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曰:「子以君
命辱於敝邑,先君之禮,藉之以樂,以辱吾子。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細。敢問何禮也?」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
臣不敢及。《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勞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必諮於周。』臣聞之:訪問於善為咨,咨親為詢
,咨禮為度,咨事為諏,咨難為謀。臣獲五善,敢不重拜?」
(傳四·四)秋,定姒薨。不殯于廟,無櫬,不虞。匠慶謂季文子曰:「子為正卿,而小君之喪不成,不終君也。君長,誰受其咎?」初,季孫為己樹六槚於蒲圃東門之外,
匠慶請木,季孫曰:「略。」匠慶用蒲圃之槚,季孫不御。君子曰:「志所謂『多行無禮,必自及也』,其是之謂乎!」
襄公(傳四·五)冬,公如晉聽政。晉侯享公,公請屬鄫。晉侯不許。孟獻子曰:「以寡君之密邇於仇讎,而愿固狂,無失官命。鄫無賦於司馬,為執事朝夕之命敝邑,敝邑
褊小,闕而為罪,寡君是以愿借助焉。」晉侯許之。
(傳四·六)楚人使頓間陳而侵伐之,故陳人圍頓。
(傳四·七)無終子嘉父使孟樂如晉,因魏莊子納虎豹之皮,以請和諸戎。晉侯曰:「戎狄無親而貪,不如伐之。」魏絳曰:「諸侯新服,陳新來和,將觀於我。我德則睦,
否則攜貳。勞師於戎,而楚伐陳,必弗能救,是棄陳也。諸華必叛。戎,禽獸也。獲戎失華,無乃不可乎?夏訓有之曰:『有窮后羿--』公曰:「后羿何如?」對曰:「昔有
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獸,棄武羅、伯因、熊髡、尨圉,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後寒棄之,
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為己相。浞行媚于內而施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外內咸服。羿猶不悛,將歸自田,家眾殺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
不忍食諸,死于窮門。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于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處澆于過,處豷于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以滅浞
而立少康。少康滅澆于過,後杼滅豷于戈,有窮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於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跡,畫為九州,經啟九道。民有寢
、廟,獸有茂草;各有攸處,德用不擾。在帝夷羿,冒于原獸,忘其國恤,而思其麀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獸臣司原,敢告仆夫。』虞箴如是,可不懲乎?」於是晉
侯好田,故魏絳及之。
(傳四·七)公曰:「然則莫如和戎乎?」對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薦居,貴貨易土,土可賈焉,一也。邊鄙不聳,民狎其野,穡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晉,四鄰振動,
諸侯威懷,三也。以德綏戎,師徒不勤,甲兵不頓,四也。鑒于后羿,而用德度,遠至邇安,五也。君其圖之!」公說,使魏絳盟諸戎。修民事,田以時。
(傳四·八)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國人逆喪者皆髽,魯於是乎始髽。國人誦之曰:「臧之狐裘,敗我于狐駘。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
儒朱儒,使我敗於邾。」
襄公(經五·一)五年
春,公至自晉。
(經五·二)夏,鄭伯使公子發來聘。
(經五·三)叔孫豹、鄫世子巫如晉。
(經五·四)仲孫蔑、衛孫林父會吳于善道。
(經五·五)秋,大雩。
(經五·六)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
(經五·七)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于戚。
(經五·八)公至自會。
(經五·九)冬,戍陳。
(經五·十)楚公子貞帥師伐陳。
(經五·十一)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救陳。
(經五·十二)十有二月,公至自救陳。
(經五·十三)辛未,季孫行父卒。
(傳五·一)五年,春,公至自晉。
(傳五·二)王使王叔陳生愬戎于晉,晉人執之。士魴如京師,言王叔之貳於戎也。
(傳五·三)夏,鄭子國來聘,通嗣君也。
(傳五·四)穆叔覿鄫太子于晉,以成屬鄫。書曰「叔孫豹、鄫太子巫如晉」,言比諸魯大夫也。
(傳五·五)吳子使壽越如晉,辭不會于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晉人將為之合諸侯,使魯、衛先會吳,且告會期。故孟獻子、孫文子會吳于善道。
(傳五·六)秋,大雩,旱也。
襄公(傳五·七)楚人討陳叛故,曰:「由令尹子辛實侵欲焉。」乃殺之。書曰「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貪也。君子謂楚共王於是不刑。詩曰:「周道挺挺,我心扃扃。講
見令,集人來定。」己則無信,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夏書曰:「成允成功。」
(傳五·八)九月丙午,盟于戚,會吳,且命戍陳也。穆叔以屬鄫為不利,使鄫大夫聽命于會。
(傳五·九)楚子囊為令尹。范宣子曰:「我喪陳矣。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于楚,民朝夕急,能無往乎?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冬,諸侯戍
陳。子囊伐陳。十一月甲午,會于城棣以救之。
(傳五·十)季文子卒。大夫入斂,公在位。宰庀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於公室也--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
謂忠乎?
襄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
(經六·二)夏,宋華弱來奔。
(經六·三)秋,葬杞桓公。
(經六·四)滕子來朝。
(經六·五)莒人滅鄫。
(經六·六)冬,叔孫豹如邾。
(經六·七)季孫宿如晉。
(經六·八)十有二月,齊侯滅萊。
(傳六·一)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傳六·二)宋華弱與樂轡少相狎,長相優,又相謗也。子蕩怒,以弓梏華弱于朝。平公見之,曰:「司武而梏於朝,難以勝矣。」遂逐之。夏,宋華弱來奔。司城子罕曰
:「同罪異罰,非刑也。專戮於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蕩。子蕩射子罕之門,曰:「幾日而不我從!」子罕善之如初。
(傳六·三)秋,滕成公來朝,始朝公也。
(傳六·四)莒人滅鄫,鄫恃賂也。
(傳六·五)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傳六·六)晉人以鄫故來討,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晉見,且聽命。
(傳六·七)十一月,齊侯滅萊,萊恃謀也。於鄭子國之來聘也,四月,晏弱城東陽,而遂圍萊。甲寅,堙之環城,傅於堞。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帥師及正輿子、棠
人軍齊師,齊師大敗之。丁未,入萊。萊共公浮柔奔棠,正輿子、王湫奔莒,莒人殺之。四月,陳無宇獻萊宗器于襄宮。晏弱圍棠,十一月丙辰而滅之。遷萊于郳。高厚、崔
杼定其田。
襄公(經七·一)七年
春,郯子來朝。
(經七·二)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
(經七·三)小邾子來朝。
(經七·四)城費。
(經七·五)秋,季孫宿如衛。
(經七·六)八月,螽。
(經七·七)冬,十月,衛侯使孫林父來聘。壬戌,及孫林父盟。
(經七·八)楚公子貞帥師圍陳。
(經七·九)十有二月,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衛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鄭伯髡頑如會,未見諸侯,丙戌,卒于鄵。
(經七·十)陳侯逃歸。
(傳七·一)七年,春,郯子來朝,始朝公也。
(傳七·二)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
(傳七·二)孟獻子曰:「吾乃今而後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農事也。是故啟蟄而郊,郊而後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從也。」
襄公(傳七·三)南遺為費宰。叔仲昭伯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於南遺。謂遺:「請城費,吾多與而役。」故季氏城費。
(傳七·四)小邾穆公來朝,亦始朝公也。
(傳七·五)秋,季武子如衛,報子叔之聘,且辭緩報,非貳也。
(傳七·六)冬,十月,晉韓獻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又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無忌不才,讓其可乎?
請立起也。與田蘇游,而曰『好仁』。《詩》曰:『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參和為仁。如是則神聽之,介福降之。
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宣子朝,遂老。晉侯謂韓無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傳七·七)衛孫文子來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尋孫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孫穆子相,趨進,曰:「諸侯之會,寡君未嘗後衛君。今吾子不後寡君,寡君未知所過。吾子其
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穆叔曰:「孫子必亡。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詩》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謂從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傳七·八)楚子囊圍陳,會于鄬以救之。鄭僖公之為太子也,於成之十六年與子罕適晉,不禮焉。又與子豐適楚,亦不禮焉。及其元年朝于晉,子豐欲愬諸晉而廢之,子罕
止之。及將會于鄬子駟相,又不禮焉。侍者諫,不聽;又諫,殺之。及鄵,子駟使賊夜弒僖公,而以瘧疾赴于諸侯。簡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傳七·九)陳人患楚。慶虎、慶寅謂楚人曰:「吾使公子黃往,而執之。」楚人從之。二慶使告陳侯于會,曰:「楚人執公子黃矣。君若不來,群臣不忍社稷宗廟,懼有二
圖。」陳侯逃歸。
襄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公如晉。
(經八·二)夏,葬鄭僖公。
(經八·三)鄭人侵蔡,獲蔡公子燮。
(經八·四)季孫宿會晉侯、鄭伯、齊人、宋人、衛人、邾人于邢丘。
(經八·五)公至自晉。
(經八·六)莒人伐我東鄙。
(經八·七)秋,九月,大雩。
(經八·八)冬,楚公子貞帥師伐鄭。
(經八·九)晉侯使士丐來聘。
(傳八·一)八年,春,公如晉,朝,且聽朝聘之數。
(傳八·二)鄭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謀子駟。子駟先之。夏,四月庚辰,辟殺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孫擊、孫惡出奔衛。
(傳八·三)庚寅,鄭子國、子耳侵蔡,獲蔡司馬公子燮。鄭人皆喜,唯子產不順,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楚人來討,能勿從乎?從之,晉師必至。晉、楚
伐鄭,自今鄭國不四、五年弗得寧矣。」子國怒之曰:「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將為戮矣!」
(傳八·四)五月甲辰,會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數,使諸侯之大夫聽命。季孫宿、齊高厚、宋向戌、衛甯殖、邾大夫會之。鄭伯獻捷于會,故親聽命。大夫不書,尊晉侯也。
(傳八·五)莒人伐我東鄙,以疆鄫田。
(傳八·六)秋,九月,大雩,旱也。
(傳八·七)冬,楚子囊伐鄭,討其侵蔡也。子駟、子國、子耳欲從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晉。子駟曰:「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兆云詢多,職競作羅
。』謀之多族,民之多違,事滋無成。民急矣,姑從楚,以紓吾民。晉師至,吾又從之。敬共幣帛,以待來者,小國之道也。犧牲玉帛,待於二竟,以待強者而庇民焉。寇不
為害,民不罷病,不亦可乎?」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國無信,兵亂日至,亡無日矣。五會之信,今將背之,雖楚救我,將安用之?親我無成,鄙我是欲,不可從
也。不如待晉。晉君方明,四軍無闕,八卿和睦,必不棄鄭。楚師遼遠,糧食將盡,必將速歸,何患焉?舍之聞之: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晉,不亦可乎?」
襄公(傳八·七)子駟曰:「《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請從楚,騑也受其咎。」乃及楚平,使王子伯駢告
于晉曰:「君命敝邑:『修而車賦,儆而師徒,以討亂略。』蔡人不從,敝邑之人不敢寧處,悉索敝賦,以討于蔡,獲司馬燮,獻于邢丘。今楚來討曰:『女何故稱兵于蔡
?』焚我郊保,馮陵我城郭。敝邑之眾,夫婦男女,不遑啟處,以相救也。翦焉傾覆,無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窮困,而受盟
于楚。孤也與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知武子使行人子員對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誰敢違君?寡君將帥諸侯以見
于城下。唯君圖之!」
(傳八·八)晉范宣子來聘,且拜公之辱,告將用師于鄭。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季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歡以承命,何時之有
?」武子賦《角弓》。賓將出,武子賦《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為子孫藏。丐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
為知禮。
襄公(經九·一)九年
春,宋災。
(經九·二)夏,季孫宿如晉。
(經九·三)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
(經九·四)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
(經九·五)冬,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伐鄭。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戲。
(經九·六)楚子伐鄭。
(傳九·一)九年,春,宋災,樂喜為司城以為政,使伯氏司里。火所未至,徹小屋,涂大屋,陳畚局;具綆缶,堪器;量輕重,蓄水潦,積土涂;巡丈城,繕守備,表火道
。使華臣具正徒,令隧正納郊保,奔火所。使華閱討右官,官庀其司。向戌討左,亦如之。使樂遄庀刑器,亦如之。使皇鄖命校正出馬,工正出車,勞兵,庀武守。使西鉏吾
庀府守,令司宮、巷伯儆宮。二師令四鄉正敬享,祝宗用馬于四墉,祀盤庚于西門之外。
(傳九·一)晉侯問於士弱曰:「吾聞之:宋災於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對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內火。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閼
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閱其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對曰:「在道。國亂無象,不可知也
。」
(傳九·二)夏,季武子如晉,報宣子之聘也。
(傳九·三)穆姜薨於東宮。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隨,其出也。君必速出!」姜曰:「亡!是於《周易》曰:『隨,元、亨、利、貞,無咎
。』元,體之長也;亨,嘉之會也;利,義之和也;貞,豆干也。體仁足以長人,嘉德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誣也,是以雖隨無咎。今我婦人
而與於亂。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不靖國家,不可謂亨。作而害身,不可謂利。棄位而姣,不可謂貞。有四德者,隨而無咎。我皆無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無
咎乎?必死於此,弗得出矣。」
襄公(傳九·四)秦景公使士雃乞師于楚,將以伐晉,楚子許之。子囊曰:「不可,當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易方;其卿讓於善,其大夫不失守
,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皂隸不知遷業。韓厥老矣,知罃稟焉以為政。范丐少於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軍。韓起少於欒黡,而欒黡、士魴上之,使佐上軍。魏絳
多功,以趙武為賢,而為之佐。君明臣忠,上讓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豆而後可。君其圖之!」王曰:「吾既許之矣,雖不及晉,必將出師。」秋,楚子師于武城,以
為秦援。秦人侵晉。晉饑,弗能報也。
(傳九·五)冬十月,諸侯伐鄭。庚午,季武子、齊崔杼、宋皇鄖從荀罃、士丐門于匄門,衛北宮括、曹人、邾人從荀偃、韓起門于師之梁,滕人、薛人從欒黡、士魴門于北
門,杞人、郳人從趙武、魏絳斬行栗。甲戌,師于泛。令於諸侯曰:「修器備,盛餱糧,歸老幼,居疾于虎牢,肆眚,圍鄭。」鄭人恐,乃行成。中行獻子曰:「遂圍之,以
待楚人之救也,而與之戰,不然,無成。」知武子曰:「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人。吾三分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猶愈於戰。暴骨以逞,不可
以爭。大勞未艾。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諸侯皆不欲戰,乃許鄭成。十一月己亥,同盟于戲,鄭服也。
(傳九·五)將盟,鄭六卿公子騑、公子發、公子嘉、公孫輒、公孫蠆、公孫舍之及其大夫、門子,皆從鄭伯。晉士莊子為載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
,而或有異志者,有如此盟!」公子騑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要之,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其民人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
,無所厎告。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有禮與強可以庇民者是從,而敢有異志者,亦如之!」荀偃曰:「改載書!」公孫舍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國亦可
叛也。」知武子謂獻子曰:「我實不德,而要人以盟,豈禮也哉?非禮,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師而來,終必獲鄭,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將棄我,豈唯鄭?若能休
和,遠人將至,何恃於鄭?」乃盟而還。
(傳九·六)晉人不得志於鄭,以諸侯復伐之。十二月癸亥,門其三門。閏月戊寅,濟于陰阪,侵鄭。次於陰口而還。子孔曰:「晉師可擊也,師老而勞,且有歸志,必大克
之。」子展曰:「不可。」
(傳九·七)公送晉侯,晉侯以公宴于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會于沙隨之歲,寡君以生。」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
,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晉
侯曰:「諾。」公還,及衛,冠于成公之廟,假鍾磬焉,禮也。
(傳九·八)楚子伐鄭。子駟將及楚平,子孔、子蟜曰:「與大國盟,口血未乾而背之,可乎?」子駟、子展曰:「吾盟固云『唯強是從』,今楚師至,晉不我救,則楚強矣
。盟誓之言,豈敢背之?且要盟無質,神弗臨也。所臨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臨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乃及楚平。公子罷戎入盟,同盟于中分
。楚莊夫人卒,王未能定鄭而歸。
襄公(傳九·九)晉侯歸,謀所以息民。魏絳請施舍,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茍有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亦無貪民。祈以幣更,賓以特牲,器用
不作,車服從給。行之期年,國乃有節。三駕而楚不能與爭。
襄公(經十·一)十年
春,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
(經十·二)夏,五月甲午,遂滅偪陽。
(經十·三)公至自會。
(經十·四)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
(經十·五)晉師伐秦。
(經十·六)秋,莒人伐我東鄙。
(經十·七)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
(經十·八)冬,盜殺鄭公子騑、公子發、公孫輒。
(經十·九)戍鄭虎牢。
(經十·十)楚公子貞帥師救鄭。
(經十·十一)公至自伐鄭。
(傳十·一)十年,春,會于柤,會吳子壽夢也。
(傳十·一)三月癸醜,齊高厚相太子光,以先會諸侯于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太子以會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夏,四月戊午
,會于柤。
(傳十·二)晉荀偃、士丐請伐偪陽,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固請。丙寅,圍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輦重如役。偪陽人啟門,諸
侯之士門焉。縣門發,郰人紇抉之。以出門者,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戟,以成一隊。孟獻子曰:「《詩》所謂『有力如虎』者也。」主人
縣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絕之。隊則又縣之。蘇而復上者三,主人辭焉,乃退。帶其斷以徇於軍三日。
(傳十·二)諸侯之師久於偪陽,荀偃、士丐請於荀罃曰:「水潦將降,懼不能歸,請班師。」知伯怒,投之以機,出於其間,曰:「女成二事,而後告餘。餘恐亂命,以不
女違。女既勤君而興諸侯,牽帥老夫以至于此,既無武守,而又欲易餘罪,曰:『是實班師。不然,克矣。』餘羸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五月庚寅,荀
偃、士丐帥卒攻偪陽,親受矢石,甲午,滅之。書曰「遂滅偪陽」,言自會也。以與向戌。向戌辭曰:「君若猶辱鎮撫宋國,而以偪陽光啟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貺如之!若
專賜臣,是臣興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請。」乃予宋公。
(傳十·二)宋公享晉侯于楚丘,請以桑林。荀罃辭。荀偃、士丐曰:「諸侯宋、魯,於是觀禮。魯有禘樂,賓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師題以旌夏。晉侯
懼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還。及著雍,疾。卜,桑林見。荀偃、士丐欲奔請禱焉,荀罃不可,曰:「我辭禮矣,彼則以之。猶有鬼神,於彼加之。」晉侯有間,以偪陽子
歸,獻于武宮,謂之夷俘。偪陽,伝姓也。使周內史選其族嗣納諸霍人,禮也。師歸,孟獻子以秦堇父為右。生秦丕茲,卒尼。
襄公(傳十·三)六月,楚子囊、鄭子耳伐宋,師于訾毋。庚午,圍宋,門于桐門。
(傳十·四)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
(傳十·五)衛侯救宋,師于襄牛。鄭子展曰:「必伐衛。不然,是不與楚也。得罪於晉,又得罪於楚,國將若之何?」子駟曰:「國病矣。」子展曰:「得罪於二大國,必
亡。病,不猶愈於亡乎?」諸大夫皆以為然。故鄭皇耳帥師侵衛,楚令也。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姜。姜氏問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姜氏曰:「征者
喪雄,禦寇之利也。大夫圖之!」衛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于犬丘。
(傳十·六)秋,七月,楚子囊、鄭子耳侵我西鄂。還,圍蕭。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獻子曰:「鄭其有災乎!師競已甚。周猶不堪競,況鄭乎!有災,
其執政之三士乎!」
(傳十·七)莒人間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東鄙。
(傳十·八)諸侯伐鄭,齊崔杼使太子光先至于師,故長於滕。己酉,師于牛首。
(傳十·九)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禦諸侯之師,而黜其車。尉止獲,又與之爭。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遂弗使獻。初,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
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亂。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空,子孔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仆帥賊以入,
晨攻執政于西宮之朝,殺子駟、子國、子耳,劫鄭伯以如北宮。子孔知之,故不死。書曰「盜」,言無大夫焉。
(傳十·九)子西聞盜,不儆而出,尸而追盜。盜入於北宮,乃歸,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喪。子產聞盜,為門者,庀群司,閉府庫,慎閉藏,完守備,成列而後出,兵車
十七乘。尸而攻盜於北宮,子蟜帥國人助之,殺尉止、子師仆,盜眾盡死。侯晉奔晉,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齊奔宋。
(傳十·九)子孔當國,為載書,以位序、聽政辟。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將誅之。子產止之,請為之焚書。子孔不可,曰:「為書以定國,眾怒而焚之,是眾為政也,國
不亦難乎?」子產曰:「眾怒難犯,專欲難成,合二難以安國,危之道也。不如焚書以安眾,子得所欲,眾亦得安,不亦可乎?專欲無成,犯眾興禍,子必從之!」乃焚書於
倉門之外,眾而後定。
(傳十·十)諸侯之師城虎牢而戍之,晉師城梧及制,士魴、魏絳戍之。書曰「戍鄭虎牢」,非鄭地也,言將歸焉。鄭及晉平。
(傳十·十一)楚子囊救鄭。十一月,諸侯之師還鄭而南,至於陽陵。楚師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驕,驕則可與戰矣。」欒黡曰:「逃楚,晉之恥也。合
諸侯以益恥,不如死。我將獨進。」師遂進。己亥,與楚師夾潁而軍。子蟜曰:「諸侯既有成行,必不戰矣。從之將退,不從亦退。退,楚必圍我。猶將退也,不如從楚,亦
以退之。」宵涉潁,與楚人盟。欒黡欲伐鄭師,荀罃不可,曰:「我實不能禦楚,又不能庇鄭,鄭何罪?不如致怨焉而還。今伐其師,楚必救之。戰而不克,為諸侯笑。克不
可命,不如還也。」丁未,諸侯之師還,侵鄭北鄙而歸。楚人亦還。
(傳十·十二)王叔陳生與伯輿爭政,王右伯輿。王叔陳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復之,殺史狡以說焉。不入,遂處之。晉侯使士丐平王室,王叔與伯輿訟焉。王叔之宰與伯輿
之大夫瑕禽坐獄於王庭,士丐聽之。王叔之宰曰:「篳門閨竇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難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牲用喋,王賴之,而賜之骍旄之盟,曰
:『世世無失職。』若篳門閨竇,其能來東厎乎?且王何賴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賄成,而刑放於寵。官之師旅,不勝其富,吾能無篳門閨竇乎?唯大國圖之!下而無直
,則何謂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使王叔氏與伯輿合要,王叔氏不能舉其契。王叔奔晉。不書,不告也。單靖公為卿士以相王室。
襄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作三軍。
(經十一·二)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不郊。
(經十一·三)鄭公孫舍之帥師侵宋。
(經十一·四)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
(經十一·五)秋,七月己未,同盟于亳城北。
(經十一·六)公至自伐鄭。
(經十一·七)楚子、鄭伯伐宋。
(經十一·八)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會于蕭魚。(經十一·九)公至自會。
(經十一·十)楚人執鄭行人良霄。
(經十一·十一)冬,秦人伐晉。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季武子將作三軍,告叔孫穆子曰:「請為三軍,各征其軍。」穆子曰:「政將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請之。穆子曰:「然則盟諸?」乃盟諸
僖閎,詛諸五父之衢。正月,作三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毀其乘。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為臣,若子若弟。叔孫氏使盡為臣
,不然不舍。
(傳十一·二)鄭人患晉、楚之故,諸大夫曰:「不從晉,國幾亡。楚弱於晉,晉不吾疾也。晉疾,楚將辟之。何為而使晉師致死於我?楚弗敢敵,而後可固與也。」子展曰
:「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殃。晉能驟來,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晉。」大夫說之,使疆埸之司惡於宋。宋向戌侵鄭,大獲。子展曰:「
師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聽命焉,且告於楚。楚師至,吾乃與之盟,而重賂晉師,乃免矣。」夏,鄭子展侵宋。
(傳十一·三)四月,諸侯伐鄭。己亥,齊太子光、宋向戌先至于鄭,門于東門。其莫,晉荀罃至于西郊,東侵舊許。衛孫林公侵其北鄙。六月,諸侯會于北林,師于向。右
還,次于瑣。圍鄭,觀兵于南門,西濟于濟隧。鄭人懼,乃行成。秋,七月,同盟于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諸侯。諸侯道敝而無成,能無貳乎?」乃盟。載書曰:「凡
我同盟,毋蘊年,毋壅利,毋保奸,毋留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獎王室。或間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
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
(傳十一·四)楚子囊乞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帥師從楚子,將以伐鄭。鄭伯逆之。丙子,伐宋。
(傳十一·五)九月,諸侯悉師以復伐鄭,鄭人使良霄、大宰石如楚,告將服于晉,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懷君。君若能以玉帛綏晉,不然,則武震以攝威之,孤之愿
也。」楚人執之。書曰「行人」,言使人也。諸侯之師觀兵于鄭東門。鄭人使王子伯駢行成。甲戌,晉趙武入盟鄭伯。冬,十月丁亥,鄭子展出盟晉侯。十二月戊寅,會于蕭
魚。庚辰,赦鄭囚,皆禮而歸之;納斥候;禁侵掠。晉侯使叔肸告于諸侯。公使臧孫紇對曰:「凡我同盟,小國有罪,大國致討,茍有以藉手,鮮不赦宥,寡君聞命矣。」
(傳十一·五)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廣車、軘車淳十五乘,甲兵備,凡兵車百乘;歌鐘二肆,及其镈、磬;女樂二八。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
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請與子樂之。」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
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君子,殿天子之邦。樂君子,福祿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帥從。』夫樂以安德,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
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遠人,所謂樂也。書曰:『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無以
待戎,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乎始有金石之樂,禮也。
襄公(傳十一·六)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伐晉以救鄭。鮑先入晉地,士魴禦之,少秦師而弗設備。壬午,武濟自輔氏,與鮑交伐晉師。己丑,秦、晉戰于櫟,晉師敗績,易
秦故也。
襄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王二月,莒人伐我東鄙,圍臺。
(經十二·二)季孫宿帥師救臺,遂入鄆。
(經十二·三)夏,晉侯使士魴來聘。
(經十二·四)秋,九月,吳子乘卒。
(經十二·五)冬,楚公子貞帥師侵宋。
(經十二·六)公如晉。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莒人伐我東鄙,圍臺。季武子救臺,遂入鄆,取其鐘以為公盤。
(傳十二·二)夏,晉士魴來聘,且拜師。
(傳十二·三)秋,吳子壽夢卒,臨於周廟,禮也。凡諸侯之衷,異姓臨於外,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是故魯為諸姬,臨於周廟;為邢、凡、蔣、茅、胙、
祭,臨於周公之廟。
(傳十二·四)冬,楚子囊、秦庶長無地伐宋,師于楊梁,以報晉之取鄭也。
(傳十二·五)靈王求後于齊,齊侯問對於晏桓子。桓子對曰:「先王之禮辭有之。天子求後於諸侯,諸侯對曰:『夫婦所生若而人,妾婦之子若而人。』無女而有姊妹及姑
姊妹,則曰:『先守某公之遺女若而人。』」齊侯許婚。王使陰里結之。
(傳十二·六)公如晉朝,且拜士魴之辱,禮也。
(傳十二·七)秦嬴歸于楚。楚司馬子庚聘于秦,為夫人寧,禮也。
襄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公至自晉。(經十三·二)夏,取邿。
(經十三·三)秋,九月庚辰,楚子審卒。
(經十三·四)冬,城防。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公至自晉,孟獻子書勞于廟,禮也。
(傳十三·二)夏,邿亂,分為三。師救邿,遂取之。凡書取,言易也;用大師焉曰滅;弗地曰入。
(傳十三·三)荀罃、士魴卒,晉侯搜于綿上以治兵。使士丐將中軍,辭曰:「伯游長。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請從伯游。」荀偃將中軍,士丐佐之。使韓起
將上軍,辭以趙武。又使欒黡,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愿上趙武,君其聽之。」使趙武將上軍,韓起佐之;欒黡將下軍,魏絳佐之。新軍無帥,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
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
(傳十三·三)君子曰:「讓,禮之主也。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黡為汏,弗敢違也。晉國以平,劇賴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書》曰:『一人
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其是之謂乎!周之興也,其《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詩》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言不讓也
。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遠,由不爭也,謂之懿德。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是以上下無
禮,亂虐并生,由爭善也,謂之昏德。國家之敝,恒必由之。」
(傳十三·四)楚子疾,告大夫曰:「不穀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師于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弘多矣。若
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以歿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擇焉。」莫對。及五命,乃許。秋,楚共王卒。子囊謀謚。大夫曰
:「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謚之『共』。」大夫從之。
襄公(傳十三·五)吳侵楚,養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養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必易我而不戒。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子庚從之。戰于庸浦,大敗
吳師,獲公子黨。君子以吳為不吊,《詩》曰:「不吊昊天,亂靡有定。」
(傳十三·六)冬,城防。書事,時也。於是將早城,臧武仲請俟畢農事,禮也。
(傳十三·七)鄭良霄、大宰石 猶在楚。石 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歲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增修德而改卜。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止鄭一卿,以除其
偪,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使歸而廢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也,不猶愈乎?」楚人歸之。
襄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王正月,季孫宿、叔老會晉士丐、齊人、宋人、衛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吳于向。
(經十四·二)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經十四·三)夏,四月,叔孫豹會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經十四·四)己未,衛侯出奔齊。
(經十四·五)莒人侵我東鄙。
(經十四·六)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
(經十四·七)冬,季孫宿會晉士丐、宋華閱、衛孫林父、鄭公孫蠆、莒人、邾人于戚。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吳告敗于晉。會于向,為吳謀楚故也。范宣子寮之不德也,以退吳人。執莒公子務婁,以其通楚使也。
(傳十四·一)將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乃祖吾離被苫蓋、蒙荊寒來歸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與女剖分
而食之。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漏泄,則職女之由。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與,將執女。」對曰:「昔秦人負恃其眾,貪于土地,逐我諸戎。惠公蠲其大德,謂
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棄。賜我南鄙之田,狐貍所居,豺狼所嗥。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其狐貍豺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昔文公與秦伐鄭,秦
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於是乎有殽之師。晉禦其上,戎亢其下,秦師不復,我諸戎實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與晉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
我諸戎相繼于時,以從執政,猶殽志也,豈敢離逖?今官之師旅無乃實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不達,何惡之能為?不與於
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宣子辭焉,使即協會,成愷悌也。
(傳十四·一)於是子叔齊子為季武子介以會,自是晉人輕魯幣而益敬其使。吳子諸樊既除喪,將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
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愿附於子臧,以無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舍之。
(傳十四·三)夏,諸侯之大夫從晉侯伐秦,以報櫟之役也。晉侯待于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及涇,不濟。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賦《匏有苦葉》,叔向退而具舟。魯
人、莒人先濟。鄭子蟜見衛北宮懿子曰:「與人而不固,取惡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說。二子見諸侯之師而勸之濟。濟涇而次。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鄭司馬子蟜帥
鄭師以進,師皆從之,至于棫林,不獲成焉。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灶,唯餘馬首是瞻。」欒黡曰:「晉國之命,未是有也。餘馬首欲東。」乃歸。下軍從之。左史
謂魏莊子曰:「不待中行伯乎?」莊子曰:「夫子命從帥,欒伯,吾帥也,吾將從之。從帥,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實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乃命大還。晉
人謂之「遷延之役。」欒黡曰:「此役也,報櫟之敗也。役又無功,晉之恥也。吾有二位於戎路,敢不恥乎?」與士鞅馳秦師,死焉。士鞅反。欒黡謂士丐曰:「餘弟不欲往
,而子召之。餘弟死,而子來,是而子殺餘之弟也。弗逐,餘亦將殺之。」士鞅奔秦。
襄公(傳十四·三)於是齊崔杼、宋華閱、仲江會伐秦。不書,惰也。向之會亦如之。衛北宮括不書於向,書於伐秦,攝也。秦伯問於士鞅曰:「晉大夫其誰先亡?」對曰
:「其欒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對曰:「然。欒黡汰虐已甚,猶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對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愛其甘棠
,況其子乎?欒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沒矣,而黡之怨實章,將於是乎在。」秦伯以為知言,為之請於晉而復之。
(傳十四·四)衛獻公戒孫文子、甯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
言》之卒章。大師辭。師曹請為之。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師曹鞭之。公怒,鞭師曹三百。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公。公使歌之,遂誦之。蒯懼,告文子。
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
愈乎?」遂行,從近關出。
(傳十四·四)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于丘宮,孫子皆殺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齊,公如鄄。使子行請於孫子,孫子又殺之。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于阿澤,
鄄人執之。初,尹公佗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二子追公,公孫丁御公。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軥而還。尹公佗曰:「子為師,我
則遠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
(傳十四·四)子鮮從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定姜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有罪,若何告無?舍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為師保
,而蔑之,二罪也。餘以巾櫛味君,而暴妾使餘,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公使厚成叔吊于衛,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
之故,使瘠敢私於執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淫發泄,其若之何?』衛人使大叔儀對,曰:「群臣不佞,得罪於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
悼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厚孫歸,復命,語臧武仲曰:「衛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
撫其內,或營其外,能無歸乎!」
(傳十四·四)齊人以郲寄衛侯。及其復也,以郲糧歸。右宰穀從而逃歸,衛人將殺之。辭曰:「餘不說初矣。餘狐裘而羔袖。」乃赦之。
(傳十四·四)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甯殖相之,以聽命於諸侯。衛侯在郲,臧紇如齊唁衛侯。衛侯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
變,何以復國?」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臧孫說,謂其人曰:「衛君必入。夫二子者,或挽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
(傳十四·五)師歸自伐秦。晉侯舍新軍,禮也。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於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
。新軍無帥,故舍之。
(傳十四·六)師曠侍於晉侯。晉侯曰:「衛人出其君,不亦故?」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
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
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善
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于市,百工獻藝。故夏書曰
:『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工執藝沈諫。』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天之愛民殃,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襄公(傳十四·七)秋,楚子為庸浦之役故,子囊師于棠,以伐吳。吳人不出而還。子囊殿,以吳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皋舟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能相救,吳人敗之,獲楚
公子宜穀。
(傳十四·八)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民。世胙大師,以表東海。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今餘命女環,茲率舅氏之典,纂
乃祖考,無忝乃舊。敬之哉!無廢朕命!」
(傳十四·九)晉侯問衛故於中行獻子。對曰:「不如因而定之。衛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
取之。推亡、固存,國之道也。』君其定衛以待時乎!」冬,會于戚,謀定衛也。
(傳十四·十)范宣子假羽毛於齊而弗歸,齊人始貳。
(傳十四·十一)楚子囊還自伐吳,卒。將死,遺言謂子庚:「必城郢!」君子謂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將死,不忘衛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詩》曰
:「行歸于周,萬民所望」,忠也。
襄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宋公使向戌來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劉。
(經十五·二)劉夏逆王后于齊。
(經十五·三)夏,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
(經十五·四)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
(經十五·五)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
(經十五·六)邾人伐我南鄙。
(經十五·七)冬,十有一月癸亥,晉侯周卒。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宋向戌來聘,且尋盟。見孟獻子,尤其室,曰:「子有令聞而美其室,非所望也。」對曰:「我在晉,吾兄為之。毀之重勞,且不敢間。」
(傳十五·二)官師從單靖公逆王后于齊。卿不行,非禮也。
(傳十五·三)楚公子午為令尹,公子罷戎為右尹,蔿子馮為大司馬,公子橐師為右司馬,公子成為左司馬,屈到為莫敖,公子追舒為箴尹,屈蕩為連尹,養由基為宮廄尹,
以靖國人。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官人,國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心。《詩》云:「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衛大夫,
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
(傳十五·四)鄭尉氏、司氏之亂,其餘盜在宋。鄭人以子西、伯有、子產之故,納賂于宋,以馬四十乘,與師茷、師慧。三月,公孫黑為質焉。司城子罕以堵女父、尉翩、
司齊與之,良司臣而逸之,托諸季武子,武子寘諸卞。鄭人醢三人也。師慧過宋朝,將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無人焉。」相曰:「朝也,何故無人?」慧曰:「
必無人焉。若猶有人,豈其以千乘之相易淫樂之矇?必無人焉故也。」子罕聞之,固請而歸之。夏,齊侯圍成,貳於晉故也。於是乎城成郛。
(傳十五·六)秋,邾人伐我南鄙,使告于晉。晉將為會以討邾、莒,晉侯有疾,乃止。冬,晉悼公卒,遂不克會。
(傳十五·七)鄭公孫夏如晉奔喪,子蟜送葬。
(傳十五·八)宋人或得玉,獻諸子罕。子罕弗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也,故敢獻之。」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玉為寶。若以與我,皆喪寶也,不
若人有其寶。」稽首而告曰:「小人懷璧,不可以越鄉,納此以請死也。」子罕寘諸其里,使玉人為之攻之,富而後使復其所。
(傳十五·九)十二月,鄭人奪堵狗之妻,而歸諸范氏。
襄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葬晉悼公。
(經十六·二)三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溴梁。戊寅,大夫盟。
(經十六·三)晉人執莒子、邾子以歸。
(經十六·四)齊侯伐我北鄙。
(經十六·五)夏,公至自會。
(經十六·六)五月甲子,地震。
(經十六·七)叔老會鄭伯、晉荀偃、衛甯殖、宋人伐許。
(經十六·八)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成。
(經十六·九)大雩。
(經十六·十)冬,叔孫豹如晉。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葬晉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為傅,張君臣為中軍司馬,祁奚、韓襄、欒盈、士鞅為公族大夫,虞丘書為乘馬御。改服、修官,烝于曲沃。警守
而下,會于溴梁。命歸侵田。以我故,執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齊、楚之使」。晉侯與諸侯宴于溫,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齊高厚之詩不類。荀偃怒,且曰
:「諸侯有異志矣。」使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歸。於是叔孫豹、晉荀偃、宋向戌、衛甯殖、鄭公孫蠆、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討不庭。」
(傳十六·二)許男請遷于晉。諸侯遂遷許,許大夫不可,晉人歸諸侯。
(傳十六·二)鄭子蟜聞將伐許,遂相鄭伯以從諸侯之師。穆叔從公。齊子帥師會晉荀偃。書曰「會鄭伯」,為夷故也。
(傳十六·二)夏,六月,次于棫林。庚寅,伐許,次于函氏。
(傳十六·三)晉荀偃、欒黡帥師伐楚,以報宋楊梁之役。楚公子格帥師,及晉師戰于湛阪。楚師敗績。晉師遂侵方城之外,復伐許而還。
(傳十六·四)秋,齊侯圍成,孟孺子速徼之。齊侯曰:「是好勇,去之以為之名。」速遂塞海陘而還。
(傳十六·五)冬,穆叔如晉聘,且言齊故。晉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與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齊人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是以大請。敝邑之急,
朝不及夕,引領西望曰:『庶幾乎!』比執豆間,恐無及也。」見中行獻子,賦《圻父》。獻子曰:「偃知罪矣,敢不從執沈同恤社稷,而使魯及此?」見范宣子,賦《鴻雁
》之卒章。宣子曰:「丐在此,敢使魯無鳩乎?」
襄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王二月,庚午,邾子牼卒。
(經十七·二)宋人伐陳。
(經十七·三)夏,衛石買帥師伐曹。
(經十七·四)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桃。高厚帥師伐我北鄙,圍防。
(經十七·五)九月,大雩。
(經十七·六)宋華臣出奔陳。
(經十七·七)冬,邾人伐我南鄙。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宋莊朝伐陳,獲司徒卬,卑宋也。
(傳十七·二)衛孫蒯田于曹隧,飲馬于重丘,毀其瓶。重丘人閉門而詬之,曰:「親逐而君,爾父為厲。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為?」夏,衛石買、孫蒯伐曹,取重丘。曹人
愬于晉。
(傳十七·三)齊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桃。高厚圍臧紇于防。師自陽關逆臧孫,至于旅松。郰叔紇、臧疇、臧賈帥甲三百,宵犯齊師,送之而復。齊
師去之。
(傳十七·三)齊人獲臧堅,齊侯使夙沙衛唁之,且曰「無死」。堅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賜不終,姑又使其刑臣禮於士。」以杙抉其傷而死。
(傳十七·四)冬,邾人伐我南鄙,為齊故也。
(傳十七·五)宋華閱卒,華臣弱皋比之室,使賊殺其宰華吳,賊六人以鈹殺諸盧門合左師之後。左師懼,曰:「老夫無罪。」賊曰:「皋比私有討於吳。」遂幽其妻,曰
:「畀餘而大璧。」宋公聞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亂宋國之政,必逐之。」左師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順,國之恥也。不如蓋之。」乃舍之。左師為己短
策,茍過華臣之門,必騁。十一月甲午,國人逐瘈狗。瘈狗入於華臣氏,國人從之。華臣懼,遂奔陳。
(傳十七·六)宋皇國父為大宰,為平公筑臺,妨於農收。子罕請俟農功之畢,公弗許。筑者謳曰:「澤門之晳,實興我役。邑中之黔,實慰我心。」子罕聞之,親執撲,以
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儕小人皆有闔廬以辟燥濕寒暑。今君為一臺,而不速成,何以為役?」謳者乃止。或問其故。子罕曰:「宋國區區,而有詛有祝,禍之本也
。」
(傳十七·七)齊晏桓子卒,晏嬰粗缞斬,苴绖、帶、杖,菅屨,食鬻,居倚廬,寢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曰:「唯卿為大夫。」
襄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白狄來。
(經十八·二)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
(經十八·三)秋,齊師伐我北鄙。
(經十八·四)冬,十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圍齊。
(經十八·五)曹伯負芻卒于師。
(經十八·六)楚公子午帥師伐鄭。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白狄始來。
(傳十八·二)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于長子,執孫蒯于純留,為曹故也。
(傳十八·三)秋,齊侯伐我北鄙。中行獻子將伐齊,夢與厲公訟,弗勝。公以戈擊之,首隊於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見梗陽之巫皋。他日,見諸道,與之言,同。巫曰
:「今茲主必死。若有事於東方,則可以逞。」獻子許諾。晉侯伐齊,將濟河,獻子以朱絲系玉二,而禱曰:「齊環怙恃其險,負其眾庶,棄好背盟,陵虐神主。曾臣彪將
率諸侯以討焉,其官臣偃實先後之。茍捷有功,無作神羞,官臣偃無敢復濟。唯爾有神裁之。」沈玉而濟。
(傳十八·三)冬,十月,會于魯濟,尋溴梁之言,同伐齊。齊侯禦諸平陰,塹防門而守之,廣里。夙沙衛曰:「不能戰,莫如守險。」弗聽。諸侯之士門焉,齊人多死。范
宣子告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魯人、莒人皆請以車千乘自其鄉入,既許之矣。若入,君必失國。子盍圖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嬰聞之,曰:「君固無勇,
而又聞是,弗能久矣。」
(傳十八·三)齊侯登巫山以望晉師。晉人使司馬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旆而疏陳之。使乘車者左實右偽,以旆先,輿曳柴而從之。齊侯見之,畏其眾也,乃脫歸。丙寅
晦,齊師夜遁。師曠告晉侯曰;「鳥烏之聲樂,齊師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馬之聲,齊師其遁。」叔向告晉侯曰:「城上有烏,齊師其遁。」十一月丁卯朔,入平
陰,遂從齊師。夙沙衛連大車以塞隧而殿。殖綽、郭最曰:「子殿國師,齊之辱也。子姑先乎!」乃代之殿。衛殺馬於隘以塞道。晉州綽及之,射殖綽,中肩,兩矢夾脰,曰
:「止,將為三軍獲;不止,將取其衷。」顧曰:「為私誓。」州綽曰:「有如日!」乃弛弓而自後縛之。其右具丙亦舍兵而縛郭最,皆衿甲而縛,坐于中軍之鼓下。
(傳十八·三)晉人欲逐歸者,魯、衛請攻險。己卯,荀偃、士丐以中軍克京茲。乙酉,魏絳、欒盈以下軍克邿;趙武、韓起以上軍圍盧,弗克。十二月戊戌,及秦周,伐雍
門之萩。范鞅門于雍門,其御追喜以戈殺犬于門中;孟莊子斬其橁以為公琴。己亥,焚雍門及西郭、南郭。劉難、士弱率諸侯之師焚申池之竹木。壬寅,焚東郭、北郭,范鞅
門于揚門。州綽門于東閶,左驂迫,還于東門中,以枚數闔。齊侯駕,將走郵棠。太子與郭榮扣馬,曰:「師速而疾,略也。將退矣,君何懼焉?且社稷之主不可以輕,輕則
失眾。君必待之!」將犯之。太子抽劍斷鞅,乃止。甲辰,東侵及濰,南及沂。
(傳十八·四)鄭子孔欲去諸大夫,將叛晉而起楚師以去之。使告子庚,子庚弗許。楚子聞之,使楊豚尹宜告子庚曰:「國人謂不穀主社稷而不出師,死不從禮。不穀即位,
於今五年,師徒不出,人其以不穀為自逸而忘先君之業矣。大夫圖之,其若之何?」子庚嘆曰:「君王其謂午懷安乎!吾以利社稷也。」見使者,稽首而對曰:「諸侯方睦於
晉,臣請嘗之。若可,君而繼之。不可,收師而退,可以無害,君亦無辱。」子庚帥師治兵於汾。於是子蟜、伯有、子張從鄭伯伐齊,子孔、子展、子西守。二子知子孔之謀
,完守入保。子孔不敢會楚師。
(傳十八·四)楚師伐鄭,次於魚陵。右師城上棘,遂涉潁。次于旃然。旃子馮、公子格率銳師侵費滑、胥靡、獻于、雍梁,右回梅山,侵鄭東北,至于蟲牢而反。子庚門于
純門,信于城下而還,涉於魚齒之下。甚雨及之。楚師多凍,役徒幾盡。晉人聞有楚師,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董叔曰
:「天道多在西北。南師不時,必無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
襄公(經十九·一)十有九年
春,王正月,諸侯盟于祝柯。晉人執邾子。
(經十九·二)公至自伐齊。
(經十九·三)取邾田,自漷水。
(經十九·四)季孫宿如晉。
(經十九·五)葬曹成公。
(經十九·六)夏,衛孫林父帥師伐齊。
(經十九·七)秋,七月辛卯,齊侯環卒。
(經十九·八)晉士丐帥師侵齊,至穀,聞齊侯卒,乃還。
(經十九·九)八月丙辰,仲孫蔑卒。
(經十九·十)齊殺其大夫高厚。
(經十九·十一)鄭殺其大夫公子嘉。
(經十九·十二)冬,葬齊靈公。
(經十九·十三)城西郛。
(經十九·十四)叔孫豹會晉士丐于柯。
(經十九·十五)城武城。
(傳十九·一)十九年,春,諸侯還自沂上,盟于督揚,曰:「大毋侵小。」執邾悼公,以其伐我故。遂次于泗上,疆我田,取邾田,自漷水歸之于我。晉侯先歸。公享晉六
卿于蒲圃,賜之三命之服;軍尉、司馬、司空、輿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賄荀偃束錦、加璧、乘馬,先吳壽夢之鼎。
(傳十九·一)荀偃癉疽,生瘍於頭。濟河,及著雍,病,目出。大夫先歸者皆反。士丐請見,弗內。請後,曰:「鄭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視,不可含。宣子盥而撫之
,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猶視。欒懷子曰:「其為未卒事於齊故也乎?」乃復撫之曰:「主茍終,所不嗣灶齊者,有如河!」乃瞑,受含。宣子出,曰:「吾淺之為丈夫
也。」
(傳十九·二)晉欒魴帥師從衛孫文子伐齊。
(傳十九·三)季武子如晉拜師,晉侯享之。范宣子為政,賦《黍苗》。季武子興,再拜稽首,曰:「小國之仰大國也,如百穀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輯睦,豈唯敝
邑?」賦《六月》。
(傳十九·四)季武子以所得於齊之兵作林鐘而銘魯功焉。臧武仲謂季孫曰:「非禮也。夫銘,天子令德,諸侯言時計功,大夫稱伐。今稱伐,則下等也;計功,則借人也;
言時,則妨民多矣,何以為銘?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銘其功烈,以示子孫,昭明德而懲無禮也。今將借人之力以救其死,若之何銘之?小國幸於大國,而昭所
獲焉以怒之,亡之道也。」
(傳十九·五)齊侯娶于魯,曰顏懿姬,無子。其姪鬷聲姬,生光,以為太子。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屬諸戎子。戎子請以為太子,許之。仲子曰:「不可。
廢常,不祥;間諸侯,難。光之立也,列於諸侯矣。今無故而廢之,是專黜諸侯,而以難犯不祥也。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而已。」遂東太子光。使高厚傅牙,以為太子
,夙沙衛為少傅。齊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光殺戎子,尸諸朝,非禮也。婦人無刑。雖有刑,不在朝市。夏,五月壬辰晦,齊靈公卒。莊公即位。執公子牙於句瀆
之丘。以夙沙衛易己,衛奔高唐以叛。
(傳十九·六)晉士丐侵齊,及穀,聞喪而還,禮也。
(傳十九·七)於四月丁未,鄭公孫蠆卒,赴於晉大夫。范宣子言於晉侯,以其善於伐秦也。六月,晉侯請於王,王追賜之大路,使以行,禮也。
(傳十九·八)秋,八月,齊崔杼殺高厚於灑藍,而兼其室。書曰「齊殺其大夫,」從君於昏也。
(傳十九·九)鄭子孔之為政也專,國人患之,乃討西宮之難與純門之師。子孔當罪,以其甲及子革、子良氏之甲守。甲辰,子展、子西率國人伐之,殺子孔而分其室。書曰
「鄭殺其大夫」,專也。子然、子孔,宋子之子也;士子孔,圭媯之子也。圭媯之班亞宋子,而相親也;二子孔亦相親也。僖之四年,子然卒;簡之元年,士子孔卒。司徒孔
實相子革、子良之室,三室如一,故及於難。子革、子良出奔楚。子革為右尹。鄭人使子展當國,子西聽政,立子產為卿。
(傳十九·十)齊慶封圍高唐,弗克。冬,十一月,齊侯圍之。見衛在城上,號之,乃下。問守備焉,以無備告。揖之,乃登。聞師將傅,食高唐人。殖綽、工僂會夜縋納師
,醢衛于軍。
(傳十九·十一)城西郛,懼齊也。
(傳十九·十二)齊及晉平,盟于大隧。故穆叔會范宣子于柯。穆叔見叔向,賦《載馳》之四章。叔向曰:「肸敢不承命!」穆叔歸,曰:「齊猶未也,不可以不懼。」乃城
武城。
(傳十九·十三)衛石共子卒,悼子不哀。孔成子曰:「是謂蹶其本,必不有其宗。」
襄公(經二十·一)二十年
春,王正月辛亥,仲孫速會莒人盟于向。
(經二十·二)夏,六月庚申,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盟于澶淵。
(經二十·三)秋,公至自會。
(經二十·四)仲孫速帥師伐邾。
(經二十·五)蔡殺其大夫公子燮。蔡公子履出奔楚。
(經二十·六)陳侯之弟黃出奔楚。
(經二十·七)叔老如齊。
(經二十·八)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經二十·九)季孫宿如宋。
(傳二十·一)二十年,春,及莒平。孟莊子會莒人盟于向,督揚之盟故也。
(傳二十·二)夏,盟于澶淵,齊成故也。
(傳二十·三)邾人驟至,以諸侯之迂能報也。秋,孟莊子伐邾以報之。
(傳二十·四)蔡公子燮欲以蔡之晉,蔡人殺之。公子履,其母弟也,故出奔楚。陳慶虎、慶寅畏公子黃之偪,愬諸楚曰:「與蔡司馬同謀。」楚人以為討,公子黃出奔楚。
初,蔡文侯欲事晉,曰:「先君與於踐土之盟,晉不可棄,且兄弟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無常,公子燮求從先君以利蔡,不能而死。書曰「蔡殺其大夫公子燮
」,言不與民同欲也;「陳侯之弟黃出奔楚」,言非其罪也。公子黃將出奔,呼於國曰:「慶氏無道,求專陳國,暴蔑其君,而去其親,五年不滅,是無天也。」
(傳二十·五)齊子初聘于齊,禮也。
(傳二十·六)冬,季武子如宋,報向戌之聘也。褚師段逆之以受享,賦《常棣》之七章以卒。宋人重賄之。歸,復命,公享之,賦《魚麗》之卒章。公賦《南山有臺》。武
子去所,曰:「臣不堪也。」
(傳二十·七)衛甯惠子疾,召悼子曰:「吾得罪於君,悔而無及也。名藏在諸侯之策,曰『孫林父、甯殖出其君』。君入,則掩之。若能掩之,則吾子也。若不能,猶有鬼
神,吾有餒而已,不來食矣。」悼子許諾,惠子遂卒。
襄公(經二一·一)二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公如晉。
(經二一·二)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
(經二一·三)夏,公至自晉。
(經二一·四)秋,晉欒盈出奔楚。
(經二一·五)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經二一·六)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經二一·七)曹伯來朝。
(經二一·八)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于商任。
(傳二一·一)二十一年,春,公如晉,拜師及取邾田也。
(傳二一·二)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賜於其從者。於是魯多盜。季孫謂臧武仲曰:「子盍詰盜?」武仲曰:「不可詰也。紇又不能。」季孫曰
:「我有四封,而詰其盜,何故不可?子為司寇,將盜是務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盜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盜?子為正卿,而來外盜;使紇去之,將何以能?庶
其竊邑於邾以來,子以姬氏妻之,而與之邑。其從者皆有賜焉。若大盜禮焉以君之姑姊與其大邑,其次皁牧輿馬,其小者衣裳劍帶,是賞盜也。賞而去之,其或難焉。紇也聞
之:在上位者灑濯其心,壹以待人;軌度其信,可明徵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
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書曰:『念茲在茲,釋茲在茲,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將謂由己壹也。信由己臺,而後功可念也。」
襄公(傳二一·二)庶其非卿也,以地來,雖賤,必書,重地也。
(傳二一·三)齊侯使慶佐為大夫,復討公子牙之黨,執公子買于句瀆之丘。公子鉏來奔。叔孫還奔燕。
(傳二一·四)夏,楚子庚卒。楚子使薳子馮為令尹,訪於申叔豫。叔豫曰:「國多寵而王弱,國不可為也。」遂以疾辭。方暑,闕地,下冰而床焉。重繭,衣裘,鮮食而寢
。楚子使醫視之。復曰:「瘠則殃,而血氣未動。」乃使子南為令尹。
(傳二一·五)欒桓子娶於范宣子,生懷子。范鞅以其亡也,怨欒氏,故與欒盈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欒祁與其老州賓通,幾亡室矣。懷子患之。祁懼其討也,愬諸
宣子曰:「盈將為亂,以范氏為死桓主而專政矣,曰:『吾父逐鞅也,不怒而以寵報之,又與吾同官而專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父而專於國,有死而已,吾蔑從之矣。』其
謀如是,懼害於主,吾不敢不言。」范鞅為之徵。懷子好施,士多歸之。宣子畏其多士也,信之。懷子為下卿,宣子使城著而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箕遺、黃淵、
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師、申書、羊舌虎、叔羆,囚伯華、叔向、籍偃。
(傳二一·五)人謂叔向曰:「子離於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知也。」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
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於君,無不行,求赦君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
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讎,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
(傳二一·五)晉侯問叔向之罪於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於是祁奚老矣,聞之,乘馹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聖有
謨勛,明徵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
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傳二一·五)初,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諫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彼美,餘懼其生龍蛇以禍女。女敝族也。國多大寵,不仁人間之,不亦
難乎?餘何愛焉?」使往視寢,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欒懷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於難。
(傳二一·五)欒盈過於周,周西鄙掠之。辭於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於王之守臣,將逃罪。罪重於郊甸,無所伏竄,敢布其死:昔陪臣書能輸力於王室,王施惠焉。其
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勞。大君若不棄書之力,亡臣猶有所逃。若棄書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餘也,將歸死於尉氏,不敢還矣。敢布四體,唯大君命焉。」王曰:「尤而效之
,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欒氏者,歸所取焉,使候出諸轘轅。
(傳二一·六)冬,曹武公來朝,始見也。
(傳二一·七)會於商任,錮欒氏也。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會朝,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
。」
(傳二一·八)知起、中行喜、州綽、邢蒯出奔齊,皆欒氏之黨也。樂王鮒謂范宣子曰:「盍反州綽、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欒氏之勇也,餘何獲焉?」王鮒曰:「
子為彼欒氏,乃亦子之勇也。」齊莊公朝,指殖綽、郭最曰:「是寡人之雄也。」州綽曰:「君以為雄,誰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陰之役,先二子鳴。」莊公為勇爵,殖綽、
郭最欲與焉。州綽曰:「東閭之役,臣左驂迫,還於門中,識其枚數,其可以與於此乎?」公曰:「子為晉君也。」對曰:「臣為隸新,然二子者,譬於禽獸,臣食其肉而寢
處其皮矣。」
襄公(經二二·一)二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公至自會。
(經二二·二)夏,四月。
(經二二·三)秋,七月辛酉,叔老卒。
(經二二·四)冬,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隨。
(經二二·五)公至自會。
(經二二·六)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
(傳二二·一)二十二年,春,臧武仲如晉。雨,過御叔。御叔在其邑,將飲酒,曰:「焉用聖人?我將飲酒而已。雨行,何以聖為?」穆叔聞之,曰:「不可使也,而傲使
人,國之蠹也。」令倍其賦。
(傳二二·二)夏,晉人徵朝于鄭。鄭人使少正公孫僑對曰:「在晉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於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駟從寡君以朝于執事,執事不禮於寡君,寡君
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晉是以有戲之役。楚人猶競,而申禮於敝邑。敝邑欲從執事而懼為大尤,曰:『晉其謂我不共有禮?』是以不敢攜貳於楚。我四年三月,
先大夫子蟜又從寡君以觀釁於楚,晉於是乎有蕭魚之役。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競,寡君盡其土實,重之以宗器,以受齊盟。遂帥
群臣隨于執事,以會歲終。貳於楚者子侯、石盂,歸而討之。溴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孫夏從寡君以朝于君,見於嘗酎,與執燔焉。間二年,聞君將靖東夏,四月,又朝以
聽事期。不朝之間,無歲不聘,無役不從。以大國政令之無常,國家罷病,不虞薦至,無日不惕,豈敢忘職?大國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
,其無乃不堪任命而翦為仇讎?敝邑是懼,其敢忘君命?委諸執事,執事實重圖之。」
(傳二二·三)秋,欒盈自楚適齊。晏平仲言於齊侯曰:「商任之會,受命於晉。今納欒氏,將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圖之。」弗聽。退告陳文子曰
:「君人執信,臣人執共。忠、信、篤、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棄也,弗能久矣。」
(傳二二·四)九月,鄭公孫黑肱有疾,歸邑于公,召室老、宗人立段,而使黜官、薄祭。祭以特羊,殷以少牢,足以共祀,盡歸其餘邑,曰:「吾聞之:生於亂世,貴而能
貧,民無求焉,可以後亡。敬共事君與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己巳,伯張卒。君子曰:「善戒。《詩》曰:『慎爾侯度,用戒不虞』,鄭子張其有焉。」
(傳二二·五)冬,會于沙隨,復錮欒氏也。欒盈猶在齊。晏子曰:「禍將作矣。齊將伐晉,不可以不懼。」
(傳二二·六)楚觀起有寵於令尹子南,未益祿而有馬數十乘。楚人患之,王將討焉。子南之子棄疾為王御士,王每見之,必泣。棄疾曰:「君三泣臣矣,敢問誰之罪也?」
王曰:「令尹之不能,爾所知也。國將討焉,爾其居乎?」對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為。」王遂殺子南於朝,轘觀起於四竟。子南之臣謂棄疾:「請
徙子尸於朝。」曰:「君臣有禮,唯二三子。」三日,棄疾請尸。王許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與殺吾父,行將焉入?」曰:「然則臣王乎?」曰:「棄父事
讎,吾弗忍也。」遂縊而死。
(傳二二·六)復使薳子馮為令尹,公子齮為司馬,屈建為莫敖。有寵於薳子者八人,皆無祿而多馬。他日朝,與申叔豫言,弗應而退。從之,入於人中。又從之,遂歸。退
朝,見之,曰:「子三困我於朝,吾懼,不敢不見。吾過,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對曰:「吾不免是懼,何敢告子?」曰:「何故?」對曰:「昔觀起有寵於子南,子南得
罪,觀起車裂,何故不懼?」自御而歸,不能當道。至,謂八人者曰:「吾見申叔,夫子所謂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則可;不然,請止。」辭八人者,而後王安之。
(傳二二·七)十二月,鄭游眅將歸晉,未出竟,遭逆妻者,奪之,以館于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殺之,以其妻行。子展廢良而立大叔,曰:「國卿,君之貳也,民之主也
,不可以茍。請舍子明之類。求亡妻者,使復其所。使游氏勿怨。」曰:「無昭惡也。」
襄公(經二三·一)二十有三年
春,王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經二三·二)三月己巳,杞伯丐卒。
(經二三·三)夏,邾畀我來奔。
(經二三·四)葬杞孝公。
(經二三·五)陳殺其大夫慶虎及慶寅。
(經二三·六)陳侯之弟黃自楚歸于陳。
(經二三·七)晉欒盈復入于晉,入于曲沃。
(經二三·八)秋,齊侯伐衛,遂伐晉。
(經二三·九)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于雍榆。
(經二三·十)己卯,仲孫速卒。
(經二三·十一)冬,十月乙亥,臧孫紇出奔邾。
(經二三·十二)晉人殺欒盈。
(經二三·十三)齊侯襲莒。
(傳二三·一)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晉悼夫人喪之。平公不徹樂,非禮也。禮,為鄰國闕。
(傳二三·二)陳侯如楚,公子黃愬二慶於楚,楚人召之。使慶樂往,殺之。慶氏以陳叛。夏,屈建從陳侯圍陳。陳人城,板隊而殺人。役人相命,各殺其長,遂殺慶虎、慶
寅。楚人納公子黃。君子謂慶氏不義,不可肆也。故《書》曰:「惟命不于常。」
(傳二三·三)晉將嫁女于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以藩載欒盈及其士,納諸曲沃。欒盈夜見胥午而告之。對曰:「不可。天之所廢,誰能興之?子必不免。吾非愛死也,知
不集也。」盈曰:「雖然,因子而死,吾無悔矣。我實不天,子無咎焉。」許諾。伏之而觴曲沃人,樂作,午言曰:「今也得欒孺子何如?」對曰:「得主而為之死,猶不死
也。」皆嘆,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貳之有!」盈出,遍拜之。
(傳二三·三)四月,欒盈帥曲沃之甲,因魏獻子,以晝入絳。初,欒盈佐魏莊子於下軍,獻子私焉,故因之。趙氏以原、屏之難怨欒氏。韓、趙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
欒氏,而固與范氏和親。知悼子少,而聽於中行氏。程鄭嬖於公。唯魏氏及七輿大夫與之。樂王鮒侍坐於范宣子。或告曰:「欒氏至矣。」宣子懼。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宮
,必無害也。且欒氏多怨,子為政,欒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權,又執民柄,將何懼焉?欒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強取也。夫克亂在權,子無懈矣!」
襄公(傳二三·三)公有姻喪,王鮒使宣子墨缞冒绖,二婦人輦以如公,奉公以如固宮。范鞅逆魏舒,則成列既乘,將逆欒氏矣。趨進,曰:「欒氏帥賊以入,鞅之父與二三
子在君所矣,使鞅逆吾子。鞅請驂乘。」持帶,遂超乘。右撫劍,左援帶,命驅之出。仆請,鞅曰:「之公。」宣子逆諸階,執其手,賂之以曲沃。初,斐豹,隸也,著於丹書
。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人懼之。斐豹謂宣子曰:「茍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喜,曰:「而殺之,所不請於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出豹而閉之。督戎從之。逾隱而待
之,督戎逾入,豹自後擊而殺之。
(傳二三·三)范氏之徒在臺後,欒氏乘公門。宣子謂鞅曰:「矢及君屋,死之!」鞅用劍以帥卒,欒氏退,攝車從之。遇欒樂,曰:「樂免之。死,將訟女於天。」樂射之
,不中;又注,則乘槐本而覆。或以戟鉤之,斷肘而死。欒魴傷。欒盈奔曲沃。晉人圍之。
(傳二三·四)秋,齊侯伐衛。先驅,穀榮御王孫揮,召揚為右;申驅,成秩御莒恒,申鮮虞之傅摯為右。曹開御戎,晏父戎為右。貳廣,上之登御邢公,盧蒲癸為右;啟,
牢成御襄罷師,狼蘧疏為右;胠,商子車御侯朝,桓跳為右;大殿,商子游御夏之御寇,崔如為右;燭庸之越駟乘。自衛將遂伐晉。
(傳二三·四)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濟,國之福也。不德而有功,憂必及君。」崔杼諫曰:「不可。臣聞之:小國間大國之敗而毀焉,必受其咎。君其圖
之。」弗聽。陳文子見崔武子,曰:「將如君何?」武子曰:「吾言於君,君弗聽也。以為盟主,而利其難。群臣若急,君於何有?子姑止之。」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
將死乎!謂君甚而又過之,不得其死。過君以義,猶自抑也,況以惡乎?」齊侯遂伐晉,取朝歌。為二隊,入孟門,登大行。張武軍於熒庭,戍郫邵,封少水,以報平陰之役
,乃還。趙勝帥東陽之師以追之,獲晏氂。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于雍榆,禮也。
(傳二三·五)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申豐曰:「彌與紇,吾皆愛之,欲擇才焉而立之。」申豐趨退,歸,盡室將行。他日,又訪焉。對曰:「其
然,將具敝車而行。」乃止。訪於臧紇。臧紇曰:「飲我酒,吾為子立之。」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為客。既獻,臧孫命北面重席,新樽絜之。召悼子,降逆之。大夫皆起及乃
旅而召公鉏,使與之齒。季孫失色。
(傳二三·五)季氏以公鉏為馬正,慍而不出。閔子馬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
可也。奸回不軌,禍涪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盡舍旃。故公鉏氏富,又出為公左宰。
(傳二三·五)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氏之御騶豐點好羯也,曰:「從餘言必為孟孫。」再三云,羯從之。孟莊子疾,豐點謂公鉏:「茍立羯,請讎臧氏。」公鉏謂季孫
曰:「孺子秩固其所也。若羯立,則季氏信有力於臧氏矣。」弗應。己卯,孟孫卒。公鉏奉羯立于戶側。季孫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鉏曰:「羯在此矣。」季孫
曰:「孺子長。」公鉏曰:「何長之有?唯其才也。且夫子之命也。」遂立羯。秩奔邾。
(傳二三·五)臧孫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美疢不
如惡石。夫石猶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孟氏閉門,告於季孫曰:「臧氏將為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冬,十月,孟氏將辟,
藉除於臧氏。臧孫使正夫助之,除於東門,甲從己而視之。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
(傳二三·五)初,臧宣叔娶于鑄,生賈及為而死。繼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紇,長於公宮。姜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為出在鑄。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
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為以納請,遂自為也。
臧孫如防,使來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茍守先祀,無廢二勛,敢不辟邑?」乃立臧為。臧紇致防而奔齊。其人曰:「其盟我乎?」臧孫曰:「無辭。」
將盟臧氏,季孫召外史掌惡臣而問盟首焉。對曰:「盟東門氏也,曰『毋或如東門遂不聽公命,殺適立庶』。盟叔孫氏也,曰『毋或如叔孫僑如欲廢國常,蕩覆公室』。」季
孫曰:「臧孫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門斬關?」季孫用之,乃盟臧氏,曰:「毋或如臧孫紇干國之紀,犯門斬關!」臧孫聞之,曰:「國有人焉,誰居?其孟
椒乎!」
(傳二三·六)晉人克欒盈于曲沃,盡殺欒氏之族黨。欒魴出奔宋。書曰「晉人殺欒盈」,不言大夫,言自外也。
(傳二三·七)齊侯還自晉,不入,遂襲莒。門于且于,傷股而退。明日,將復戰,期于壽舒。杞殖、華還載甲夜入且于之隧,宿於莒郊。明日,先遇莒子於蒲侯氏。莒子重
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華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之,從而伐之,獲杞梁。莒人行成。齊侯歸,遇杞
梁之妻於郊,使吊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於罪,猶有先人之敝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吊。」齊侯吊諸其室。
(傳二三·八)齊侯將為臧紇田。臧孫聞之,見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
事之,非鼠如何?」乃弗與田。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於魯國,抑有由也,作不順而施不恕也。夏書曰:『念茲在茲』,順事、恕施也。」
襄公(經二四·一)二十有四年
春,叔孫豹如晉。
(經二四·二)仲孫羯帥師侵齊。
(經二四·三)夏,楚子伐吳。
(經二四·四)秋,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既。
(經二四·五)齊崔杼帥師伐莒。
(經二四·六)大水。
(經二四·七)八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經二四·八)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儀。
(經二四·九)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伐鄭。(經二四·十)公至自會。
(經二四·十一)陳鍼宜咎出奔楚。
(經二四·十二)叔孫豹如京師。
(經二四·十三)大饑。
(傳二四·一)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晉,范宣子逆之,問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穆叔未對。宣子曰:「昔丐之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在夏為
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其是之謂乎!」穆叔曰:「以豹所聞,此之謂世祿,非不朽也。魯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沒,其言立,其是之謂乎
!豹聞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絕祀,無國無之。祿之大者,不可謂不朽。」
(傳二四·二)范宣子為政,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子產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為晉國,四鄰諸侯不聞令德,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
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壞;晉國貳,則子之家壞,何沒沒也?將焉用賄?夫令名
,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壞,無亦是務乎!有德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遠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
(傳二四·二)宣子說,乃輕幣。是行也,鄭伯朝晉,為重幣故,且請伐陳也。鄭伯稽首,宣子辭。子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於敝邑,寡君是以請請罪焉,
敢不稽首?」
(傳二四·三)孟孝伯侵齊,晉故也。
(傳二四·四)夏,楚子為舟師以伐吳,不為軍政,無功而還。
(傳二四·五)齊侯既伐晉而懼,將欲見楚子。楚子使薳啟強如齊聘,且請期。齊社,搜軍實,使客觀之。陳文子曰:「齊將有寇。吾聞之:兵不戢,必取其族。」
(傳二四·六)秋,齊侯聞將有晉師,使陳無宇從薳啟強如楚,辭,且乞師。崔杼帥師送之,遂伐莒,侵介根。
(傳二四·七)會于夷儀,將以伐齊。水,不克。
(傳二四·八)冬,楚子伐鄭以救齊,門于東門,次于棘澤。諸侯還救鄭。晉侯使張骼、輔躒致楚師,求御于鄭。鄭人卜宛射犬,吉。子大叔戒之曰:「大國之人不可與也
。」對曰:「無有眾寡,其上一也。」大叔曰:「不然。部婁無松柏。」二子在幄,坐射犬于外;既食,而後食之。使御廣車而行,己皆乘乘車。將及楚師,而後從之乘,皆
踞轉而鼓琴。近,不告而馳之。皆取胄於櫜而胄,入壘,皆下,搏人以投,收禽挾囚。弗待而出。皆超乘,抽弓而射。既免,復踞轉而鼓琴,曰:「公孫!同乘,兄弟也,胡
再不謀?」對曰:「曩者志入而已,今則怯也。」皆笑,曰:「公孫之亟也!」楚子自棘澤還,使薳啟強帥師送陳無宇。
(傳二四·九)吳人為楚舟師之役故,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于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犁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復命。王欲伐之。薳子
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
(傳二四·十)陳人復討慶氏之黨,鍼宜咎出奔楚。
(傳二四·十一)齊人城郟。穆叔如周聘,且賀城。王嘉其有禮也,賜之大路。
(傳二四·十二)晉侯嬖程鄭,使佐下軍。鄭行人公孫揮如晉聘,程鄭問焉,曰:「敢問降階何由?」子羽不能對,歸以語然明。然明曰:「是將死矣。不然,將亡。貴而知
懼,懼而思降,乃得其階。下人而已,又何問焉?且夫既登而求降階者,知人也,不在程鄭。其有亡釁乎!不然,其有惑疾,將死而憂也。」
襄公(經二五·一)二十有五年
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
(經二五·二)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弒其君光。
(經二五·三)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儀。
(經二五·四)六月壬子,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
(經二五·五)秋,八月己巳,諸侯同盟于重丘。
(經二五·六)公至自會。
(經二五·七)衛侯入于夷儀。
(經二五·八)楚屈建帥師滅舒鳩。
(經二五·九)冬,鄭公孫夏帥師伐陳。
(經二五·十)十有二月,吳子遏伐楚,門于巢,卒。
(傳二五·一)二十五年,春,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以報孝伯之師也。公患之,使告于晉。孟公綽曰:「崔子將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歸,何患焉?其來也不寇,使民不
嚴,異於他日。」齊師徒歸。
(傳二五·二)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
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據于蒺梨,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困于石,往
不濟也;據于蒺梨,所恃傷也;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
:「不可。」公曰:「不為崔子,其無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間伐晉也,曰:「晉必將報。」欲弒公以說于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
(傳二五·二)夏,五月,莒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齊。甲戌,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入于室,與崔子自側戶出。公拊楹而歌。侍
人賈舉止眾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
逾墻,又射之,中股,反隊,遂弒之。賈舉、州綽、邴師、公孫敖、封具、鐸父、襄伊、僂堙皆死。祝佗父祭於高唐,至復命,不說弁而死於崔氏。申蒯,侍漁者,退,謂其
宰曰:「爾以帑免,我將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義也。」與之皆死。崔氏殺鬷蔑于平陰。
(傳二五·二)晏子立於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
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
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踴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傳二五·二)盧蒲癸奔晉,王何奔莒。叔孫宣伯之在齊也,叔孫還納其女於靈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宮,曰:「所不與崔、慶者
。」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與,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與大夫及莒子盟。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
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閭丘嬰以帷縛其妻而載之,與申鮮虞乘而出,鮮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
而知匿其昵,其誰納之?」行及弇中,將舍。嬰曰:「崔、慶其追我。」鮮虞曰:「一與一,誰能懼我?」遂舍,枕轡而寢,食馬而食,駕而行。出弇中,謂嬰曰:「速驅之
!崔、慶之眾,不可當也。」遂來奔。崔氏側莊公于北郭。丁亥,葬諸士孫之里。四翣,不蹕,下車七乘,不以兵甲。
(傳二五·三)晉侯濟自泮,會于夷儀,伐齊,以報朝歌之役。齊人以莊公說,使隰鉏請成,慶封如師。男女以班。賂晉侯以宗器、樂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帥、三軍之大
夫、百官之正長師旅及處守者皆有賂。晉侯許之。使叔向告於諸侯。公使子服惠伯對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國,君之惠也。寡君聞命矣。」
(傳二五·四)晉侯使魏舒、宛沒逆衛侯,將使衛與之夷儀。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傳二五·五)初,陳侯會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刊,鄭人怨之。六月,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宵突陳城,遂入之。陳侯扶其太子偃師奔墓,遇司馬桓子,曰
:「載餘!」曰:「將巡城。」遇賈獲,載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車。公曰:「舍而母。」辭曰:「不祥。」與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師無入公宮,與子產親御諸
門。陳侯使司馬桓子賂以宗器。陳侯免,擁社,使其眾男女別而纍,以待於朝。子展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而進獻。子美入,數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
空致地,乃還。
(傳二五·六)秋,七月己巳,同盟于重丘,齊成故也。
(傳二五·七)趙文子為政,令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穆叔見之,謂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齊崔、慶新得政,將求善於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禮,道
之以文辭,以靖諸侯,兵可以弭。」
(傳二五·八)楚薳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蕩為莫敖。舒鳩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強、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
吳人居其間七日。子強曰:「久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從之。五人以其
私卒先擊吳師,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傅諸其軍,簡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
(傳二五·九)衛獻公入于夷儀。
(傳二五·十)鄭子產獻捷于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
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賴。桓公之亂,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
,成公播蕩,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眾,以憑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
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懼不競而恥大姬,天誘其衷,啟敝邑心。陳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
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莊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
:『各復舊職。』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
(傳二五·十)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晉
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
(傳二五·十一)楚蔿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甲午,蔿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賦,賦
車籍馬,賦車兵、徒兵、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傳二五·十二)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于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
,牛臣隱於短墻以射之,卒。
(傳二五·十三)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蔿子之功也。」以與蔿掩。
(傳二五·十四)晉程鄭卒,子產始知然明,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鹯之逐鳥雀也。」子產喜,以語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已,
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產。子產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傳二五·十五)衛獻公自夷儀使與甯喜言,甯喜許之。大叔文子聞之,曰:「烏呼!《詩》所謂『我躬不說,皇恤我後』者,甯子可謂不恤其後矣。將可乎哉?殆必不可。
君子久行,思其終也,思其復也。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詩》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甯子視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
而況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哉!」
(傳二五·十六)會于夷儀之歲,齊人城郟。其五月,秦、晉為成,晉韓起如秦蒞盟,秦伯車如晉蒞盟。成而不結。
襄公(經二六·一)二十有六年
春,王二月辛卯,衛甯喜弒其君剽。
(經二六·二)衛孫林父入于戚以叛。
(經二六·三)甲午,衛侯衎復歸于衛。
(經二六·四)夏,晉侯使荀吳來聘。
(經二六·五)公會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淵。
(經二六·六)秋,宋公殺其世子痤。
(經二六·七)晉人執衛甯喜。
(經二六·八)八月壬午,許男甯卒于楚。
(經二六·九)冬,楚子、蔡侯、陳侯伐鄭。
(經二六·十)葬許靈公。
(傳二六·一)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鍼如晉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員。行人子朱曰:「朱也當御。」三云,叔向不應。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於朝?」撫劍從
之。叔向曰:「秦、晉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晉國賴之。不集,三軍暴骨。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從之。人救之。平公
曰:「晉其庶乎!吾臣之所爭者大。」師曠曰:「公室懼卑。臣不心競而力爭,不務德而爭善,私欲已侈,能無卑乎?」
(傳二六·二)衛獻公使子鮮為復,辭。敬姒強命之。對曰:「君無信,臣懼不免。」敬姒曰:「雖然,以吾故也。」許諾。初,獻公使與甯喜言,甯喜曰:「必子鮮在。不
然,必敗。」故公使子鮮。子鮮不獲命於敬姒,以公命與甯喜言,曰:「茍反,政由甯氏,祭則寡人。」甯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從
近關出。告右宰穀。右宰穀曰:「不可。獲罪於兩君,天下誰畜之?」悼子曰:「吾受命於先人,不可以貳。」穀曰:「我請使焉而觀之。」遂見公於夷儀。反,曰:「君淹
恤在外十二年矣,而無憂色,亦無寬言,猶夫人也。若不已,死無日矣。」悼子曰:「子鮮在。」右宰穀曰:「子鮮在,何益?多而能亡,於我何為?」悼子曰:「雖然,不
可以已。」
(傳二六·二)孫文子在戚,孫嘉聘於齊,孫襄居守。二月庚寅,甯喜、右宰穀伐孫氏,不克,伯國傷。甯子出舍於郊。伯國死,孫氏夜哭。國人召甯子,甯子復攻孫氏,克
之。辛卯,殺子叔及太子角。書曰「甯喜弒其君剽」,言罪之在甯氏也。孫林父以戚如晉。書曰「入于戚以叛」,罪孫氏也。臣之祿,君實有之。義則進,否則奉身而退。專
祿以周旋,戮也。
(傳二六·二)甲午,衛侯入。書曰「復歸」,國納之也。大夫逆於竟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道逆者,自車揖之;逆於門者,頷之而已。公至,使讓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
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聞衛國之言,吾子獨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對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負羈紲以從捍牧圉,臣之罪一也
。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貳,通外內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從近關出。公使止之。
(傳二六·三)衛人侵戚東鄙,孫氏愬于晉,晉戍茅氏。殖綽伐茅氏,殺晉戍三百人。孫蒯追之,弗敢擊。文子曰:「厲之不如。」遂從衛師,敗之圉。雍鉏獲殖綽。復愬于
晉。
(傳二六·四)鄭伯賞入陳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賜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產辭邑,曰:「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臣之位
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賞禮,請辭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孫揮曰:「子產其將知政矣。讓不失禮。」
(傳二六·五)晉人為孫氏故,召諸侯,將以討衛也。夏,中行穆子來聘,召公也。
(傳二六·六)楚子、秦人侵吳,及雩婁,聞吳有備而還。遂侵鄭。五月,至于城麇。鄭皇頡戍之,出,與楚師戰,敗。穿封戌囚皇頡,公子圍與之爭之,正於伯州犁。伯州
犁曰:「請問於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戌,方城外之縣尹
也。誰獲子?」囚曰:「頡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圍,弗及。楚人以皇頡歸。
(傳二六·六)印堇父與皇頡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獻於秦。鄭人取貨於印氏以請之,子大叔為令正,以為請。子產曰:「不獲。受楚之功,而取貨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
然。若曰『拜君之勤鄭國。微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從,遂行。秦人不予。更幣,從子產,而後獲之。
(傳二六·七)六月,公會晉趙武、宋向戌、鄭良霄、曹人于澶淵,以討衛,疆戚田。取衛西鄙懿氏六十以與孫氏。趙武不書,尊公也。向戌不書,後也。鄭先宋,不失所也
。於是衛侯會之。晉人執甯喜、北宮遺,使女齊以先歸。衛侯如晉,晉人執而囚之於士弱氏。
(傳二六·七)秋,七月,齊侯、鄭伯為衛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齊侯,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寡
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鄭君之不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德於諸侯,恤其患而補其闕,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盟主也。今為臣執
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告晉侯。晉侯言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之柔矣》,子展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叔向曰:「鄭七穆,罕氏其
後亡者也,子展儉而壹。」
(傳二六·八)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棄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棄。長而美。平公入夕,共姬與之食。公見棄也而視之尤。姬納諸御,嬖,生佐,惡而婉
。太子痤美而很,合左師畏而惡之。寺人惠墻伊戾為太子內師而無寵。秋,楚客聘於晉,過宋。太子知之,請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請從之。公曰:「夫不惡女乎?」對曰
:「小人之事君子也,惡之不敢遠,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貳心乎?縱有共其外,莫共其內,臣請往也。」遣之。至則坎用牲,加書徵之,而騁告公曰:「太子將為亂
,既與楚客盟矣。」公曰:「為我子,又何求?」對曰:「欲速。」公使視之,則信有焉。問諸夫人與左師,則皆曰:「固聞之。」公囚太子。太子曰:「唯佐也能免我。」
召而使請,曰:「日中不來,吾知死矣。」左師聞之,聒而與之語。過期,乃縊而死。佐為太子。公徐聞其無罪也,乃亨伊戾。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問之。對曰:「君夫人
氏也。」左師曰:「誰為君夫人?餘胡弗知?」圉人歸,以告夫人。夫人使饋之錦與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棄使某獻」。左師改命曰「君夫人」,而後再拜稽首受之。
(傳二六·九)鄭伯歸自晉,使子西如晉聘,辭曰:「寡君來煩執事,懼不免於戾,使夏謝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國。」
(傳二六·十)初,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伍舉娶於王子牟。王子牟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舉實送之。」伍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
遇之於鄭郊,班荊相與食,而言復故。聲子曰:「子行也,吾必復子。」及宋向戌將平晉、楚,聲子通使於晉,還如楚。令尹子木與之語,問晉故焉,且曰:「晉大夫與楚孰
賢?」對曰:「晉卿不如楚,其大夫則賢,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子木曰:「夫獨無族姻乎?」對曰:「雖有,而用楚材實多。歸生
聞之: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無善人,則國從之。《詩》曰:『人之云亡,
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也。故夏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懼失善也。商頌有之曰:『不僭不濫,不敢怠皇。命于下國,封建厥福』,此湯所以獲天福也。
(傳二六·十)「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恤民不倦。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將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此以知其勸賞也。將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此以知
其畏刑也。夙興夜寐,朝夕臨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禮之大節也。有禮無敗。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於四方,而為之謀主,以害楚國,不可救療,所謂不能也。子儀
之亂,析公奔晉,晉人寘諸戎車之殿,以為謀主。繞角之役,晉將遁矣,析公曰:『楚師輕窕,易震蕩也。若多鼓鈞聲,以夜軍之,楚師必遁。』晉人從之,楚師宵潰。晉遂
侵蔡,襲沈,獲其君,敗申、息之師於桑隧,獲申麗而還。鄭於是不敢南面。楚失華夏,則析公之為也。雍子之父兄譖雍子,君與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晉,晉人與之鄐,以
為謀主。彭城之役,晉、楚遇於靡角之穀。晉將遁矣,雍子發命於軍曰:『歸老幼,反孤疾,二人役,歸一人。簡兵搜乘,秣馬蓐食,師陳焚次,明日將戰。』行歸者,而逸
楚囚。楚師宵潰,晉降彭城而歸諸宋,以魚石歸。楚失東夷,子辛死之,則雍子之為也。
(傳二六·十)「子反與子靈爭夏姬,而雍害其事,子靈奔晉,晉人與之邢,以為謀主,捍禦北狄,通吳於晉,教吳叛楚,教之乘車、射御、驅侵,使其子狐庸為吳行人焉。
吳於是伐巢、取駕、克棘、入州來,楚罷於奔命,至今為患,則子靈之為也。若敖之亂,伯賁之子賁皇奔晉,晉人與之苗,以為謀主。鄢陵之役,楚晨壓晉軍而陳。晉將遁矣
,苗賁皇曰:『楚師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陳以當之,欒、范易行以誘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於其王族,必大敗之。』晉人從之,楚師大敗,
王夷師熸,子反死之。鄭叛、吳興,楚失諸侯,則苗賁皇之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聲子曰:「今又有甚於此。椒舉娶於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謂椒舉
:『女實遣之。』懼而奔鄭,引領南望,曰:『庶幾赦餘。』亦弗圖也。今在晉矣。晉人將與之縣,以比叔向。彼若謀害楚國,豈不為患?」子木懼,言諸王,益其祿爵而復
之。聲子使椒鳴逆之。
(傳二六·十一)許靈公如楚,請伐鄭,曰:「師不興,孤不歸矣。」八月,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鄭,何以求諸侯?」冬,十月,楚子伐鄭,鄭人將禦之。子產曰:「晉
、楚將平,諸侯將和,楚王是故昧於一來。不如使逞而歸,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釁於勇、嗇於禍、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國家之利也,若何從之?」子展說,不禦寇。十
二月乙酉,入南里,墮其城。涉於樂氏,門于師之梁。縣門發,獲九人焉。涉于泛而歸。而後葬許靈公。
(傳二六·十二)衛人歸衛姬于晉,乃釋衛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傳二六·十三)晉韓宣子聘于周,王使請事。對曰:「晉士起將歸時事於宰旅,無他事矣。」王聞之,曰:「韓氏其昌阜於晉乎!辭不失舊。」
(傳二六·十四)齊人城郟之歲,其夏,齊烏餘以廩丘奔晉,襲衛羊角,取之;遂襲我高魚。有大雨,自其竇入,介于其庫,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於是范宣子
卒,諸侯弗能治也。及趙文子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於晉侯曰:「晉為盟主,諸侯或相侵也,則討而使歸其地。今烏餘之邑,皆討類也,而貪之,是無以為盟主也。請歸之
。」公曰:「諾。孰可使也?」對曰:「胥梁帶能無用師。」晉侯使往。
襄公(經二七·一)二十有七年
春,齊侯使慶封來聘。
(經二七·二)夏,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屈建、蔡公孫歸生、衛石惡、陳孔奐、鄭良霄、許人、曹人于宋。
(經二七·三)衛殺其大夫甯喜。
(經二七·四)衛侯之弟鱄出奔晉。
(經二七·五)秋,七月辛巳,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
(經二七·六)冬,十有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傳二七·一)二十七年,春,胥梁帶使諸喪邑者具車徒以受地,必周。使烏餘具車徒以受封。烏餘以其眾出,使諸侯偽效烏餘之封者,而遂執之,盡獲之。皆取其邑,而歸
諸侯。諸侯是以睦於晉。
(傳二七·二)齊慶封來聘,其車美。孟孫謂叔孫曰;「慶季之車,不亦美乎!」叔孫曰:「豹聞之:『服美不稱,必以惡終。』美車何為?」叔孫與慶封食,不敬。為賦《
相鼠》,亦不知也。
(傳二七·三)衛甯喜專,公患之,公孫免餘請殺之。公曰:「微甯子,不及此。吾與之言矣。事未可知,只成惡名,止也。」對曰:「臣殺之,君勿與知。」乃與公孫無地
、公孫臣謀,使攻甯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無罪,父子死餘矣!」夏,免餘復攻甯氏,殺甯喜及右宰穀,尸諸朝。石惡將會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
之。欲斂以亡,懼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
(傳二七·三)子鮮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賞罰無章,何以沮勸?君失其信,而國無刑,不亦難乎!且鱄實使之。」遂出奔晉。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
使者而盟於河。托於木門,不鄉衛國而坐。木門大夫勸之仕,不可,曰:「仕而廢其事,罪也;從之,昭吾所以出也。將誰愬乎?吾不可以立於人之朝矣。」終身不仕。公喪
之如稅服終身。公與免餘邑六十,辭曰:「唯卿備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祿,亂也。臣弗敢聞。且甯子唯多邑,故死,臣懼死之速及也。」公固與之,受其半。以為少師。
公使為卿,辭曰:「大叔儀不貳,能贊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為卿。
(傳二七·四)宋向戌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如晉,告趙孟。趙孟謀於諸大夫。韓宣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蠹,小國之大災也。將或
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為盟主矣。」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
『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攜吾民矣,將焉用之?」齊人許之。告於秦,秦亦許之。皆告於小國,為會於宋。
(傳二七·四)五月甲辰,晉趙武至於宋。丙午,鄭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為介。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戊申,叔孫豹、齊
慶封、陳須無、衛石惡至。甲寅,晉荀盈從趙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於晉。丁卯,宋向戌如陳,從子木成言於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謂向
戌,請晉、楚之從交相見也。庚午,向戌復於趙孟。趙孟曰:「晉、楚、齊、秦,匹也,晉之不能於齊,猶楚之不能於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於敝邑,寡君敢不固請於齊
?」壬申,左師復言於子木,子木使馹謁諸王。王曰:「釋齊、秦,他國請相見也。」秋七月戊寅,左師至。是夜也,趙孟及子晳盟,以齊言。庚辰,子木至自陳。陳孔奐、
蔡公孫歸生至。曹、許之大夫皆至。以藩為軍。
(傳二七·四)晉、楚各處其偏。伯夙謂趙孟曰:「楚氛其惡,懼難。」趙孟曰:「吾左還,入於宋,若我何?」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諸侯之師
,以為不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若不信,是棄其所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久矣,事利而已。茍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
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
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
以守病,則夫能致死。與宋致死,雖倍楚可也,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傳二七·四)季武子使謂叔孫公命曰:「視邾、滕。」既而齊人請邾,宋人請滕,皆不與盟。叔孫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國也,何故視之?宋、衛,吾匹也。」
乃盟。故不書其族,言違命也。晉、楚爭先。晉人曰:「晉固為諸侯盟主,未有先晉者也。」楚人曰:「子言晉、楚匹也,若晉常先,是楚弱也。且晉、楚狎主諸侯之盟也久
矣,豈專在晉?」叔向謂趙孟曰:「諸侯歸晉之德,非歸其尸盟也。子務德,無爭先。且諸侯盟,小國固必有尸盟者,楚為晉細,不亦可乎?」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
也。
(傳二七·四)壬午,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趙孟為客,子木與之言,弗能對;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對也。乙酉,宋公及諸侯之大夫盟于蒙門之外。子木問於趙孟曰
:「范武子之德何如?」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
。」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不可與爭。」晉荀盈遂如楚蒞盟。
(傳二七·五)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
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
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
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
(傳二七·五)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
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
(傳二七·六)宋左師請賞,曰:「請免死之邑。」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諸侯小國,晉、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後上下慈和,慈和而後能安靖其國家,以事
大國,所以存也。無威則驕,驕則亂生,亂生必滅,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
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師辭邑。
(傳二七·六)向氏欲攻司城。左師曰:「我將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樂喜之謂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
之謂乎!」
(傳二七·七)齊崔杼生成及強而寡,娶東郭姜,生明。東郭姜以孤入,曰棠無咎,與東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疾而廢之,而立明。成請老于崔,崔子許之,偃與無咎弗予,曰
:「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與強怒,將殺之,告慶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與偃是從,父兄莫得進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慶封曰:「子姑退。吾
圖之。」告盧蒲嫳。盧蒲嫳曰:「彼,君之讎也。天或者將棄彼矣。彼實家亂,子何病焉?崔之薄,慶之厚也。」他日又告。慶封曰:「茍利夫子,必去之。難,吾助女。」
(傳二七·七)九月庚辰,崔成、崔強殺東郭偃、棠無咎於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眾皆逃,求人使駕,不得。使圉人駕,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餘猶可。」
遂見慶封。慶封曰:「崔、慶一也。是何敢然?請為子討之。」使盧蒲嫳帥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宮而守之。弗克,使國人助之,遂滅崔氏,殺成與強,而盡俘其家,其妻縊
。嫳復命於崔子,且御而歸之。至,則無歸矣。乃縊。崔明夜辟諸大墓。辛巳,崔明來奔。慶封當國。
(傳二七·八)楚薳罷如晉蒞盟,晉侯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養民,政其焉往
?」
(傳二七·九)崔氏之亂,申鮮虞來奔,仆賃於野,以喪莊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為右尹。
(傳二七·十)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歷過也,再失閏矣。
襄公(經二八·一)二十有八年
春,無冰。
(經二八·二)夏,衛石惡出奔晉。
(經二八·三)邾子來朝。
(經二八·四)秋,八月,大雩。
(經二八·五)仲孫羯如晉。
(經二八·六)冬,齊慶封來奔。
(經二八·七)十有一月,公如楚。
(經二八·八)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
(經二八·九)乙未,楚子昭卒。
(傳二八·一)二十八年,春,無冰。梓慎曰:「今茲宋、鄭其饑乎!歲在星紀,而淫於玄枵。以有時災,陰不堪陽。蛇乘龍。龍,宋、鄭之星也。宋、鄭必饑。玄枵,虛中
也。枵,秏名也。土虛而民秏,不饑何為?」
(傳二八·二)夏,齊侯、陳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晉,宋之盟故也。齊侯將行,慶封曰:「我不與盟,何為於晉?」陳文子曰:「先事後賄,禮
也。小事大,未獲事焉,從之如志,禮也。雖不與盟,敢叛晉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子其勸行!」
(傳二八·三)衛人討甯氏之黨,故石惡出奔晉。衛人立其從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禮也。
(傳二八·四)邾悼公來朝,時事也。
(傳二八·五)秋,八月,大雩,旱也。
(傳二八·六)蔡侯歸自晉,入于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迋勞於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
(傳二八·七)孟孝伯如晉,告將為宋之盟故如楚也。
(傳二八·八)蔡侯之如晉也,鄭伯使游吉如楚。及漢,楚人還之,曰:「宋之盟,君實親辱。今吾子來,寡君謂吾子姑還,吾將使馹奔問諸晉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
盟,君命將利小國,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鎮撫其民人,以禮承天之休,此君之憲令,而小國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幣,以歲之不易,聘於下執事。今執事有命曰:女何
與政令之有?必使而君棄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國將君是望,敢不唯命是聽?無乃非盟載之言,以闕君德,而執事有不利焉,小國是懼。不然,其何勞
之敢憚?」
(傳二八·八)子大叔歸,復命。告子展曰:「楚子將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貪昧於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復之頤,曰『迷復,兇』,其楚子
之謂乎!欲復其愿,而棄其本,復歸無所,是謂迷復,能無兇乎?君其往也,送葬而歸,以快楚心。楚不幾十年,未能恤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曰:「今茲周王及楚
子皆將死。歲棄其次,而旅於明年之次,以害鳥帑,周、楚惡之。」
(傳二八·八)九月,鄭游吉如晉,告將朝于楚以從宋之盟。子產相鄭伯以如楚。舍不為壇。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適四國,未嘗不為壇。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
舍,無乃不可乎?」子產曰:「大適小,則為壇;小適大,茍舍而已,焉用壇?僑聞之,大適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過失,救其災患,賞其德刑,教其不及。小國不困,
懷服如歸,是故作壇以昭其功,宣告後人,無怠於德。小適大有五惡:說其罪戾,請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職貢,從其時命。不然,則重其幣帛,以賀其福而吊其兇,皆小
國之禍也,焉用作壇以昭其禍?所以告子孫,無昭禍焉可也。」
(傳二八·九)齊慶封好田而耆酒,與慶舍政,則以其內實遷于盧蒲嫳氏,易內而飲酒數日,國遷朝焉。使諸亡人得賊者,以告而反之,故反盧蒲癸。癸臣子之,有寵,妻之
。慶舍之士謂盧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餘辟,餘獨焉辟之?賦詩斷章,餘取所求焉,惡識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執寢戈而先後
之。
(傳二八·九)公膳日雙雞,饔人竊更之以鶩。御者知之,則去其肉,而以其洎饋。子雅、子尾怒。慶封告盧蒲嫳。盧蒲嫳曰:「譬之如禽獸,吾寢處之矣。」使析歸父告晏平
仲。平仲曰:「嬰之眾不足用也,知無能謀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車。子車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陳文
子謂桓子曰:「禍將作矣,吾其何得?」對曰:「得慶氏之木百車於莊。」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傳二八·九)盧蒲癸、王何卜攻慶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讎,敢獻其兆。」子之曰:「克,見血。」冬,十月,慶封田于萊,陳無宇從。丙辰,文子使召之,請曰
:「無宇之母疾病,請歸。」慶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龜而泣,乃使歸。慶嗣聞之,曰:「禍將作矣。」謂子家:「速歸,禍作必於嘗,歸猶可及也。」子家弗聽
,亦無悛志。子息曰:「亡矣!幸而獲在吳、越。」陳無宇濟水,而戕舟發梁。
(傳二八·九)盧蒲姜謂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將不出。我請止之。」癸曰:「諾。」十一月乙亥,嘗于大公之廟,慶舍
蒞事。盧蒲姜告之,且止之,弗聽,曰:「誰敢者?」遂如公。麻嬰為尸,慶奊為上獻。盧蒲癸、王何執寢戈,慶氏以其甲環公宮。陳氏、鮑氏之圉人為優。慶氏之馬善驚,
士皆釋甲束馬,而飲酒,且觀優,至於魚里。欒、高、陳、鮑之徒介慶氏之甲。子尾抽桷,擊扉三,盧蒲癸自後刺子之,王何以戈擊之,解其左肩。猶援廟桷,動於甍。以俎
、壺投,殺人而後死。遂殺慶繩、麻嬰。公懼,鮑國曰:「群臣為君故也。」陳須無以公歸,稅服而如內宮。
(傳二八·九)慶封歸,遇告亂者。丁亥,伐西門,弗克。還伐北門,克之。入,伐內宮,弗克。反,陳于岳,請戰,弗許,遂來奔。獻車於季武子,美澤可以監。展莊叔見
之,曰:「車甚澤,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泛祭。穆子不說,使工為之誦《茅鴟》,亦不知。既而齊人來讓,奔吳。吳句餘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
,富於其舊。子服惠伯謂叔孫曰:「天殆富淫人,慶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將聚而殲旃。」
(傳二八·十)癸巳,天王崩。未來赴,亦未書,禮也。
(傳二八·十一)崔氏之亂,喪群公子,故鉏在魯,叔孫還在燕,賈在句瀆之丘。及慶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與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
人之所欲也。何獨弗欲?」對曰:「慶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無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惡富也,恐失富也。
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為之制度,使無遷也。夫民,生厚而用利,於是乎正德以幅之,使無黜嫚,謂之幅利。利過則為敗。吾不敢貪多,所謂幅也。」與北郭佐邑六十,
受之。與子雅邑,辭多受少。與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為忠,故有寵。釋盧蒲嫳于北竟。
(傳二八·十一)求崔杼之尸,將戮之,不得。叔孫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亂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杼之臣曰:「與我其拱璧,吾獻其柩
。」於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齊人遷莊公,殯于大寢,以其棺尸崔杼於市。國人猶知之,皆曰:「崔子也。」
(傳二八·十二)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陳侯、鄭伯、許男如楚。公過鄭,鄭伯不在,伯有迋勞於黃崖,不敬。穆叔曰:「伯有無戾於鄭,鄭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
棄之,何以承守?鄭人不討,必受其辜。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敬可棄乎?」
(傳二八·十二)及漢,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國之為,豈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遠慮,小人從邇。饑寒之不恤,誰遑其後?不如姑歸也
。」叔孫穆子曰:「叔仲子專之矣;子服子,始學者也。」榮成伯曰:「遠圖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為,非為楚也。饑寒之不恤,誰能恤楚?姑歸而息
民,待其立君而為之備。」宋公遂反。
(傳二八·十三)楚屈建卒,趙文子喪之如同盟,禮也。
(傳二八·十四)王人來告喪,問崩日,以甲寅告,故書之,以徵過也。
襄公(經二九·一)二十有九年
春,王正月,公在楚。
(經二九·二)夏,五月,公至自楚。
(經二九·三)庚午,衛侯衎卒。
(經二九·四)閽弒吳子餘祭。
(經二九·五)仲孫羯會晉荀盈、齊高止、宋華定、衛世叔儀、鄭公孫段、曹人、莒人、滕人、薛人、小邾人城杞。
(經二九·六)晉侯使士鞅來聘。
(經二九·七)杞子來盟。
(經二九·八)吳子使札來聘。
(經二九·九)秋,九月,葬衛獻公。
(經二九·十)齊高止出奔北燕。
(經二九·十一)冬,仲孫羯如晉。
(傳二九·一)二十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釋不朝正于廟也。楚人使公親禭,公患之。穆叔曰:「祓殯而禭,則布幣也。」乃使巫以桃、茢先祓殯。楚人弗禁,既而悔
之。
(傳二九·二)二月癸卯,齊人葬莊公於北郭。
(傳二九·三)夏,四月,葬楚康王,公及陳侯、鄭伯、許男送葬,至於西門之外,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楚郟敖即位,王子圍為令尹。鄭行人子羽曰:「是謂不宜,必代之
昌。松柏之下,其草不殖。」
(傳二九·四)公還,及方城。季武子取卞,使公冶問,璽書追而與之,曰:「聞守卞者將叛,臣帥徒以討之,既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後聞取卞。公曰
:「欲之而言叛,只見疏也。」公謂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對曰:「君實有國,誰敢違君?」公與公冶冕服。固辭,強之而後受。公欲無入。榮成伯賦《式微》,乃歸。
五月,公至自楚。
(傳二九·四)公冶致其邑於季氏,而終不入焉。曰:「欺其君,何必使餘?」季孫見之,則言季氏如他日;不見則終不言季氏。及疾,聚其臣,曰:「我死,必無以冕服斂
,非德賞也。且無使季氏葬我。」
(傳二九·五)葬靈王,鄭上卿有事。子展使印段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與其莫往,弱,不猶愈乎?《詩》云:『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東西南北,誰敢
寧處?堅事晉、楚,以蕃王室也。王事無曠,何常之有?」遂使印段如周。
(傳二九·六)吳人伐越,獲俘焉,以為閽,使守舟。吳子餘祭觀舟,閽以刀弒之。
(傳二九·七)鄭子展卒,子皮即位。於是鄭饑,而未及麥,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餼國人粟,戶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常掌國政,以為上卿。宋司城子罕聞之,曰
:「鄰於善,民之望也。」宋亦饑,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饑人。叔向聞之,曰:「鄭之罕,宋之樂,其後亡者也,
二者其皆得國乎!民之歸也。施而不德,樂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傳二九·八)晉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會之,鄭子大叔與伯石往。子大叔見大叔文子,與之語。文子曰:「甚乎其城杞也!」
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晉國不恤周宗之闕,而夏肄是屏,其棄諸姬,亦可知也已。諸姬是棄,其誰歸之?吉也聞之:棄同即異,是謂離德。《詩》曰:『協比其鄰,婚姻孔
云。』晉不鄰矣,其誰云之?」
(傳二九·九)齊高子容與宋司徒見知伯,女齊相禮。賓出,司馬侯言於知伯曰:「二子皆將不免。子容專,司徒侈,皆亡家之主也。」知伯曰:「何如?」對曰:「專則速
及,侈將以其力斃,專則人實斃之,將及矣。」
(傳二九·十)范獻子來聘,拜城杞也。公享之,展莊叔執幣。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於家臣。家臣展瑕、展王父為一耦;公臣公巫召伯、仲顏莊叔為一耦,鄫鼓父、黨叔
為一耦。
(傳二九·十一)晉侯使司馬女叔侯來治杞田,弗盡歸也。晉悼夫人慍曰:「齊也取貨,先君若有知也,不尚取之。」公告叔侯。叔侯曰:「虞、虢、焦、滑、霍、揚、韓、
魏,皆姬姓也,晉是以大。若非侵小,將何所取?武、獻以下,兼國多矣,誰得治之?杞,夏餘也,而即東夷。魯,周公之後也,而睦於晉。以杞封魯猶可,而何有焉?魯之
於晉也,職貢不乏,玩好時至,公卿大夫相繼於朝,史不絕書,府無虛月。如是可矣,何必瘠魯以肥杞?且先君而有知也,毋寧夫人,而焉用老臣?」
(傳二九·十二)杞文公來盟,書曰「子」,賤之也。
(傳二九·十三)吳公子札來聘,見叔孫穆子,說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
禍必及子!」
(傳二九·十三)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
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
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
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其憂之遠
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
(傳二九·十三)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
,其文王之德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
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傳二九·十三)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弘也,而猶
有慚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
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
(傳二九·十三)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于齊,說晏平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
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高之難。
(傳二九·十三)聘於鄭,見子產,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產獻紵衣焉。謂子產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鄭國將敗。」適衛,
說蘧瑗、史狗、史鰍、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
(傳二九·十三)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鐘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於
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說叔向。將行,謂叔向曰:「吾子勉
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難。」
(傳二九·十四)秋,九月,齊公孫蠆、公孫灶放其大夫高止於北燕。乙未,出。書曰「出奔」,罪高止也。高止好以事自為功且專,故難及之。
(傳二九·十五)冬,孟孝伯如晉,報范叔也。
(傳二九·十六)為高氏之難故,高豎以盧叛。十月庚寅,閭丘嬰帥師圍盧。高豎曰:「茍使高氏有後,請致邑。」齊人立敬仲之曾孫酀,良敬仲也。十一月乙卯,高豎致盧
而出奔晉,晉人城綿而寘旃。
(傳二九·十七)鄭伯有使公孫黑如楚,辭曰:「楚、鄭方惡,而使餘往,是殺餘也。」伯有曰:「世行也。」子晳曰:「可則往,難則已,何世之有?」伯有將強使之。子
晳怒,將伐伯有氏,大夫和之。十二月己巳,鄭大夫盟於伯有氏。裨諶曰:「是盟也,其與幾何?《詩》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今是長亂之道也,禍未歇也,必三年
而後能紓。」然明曰:「政將焉往?」裨諶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產?舉不逾等,則位班也。擇善而舉,則世隆也。天又除之,奪伯有魄,子西即世,將焉辟
之?天禍鄭久矣,其必使子產息之,乃猶可以戾。不然,將亡矣。」
襄公(經三十·一)三十年
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罷來聘。
(經三十·二)夏,四月,蔡世子般弒其君固。
(經三十·三)五月甲午,宋災,宋伯姬卒。
(經三十·四)天王殺其弟佞夫。
(經三十·五)王子瑕奔晉。
(經三十·六)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共姬。
(經三十·七)鄭良霄出奔許,自許入于鄭,鄭人殺良霄。
(經三十·八)冬,十月,葬蔡景公。
(經三十·九)晉人、齊人、宋人、衛人、鄭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于澶淵,宋災故。
(傳三十·一)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罷來聘,通嗣君也。穆叔問王子圍之為政何如。對曰:「吾儕小人食而聽事,猶懼不給命,而不免於戾,焉與知政?」固問焉
,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將有大事,子蕩將與焉,助之匿其情矣。」
(傳三十·二)子產相鄭伯以如晉,叔向問鄭國之政焉。對曰:「吾得見與否,在此歲也。駟、良方爭,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見,乃可知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
?」對曰:「伯有侈而愎,子晳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雖其和也,猶相積惡也,惡至無日矣。」
(傳三十·三)二月癸未,晉悼夫人食輿人之城杞者,絳縣人或年長矣,無子而往與於食,有與疑年,使之年。曰:「臣,小人也,不知紀年。臣生之歲,正月甲子朔,四百
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於今三之一也。」吏走問諸朝。師曠曰:「魯叔仲惠伯會郤成子于承匡之歲也。是歲也,狄伐魯,叔孫莊叔於是乎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及虺也、豹也
,而皆以名其子。七十三年矣。」史趙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士文伯曰:「然則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也。」趙孟問其縣大夫,則其屬也。召之而謝
過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晉國之多虞,不能由吾子,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武之罪也。敢謝不才。」遂仕之,使助為政。辭以老。與之田,使為君復陶,以為絳
縣師,而廢其輿尉。
(傳三十·三)於是魯使者在晉,歸以語諸大夫。季武子曰:「晉未可媮也。有趙孟以為大夫,有伯瑕以為佐,有史趙、師曠而咨度焉,有叔向、女齊以師保其君。其朝多君
子,其庸可媮乎?勉事之而後可。」
(傳三十·四)夏,四月己亥,鄭伯及其大夫盟。君子是以知鄭難之不已也。
(傳三十·五)蔡景侯為太子般娶于楚,通焉。太子弒景侯。
(傳三十·六)初,王詹季卒,其子括將見王,而嘆。單公子愆期為靈王御士,過諸廷,聞其嘆,而言曰:「烏乎!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殺之!不戚而愿大,
視躁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殺,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靈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圍蔿,逐成愆。成愆奔平畤。五月癸巳,尹言多、劉毅
、單蔑、甘過、鞏成殺佞夫。括、瑕、廖奔晉。書曰「天王殺其弟佞夫」,罪在王也。
(傳三十·七)或叫于宋太廟曰:「譆譆,出出。」鳥鳴于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宋大災。宋伯姬卒,待姆也。君子謂宋共姬女而不婦。女待人,婦義事也。
(傳三十·八)六月,鄭子產如陳蒞盟,歸,復命。告大夫曰:「陳,亡國也,不可與也。聚禾粟,繕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撫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
政多門,以介於大國,能無亡乎?不過十年矣。」
(傳三十·九)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共姬也。
(傳三十·十)鄭伯有耆酒為窟室,而夜飲酒擊鐘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穀。」皆自朝布路而罷。既而朝,則又將使子晳如楚,歸而飲
酒。庚子,子晳以駟氏之甲伐而焚之。伯有奔雍梁,醒而後知之。遂奔許。大夫聚謀。子皮曰:「仲虺之志云:『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國之利也。罕、駟、豐
同生,伯有汰侈,故不免。」人謂子產就直助強。子產曰:「豈為我徒?國之禍難,誰知所敝?或主強直,難乃不生。姑成吾所。」辛丑,子產斂伯有氏之死者而殯之,不及
謀而遂行。印段從之。子皮止之。眾曰:「人不我順,何止焉?」子皮曰:「夫子禮於死者,況生者乎?」遂自止之。壬寅,子產入。癸卯,子石入。皆受盟于子晳氏。乙巳
,鄭伯及其大夫盟于大宮,盟國人于師之梁之外。
(傳三十·十)伯有聞鄭人之盟己也怒,聞子皮之甲不與攻己也喜,曰:「子皮與我矣。」癸醜晨,自墓門之瀆入,因馬師頡介于襄庫,以伐舊北門。駟帶率國人以伐之。皆
召子產。子產曰:「兄弟而及此,吾從天所與。」伯有死於羊肆。子產禭之,枕之股而哭之,斂而殯諸伯有之臣在市側者,既而葬諸斗城。子駟氏欲攻子產。子皮怒之,曰
:「禮,國之干也。殺有禮,禍莫大焉。」乃止。於是游吉如晉還,聞難,不入。復命于介。八月甲子,奔晉。駟帶追之,及酸棗。與子上盟,用兩珪質于河。使公孫肸入盟
大夫。己巳,復歸。書曰「鄭人殺良霄」,不稱大夫,言自外入也。
(傳三十·十)於子蟜之卒也,將葬,公孫揮與裨灶晨會事焉。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猶在乎?」於是歲在降婁,降婁中而旦。裨灶指之曰:「猶可以終歲
,歲不及此次也已。」及其亡也,歲在娵訾之口,其明年乃及降婁。仆展從伯有,與之皆死。羽頡出奔晉,為任大夫。雞澤之會,鄭樂成奔楚,遂適晉。羽頡因之,與之比而
事趙文子,言伐鄭之說焉。以宋之盟故,不可。子皮以公孫鉏為馬師。
(傳三十·十一)楚公子圍殺大司馬蔿掩而取其室。申無宇曰:「王子必不免。善人,國之主也。王子相楚國,將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禍國也。且司馬,令尹之偏,而王之
四體也。絕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體,以禍其國,無不祥大焉,何以得免?」
(傳三十·十二)為宋災故,諸侯之大夫會,以謀歸宋財。冬,十月,叔孫豹會晉趙武、齊公孫蠆、宋向戌、衛北宮佗、鄭罕虎及小邾之大夫會于澶淵。既而無歸於宋,故不
書其人。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淵之會,卿不書,不信也夫。諸侯之上卿,會而不信,寵名皆棄,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詩》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之謂
也。又曰:『淑慎爾止,無載爾偽』,不信之謂也。」書曰「某人某人會于澶淵,宋災故」,尤之也。不書魯大夫,諱之也。
(傳三十·十三)鄭子皮授子產政。辭曰:「國小而偪,族大寵多,不可為也。」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子善相之。國無小,小能事大,國乃寬。」子產為政,有
事伯石,賂與之邑。子大叔曰:「國皆其國也,奚獨賂焉?」子產曰:「無欲實難。皆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愛於邑,邑將焉往?」子大叔
曰:「若四國何?」子產曰:「非相違也,而相從也,四國何尤焉?鄭書有之曰:『安定國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歸。」既伯石懼而歸邑,卒與之。伯有既死
,使大史命伯石為卿,辭。大史退,則請命焉。復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產是以惡其為人也,使次己位。
(傳三十·十三)子產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豐卷將祭,請田焉。弗許,曰:「唯君用鮮,眾給而已
。」子張怒,退而徵役。子產奔晉,子皮止之,而逐豐卷。豐卷奔晉。子產請其田里,三年而復之,反其田里及其入焉。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
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襄公(經三一·一)三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
(經三一·二)夏,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
(經三一·三)秋,九月癸巳,子野卒。
(經三一·四)己亥,仲孫羯卒。
(經三一·五)冬,十月,滕子來會葬。
(經三一·六)癸酉,葬我君襄公。
(經三一·七)十有一月,莒人弒其君密州。
(傳三一·一)三十一年,春,王正月,穆叔至自會。見孟孝伯,語之曰:「趙孟將死矣。其語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趙孟死,
為政者其韓子乎!吾子盍與季孫言之,可以樹善,君子也。晉君將失政矣,若不樹焉,使早備魯,既而政在大夫,韓子懦弱,大夫多貪,求欲無厭,齊、楚未足與也,魯其懼
哉!」孝伯曰:「人生幾何,誰能無偷?朝不及夕,將安用樹?」穆叔出,而告人曰:「孟孫將死矣。吾語諸趙孟之偷也,而又甚焉。」又與季孫語晉故,季孫不從。及趙文
子卒,晉公室卑,政在侈家。韓宣子為政,不能圖諸侯。魯不堪晉求,讒慝弘多,是以有平丘之會。
(傳三一·二)齊子尾害閭丘嬰,欲殺之,使帥師以伐陽州。我問師故。夏,五月,子尾殺閭丘嬰,以說于我師。工儇灑、渻灶、孔虺、賈寅出奔莒。出群公子。
(傳三一·三)公作楚宮。穆叔曰:「《大誓》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君欲楚也夫,故作其宮。若不復適楚,必死是宮也。」六月辛巳,公薨于楚宮。叔仲帶竊其拱
璧,以與御人,納諸其懷,而從取之,由是得罪。立胡女敬歸之子子野,次于季氏。秋九月癸巳,卒,毀也。
(傳三一·四)己亥,孟孝伯卒。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禂。穆叔不欲,曰:「太子死,有母弟則立之,無則立長。年鈞擇賢,義鈞則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
?且是人也,居喪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謂不度。不度之人,鮮不為患。若果立之,必為季氏憂。」武子不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於是昭公十九年
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
(傳三一·五)冬,十月,滕成公來會葬,惰而多涕。子服惠伯曰:「滕君將死矣。怠於其位,而哀已甚,兆於死所矣,能無從乎?」
(傳三一·六)癸酉,葬襄公。公薨之月,子產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喪故,未之見也。子產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盜充斥
,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高其闬閎,厚其墻垣,以無憂客使。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墻,以待賓客。
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丐請命。」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無時,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會時事。逢執事之不間,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
知見時。不敢輸幣,亦不敢暴露。則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其暴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
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廄繕修,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宮室;諸侯賓至,甸設庭燎,仆人巡宮;車馬有所,賓從有代,巾車脂轄,隸人、牧、圉各
瞻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賓,而亦無廢事;憂樂同之,事則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賓至如歸,無寧災患;不畏寇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宮數里,而
諸侯舍於隸人,門不容車,而不可逾越;盜賊公行,而天癘不戒。賓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所命之?雖君之有魯喪,亦敝邑之
憂也。若獲薦幣,修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文伯復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謝不敏焉。
(傳三一·六)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筑諸侯之館。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產有辭,諸侯賴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
,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傳三一·七)鄭子皮使印段如楚,以適晉告,禮也。
(傳三一·八)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輿。既立展輿,又廢之。犁比公虐,國人患之。十一月,展輿因國人以攻莒子,弒之,乃立。去疾奔齊,齊出也。展輿,吳出也。書曰「
莒人弒其君買朱鉏」,言罪之在也。
(傳三一·九)吳子使屈狐庸聘于晉,通路也。趙文子問焉,曰:「延州來季子其果立乎?巢隕諸樊,閽戕戴吳,天似啟之,何如?」對曰:「不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啟季
子也。若天所啟,其在今嗣君乎!甚德而度。德不失民,度不失事。民親而事有序,其天所啟也。有吳國者,必此君之子孫實終之。季子,守節者也,雖有國,不立。」
(傳三一·十)十二月,北宮文子相衛襄公以如楚,宋之盟故也。過鄭,印段迋勞于棐林,如聘禮而以勞辭。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逆客。事畢而出,言於
衛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禮之於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
(傳三一·十)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踐、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
,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
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宮文子所謂有禮也。
(傳三一·十一)鄭人游于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產曰:「毀鄉校何如?」子產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
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然明
曰:「蔑也今而後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唯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產不仁,吾不信也。」
(傳三一·十二)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產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產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
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已,其誰敢求愛於子?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將厭焉,敢不盡言?子有美錦,不使人
學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制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攻,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
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
以庇身也,我遠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為鄭國,我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今請,雖吾家,聽子而行。」子產曰:「人心之不同如
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產是以能為鄭國。
(傳三一·十三)衛侯在楚,北宮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言於衛侯曰:「令尹似君矣,將有他志。雖獲其志,不能終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令
尹其將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
(傳三一·十三)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
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皆
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數文王之德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懷其德』,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
順帝之則』,言則而象之也。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蠻夷帥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
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
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
左傳·昭公
昭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戌、衛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
(經一·三)三月,取鄆。
(經一·四)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晉。
(經一·五)六月,丁巳,邾子華卒。
(經一·六)晉荀吳帥師敗狄于大鹵。
(經一·七)秋,莒去疾自齊入于莒。莒展輿出奔吳。
(經一·八)叔弓帥師疆鄆田。
(經一·九)葬邾悼公。
(經一·十)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
(經一·十一)楚公子比出奔晉。
(傳一·一)元年,春,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於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既聘,將以眾逆。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
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
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
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
(傳一·一)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會於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
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
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
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是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
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于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傳一·一)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服離衛。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鄭子皮曰:「二執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
:「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憂子晳之欲背誕也。」子羽曰:「當璧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曰:「吾代二
子愍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衛齊子曰:「茍或知之,雖憂何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晉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
善矣,吾從之。」
(傳一·一)退會,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衛、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
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三大夫兆憂,憂能無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
。」
昭公(傳一·二)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於會。楚告於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樂桓子相趙文子,欲求貨於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
與。梁其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衛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衛之為?人之有墻,以蔽惡也;墻之隙壞,誰之咎也?衛而
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與之,曰:「帶其褊矣。」
(傳一·二)趙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事不辟
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處不辟污,出不逃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
其能,其誰從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會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遠如邇?,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
令也,引其封疆,而樹之官,舉之表旗,而著之制令,過則有刑,猶不可壹。於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
(傳一·二)自無令王,諸侯逐進,狎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焉?吳、濮有釁,楚之執事豈其顧
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日久矣。茍無大害於其社稷,可無亢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
孫。
(傳一·三)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強,其可哉!雖可,不終
。」趙孟曰:「何故?」對曰:「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必速。《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強不義也。令尹為王,必求諸侯。晉少懦矣,諸
侯將往。若獲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強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傳一·四)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于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子其從之。」
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於幕下。趙孟辭,私於子產曰:「武請於冢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
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麇》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
以安,尨也可使無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於戾矣。」飲酒樂,趙孟出曰:「吾不復此矣。」
(傳一·五)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於潁,館於雒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禹功而大
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謂老將知而耄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
而儕於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復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從,又何以年?」
(傳一·六)叔孫歸,曾夭御季孫以勞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謂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焉用之?」阜曰:「數月於外,
一旦於是,庸何傷?賈而欲贏,而惡囂乎?」阜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傳一·七)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與。」犯請於二子,請使女擇焉。皆許之。
子晳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晳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晳怒,既而櫜甲以見子南
,欲殺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沖,擊之以戈。子晳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志也,故傷。」
(傳一·七)大夫皆謀之。子產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曰:「國之大節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
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國之紀,不聽政也;子晳,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從兄,不養親也。
君曰:『餘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勉,速行乎,無重而罪!」五月庚辰,鄭放游楚於吳。將行子南,子產咨於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
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於諸游?」
(傳一·八)秦後子有寵於桓,如二君於景。其母曰:「弗去,懼選。」癸卯,鍼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鍼出奔晉」,罪秦伯也。後子享晉侯,造舟于河,十里舍
車,自雍及絳。歸取酬幣,終事八反。司馬侯問焉,曰:「子之車盡於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
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天所贊也。」
(傳一·八)後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歸?」對曰:「鍼懼選於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趙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趙孟曰:「亡乎?」對曰
:「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也。國於天地,有與立焉。不數世淫,弗能斃也。」趙孟曰:「夭乎?」對曰:「有焉。」趙孟曰:「其幾何?」對曰:「鍼聞之:國無道而年
穀和熟,天贊之也。鮮不五稔。」趙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後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翫歲而愒日,其與幾何?」
(傳一·九)鄭為游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游吉、駟帶私盟于閨門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強與於盟,使大史書其名
,且曰「七子」。子產弗討。
(傳一·十)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以什共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五乘
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傳一·十一)莒展輿立,而奪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於是莒務婁、瞀胡及公子滅明以大厖與常儀靡奔
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維人』,善矣。」
(傳一·十二)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
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于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後帝不臧,遷閼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
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夢帝謂己:『餘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
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
(傳一·十二)「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
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萗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萗之。
(傳一·十二)「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
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
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
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
(傳一·十二)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晳。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
重賄之。
(傳一·十二)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
:「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於是有煩手淫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聽也。物亦如之。至于
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徵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
序為五節,過則為菑: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
(傳一·十二)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大節
。有菑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禦,吾是以云也。」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
皿蟲為蠱。穀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皆同物也。」趙孟曰:「良醫也。」厚其禮而歸之。
(傳一·十三)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櫟、郟。鄭人懼。子產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及鄭,何患焉?」冬,楚公子圍將聘于鄭,伍舉
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弒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晉,宮廄尹子晳出奔鄭。殺大宰伯州犁于郟。
葬王於郟,謂之「郟敖」。使赴于鄭,伍舉問應為後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
(傳一·十三)子干奔晉,從車五乘,叔向使與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餼。趙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厎祿以德,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不聞以富。且
夫以千乘去其國,強禦已甚。《詩》曰:『不侮鰥寡,不畏強禦。』秦、楚,匹也。」使後子與子干齒,辭曰:「鍼懼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且臣與羈齒,無
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
(傳一·十四)楚靈王即位,薳罷為令尹,薳啟強為大宰。鄭游吉如楚葬郟敖,且聘立君。歸,謂子產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說其事,必合諸侯,吾往無日矣。」
子產曰:「不數年未能也。」
(傳一·十五)十二月,晉既烝,趙孟適南陽,將會孟子餘。甲辰朔,烝于溫,庚戌,卒。鄭伯如晉吊,及雍乃復。
昭公(經二·一)二年
春,晉侯使韓起來聘。
(經一·二)夏,叔弓如晉。
(經一·三)秋,鄭殺其大夫公孫黑。
(經一·四)冬,公如晉,至河乃復。
(經一·五)季孫宿如晉。
(傳二·一)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也。觀書於大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
。」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賦《節》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
。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
(傳二·一)宣子遂如齊納幣。見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見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見子尾。子尾見強,宣子謂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
:「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自齊聘於衛,衛侯享之。北宮文子賦《淇澳》,宣子賦《木瓜》。
(傳二·二)夏,四月,韓須如齊逆女。齊陳無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寵於晉侯,晉侯謂之少齊。謂陳無宇非卿,執諸中都。少姜為之請,曰:「送從逆班。畏大國也,猶
有所易,是以亂作。」
(傳二·三)叔弓聘于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為賓』,徹命於執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請辭。」致館,辭曰:「寡君命
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後己,卑讓也
。《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
(傳二·四)秋,鄭公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駟氏與諸大夫欲殺之。子產在鄙,聞之,懼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數之,曰:「伯有之亂,以大國之
事,而未爾討也。爾有亂心無厭,國不女堪。專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爭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汝矯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將至。」再
拜稽首,辭曰:「死在朝夕,無助天為虐。」子產曰:「人誰不死?兇人不終,命也。作兇事,為兇人。不助天,其助兇人乎!」請以印為褚師。子產曰:「印也若才,君將
任之;不才,將朝夕從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請焉?不速死,司寇將至。」七月壬寅,縊。尸諸周氏之衢,加木焉。
(傳二·五)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非伉儷也,請君無辱。」公還。季孫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陳無宇於晉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齊
使上大夫送之,猶曰不共,君求以貪。國則不共,而執其使。君刑已頗,何以為盟主?且少姜有辭。」冬,十月,陳無宇歸。十一月,鄭印段如晉吊。
昭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
(經三·二)夏,叔弓如滕。
(經三·三)五月,葬滕成公。
(經三·四)秋,小邾子來朝。
(經三·五)八月,大雩。
(經三·六)冬,大雨雹。
(經三·七)北燕伯款出奔齊。
(傳三·一)三年,春,王正月,鄭游吉如晉,送少姜之葬。梁丙與張趯見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為此來也!」子大叔曰:「將得已乎!昔文、襄之霸也,其務不煩諸
侯,令諸侯三歲而聘,五歲而朝,有事而會,不協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禮、命事、謀闕而已,無加命矣。今嬖寵之喪,不敢擇位
,而數於守適,唯懼獲戾,豈敢憚煩?少姜有寵而死,齊必繼室。今茲吾又將來賀,不唯此行也。」張趯曰:「善哉,吾得聞此數也!然自今子其無事矣。譬如火焉,火中,
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晉將失諸侯,諸侯求煩不獲。」二大夫退。子大叔告人曰:「張趯有知,其猶在君子之後乎!」
(傳三·二)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書名。
(傳三·三)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曰:「寡君使嬰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官,焜燿寡人之望,則
又無祿,早世隕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於大公、丁公,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
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韓宣子使叔向對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缞绖之中,是以未敢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
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內主,豈唯寡君,舉群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
(傳三·三)既成婚,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
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釜十則鍾。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民參其
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凍餒,國之諸市,屨賤踴貴。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
遂、伯戲,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齊矣。」
(傳三·三)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庶民罷敝,而宮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民聞公命,如逃寇讎。
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隸,政在家門,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讒鼎之銘曰:『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況日不悛,其能
久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室從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無子,公室無度,幸
而得死豈其獲祀?」
(傳三·三)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囂塵,不可以居,請更諸爽塏者。」辭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於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
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煩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識貴賤乎?」對曰:「既利之,敢不識乎?」公曰:「何貴?何賤?」於是景公繁於刑,有鬻踴者,故對曰:「踴貴,
屨賤。」既已告於君,故與叔向語而稱之。景公為是省於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齊侯省刑。《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其是之謂乎
!」
(傳三·三)及晏子如晉,公更其宅。反,則成矣。既拜,乃毀之,而為里室,皆如其舊,則使宅人反之,曰:「諺曰:『非宅是卜,唯鄰是卜。』二三子先卜鄰矣。違卜不
祥。君子不犯非禮,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違諸乎?」卒復其舊宅,公弗許;因陳桓子以請,乃許之。
(傳三·四)夏,四月,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晉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豐有勞於晉國,餘聞而弗忘。賜女州田,以胙乃舊勛。」伯石再拜稽首
,受策以出。君子曰:「禮,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為禮於晉,猶荷其祿,況以禮終始乎!《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其是之謂乎!」
(傳三·四)初,州縣,欒豹之邑也。及欒氏亡,范宣子、趙文子、韓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溫,吾縣也。」二宣子曰:「自郤稱以別,三傳矣。晉之別縣不唯州,誰獲治
之?」文子病之,乃舍之。二宣子曰:「吾不可以正議而自與也。」皆舍之。及文子為政,趙獲曰:「可以取州矣。」文子曰:「退!二子之言,義也。違義,禍也。餘不能
治餘縣,又焉用州,其以徼禍也?君子曰:『弗知實難。』知而弗從,禍莫大焉。有言州必死!」豐氏故主韓氏,伯石之獲州也,韓宣子為之請之,為其復取之之故。
(傳三·五)五月,叔弓如滕,葬滕成公,子服椒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敬子不入。惠伯曰:「公事有公利,無私忌。椒請先入。」乃先受館。敬子從之。
(傳三·六)晉韓起如齊逆女。公孫蠆為少姜之有寵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謂宣子:「子尾欺晉,晉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齊,而遠其寵,寵將來乎?」
(傳三·七)秋,七月,鄭罕虎如晉,賀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徵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則宋之盟云。進退罪也。寡君
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對曰:「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茍思盟,寡君乃知免於戾矣。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於敝邑,寡君猜焉。君實有心,何辱命焉?
君其往也!茍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張趯使謂大叔曰:「自子之歸也,小人糞除先人之敝廬,曰:『子其將來。』今子皮實來,小人失望。」大叔曰:「吉賤,不獲來,
畏大國、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將無事,吉庶幾焉。」
(傳三·八)小邾穆公來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實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猶懼其貳,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舊而加敬焉。志曰:『能敬無災
。』又曰:『敬逆來者,天所福也。』」季孫從之。
(傳三·九)八月,大雩,旱也。
(傳三·十)齊侯田於莒,盧蒲嫳見,泣,且請曰:「餘發如此種種,餘奚能為?」公曰:「諾。吾告二子。」歸而告之。子尾欲復之,子雅不可,曰:「彼其發短而心甚長
,其或寢處我矣。」九月,子雅放盧蒲嫳于北燕。
(傳三·十一)燕簡公多嬖寵,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冬,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懼,奔齊。書曰「北燕伯款出奔齊」,罪之也。
(傳三·十二)十月,鄭伯如楚,子產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產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夢。
(傳三·十三)齊公孫灶卒。司馬灶見晏子,曰:「又喪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媯將始昌。二惠競爽猶可,又弱一個焉,姜其危哉!」
昭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正月,大雨雹。
(經四·二)夏,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
(經四·三)楚人執徐子。
(經四·四)秋,七月,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執齊慶封,殺之。遂滅賴。
(經四·五)九月,取鄫。
(經四·六)冬,十有二月,乙卯,叔孫豹卒。
(傳四·一)四年,春,王正月,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鄭伯,復田江南,許男與焉。使椒舉如晉求諸侯,二君待之。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于宋
,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歲之不易,寡人愿結歡於二三君,使舉請間。君若茍無四方之虞,則愿假寵以請於諸侯。」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
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之,而修德以待其歸。若歸於德,吾猶將事之,況諸侯乎?
若適淫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公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鄰國之難,是三殆也
。四岳、三涂、陽城、大室、荊山、中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
(傳四·一)「冀之北土,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以先王務修德音以亨神人,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
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賴之。晉有里、丕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衛、邢無難,敵亦喪之。故人之難
,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於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乃許楚使。使叔向對曰:「寡君有社稷之
事,是以不獲春秋時見。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焉?」椒舉遂請昏,晉侯許之。
(傳四·一)楚子問於子產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君。晉君少安,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王曰:「
諸侯其來乎?」對曰:「必來。從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衛偪於齊而親於晉,唯是不來。其餘,君
之所及也,誰敢不至?」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於人,不可;與人同欲,盡濟。」
(傳四·二)大雨雹。季武子問於申豐曰:「雹可禦乎?」對曰:「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西陸朝覿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窮穀,固陰冱
寒,於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祿位,賓、食、喪、祭,於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祿,冰皆與
焉。大夫命婦喪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獻羔而啟之,公始用之,火出而畢賦,自命夫命婦至於老疾,無不受冰。山人取之,縣人傳之,輿人納之,隸人藏之。夫冰以風壯,而
以風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凄風,秋無苦雨,雷出不震,無菑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棄而不用,風不越而殺,雷不
發而震。雹之為菑,誰能禦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
(傳四·三)夏,諸侯如楚,魯、衛、曹、邾不會。曹、邾辭以難,公辭以時祭,衛侯辭以疾。鄭伯先待于申。六月,丙午,楚子合諸侯于申。椒舉言於楚子曰:「臣聞諸侯
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會也。夏啟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搜,康有酆宮之朝,穆有涂山之會,齊
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戌、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王曰:「吾用齊桓。」王使問禮於左師與子產。左師曰:「小國習之,大國用
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產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會公之禮六。君子謂合左師善守先代,子產善相小國。
(傳四·三)王使椒舉侍於後以規過,卒事不規。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所未見者有六焉,又何以規?」宋太子佐後至,王田於武城,久而弗見。椒舉請辭焉。王使往,
曰:「屬有宗祧之事於武城,寡君將墮幣焉,敢謝後見。」徐子,吳出也,以為貳焉,故執諸申。
(傳四·三)楚子示諸侯侈。椒舉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諸侯禮也,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為仍之會,有緡叛之。商紂為黎之搜,東夷叛之;周幽為大室之盟,
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諸侯汰也,諸侯所由棄命也。今君以汰,無乃不濟乎?」王弗聽。子產見左師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諫,不過十年。」左師曰:「然。不十年侈,其
惡不遠。遠惡而後棄。善亦如之,德遠而後興。」
(傳四·四)秋,七月,楚子以諸侯伐吳,宋太子、鄭伯先歸,宋華費遂、鄭大夫從。使屈申圍朱方,八月甲申,克之,執齊慶封而盡滅其族。將戮慶封,椒舉曰:「臣聞無
瑕者可以戮人。慶封惟逆命,是以在此,其肯從於戮乎?播於諸侯,焉用之?」王弗聽,負之斧鉞,以徇於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弒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
慶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王使速殺之。遂以諸侯滅賴。賴子面縛銜璧,士袒,輿櫬從之,造於中軍。王問諸椒舉,對曰
:「成王克許,許僖公如是。王親釋其縛,受其璧,焚其櫬。」王從之。遷賴於鄢。
(傳四·四)楚子欲遷許於賴,使斗韋龜與公子棄疾城之而還。申無宇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
堪之?不堪王命,乃禍亂也。」
(傳四·五)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亂,著丘公立而不撫鄫,鄫叛而來,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師徒曰取。
(傳四·六)鄭子產作丘賦,國人謗之,曰:「其父死於路,己為蠆尾,以令於國,國將若之何?」子寬以告。子產曰:「何害?茍利社稷,死生以之。且吾聞為善者不改其
度,故能有濟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詩曰:『禮義不愆,何恤於人言?』吾不遷矣。」渾罕曰:「國氏其先亡乎!君子作法於涼,其敝猶貪。作法於貪,敝將若之何?姬
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無禮。鄭先衛亡,偪而無法。政不率法,而制於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傳四·七)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楚沈尹射奔命於夏汭,葴尹宜咎城鍾離,薳啟疆城巢,然丹城州來。東國水,不可以城。彭生罷賴之師。
(傳四·八)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問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適齊,娶於國氏,生孟丙、仲壬。夢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黑而上僂
,深目而豭喙,號之曰:「牛!助餘!」乃勝之。旦而皆召其徒,無之。且曰:「志之!」及宣伯奔齊,饋之。宣伯曰:「魯以先子之故,將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
?」對曰:「愿之久矣。」
(傳四·八)魯人召之,不告而歸。既立,所宿庚宗之婦人獻以雉。問其姓,對曰:「餘子長矣,能奉雉而從我矣。」召而見之,則所夢也。未問其名,號之曰「牛」,曰
:「唯。」皆召其徒使視之,遂使為豎。有寵,長使為政。公孫明知叔孫於齊,歸,未逆國姜,子明取之,故怒,其子長而後使逆之。
(傳四·八)田於丘蕕,遂遇疾焉。豎牛欲亂其室而有之,強與孟盟,不可。叔孫為孟鐘,曰:「爾未際,饗大夫以落之。」既具,使豎牛請日。入,弗謁;出,命之日。及
賓至,聞鐘聲。牛曰:「孟有北婦人之客。」怒,將往,牛止之。賓出,使拘而殺諸外。牛又強與仲盟,不可。仲與公御萊書觀於公,公與之環,使牛入示之。入,不示;出
,命佩之。牛謂叔孫:「見仲而何?」叔孫曰:「何為?」曰:「不見,既自見矣,公與之環而佩之矣。」遂逐之,奔齊。疾急,命召仲,牛許而不召。杜泄見,告之饑渴,
授之戈。對曰:「求之而至,又何去焉?」豎牛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使寘饋于个而退。牛弗進,則置虛命徹。十二月癸醜,叔孫不食;乙卯,卒。牛立昭子而相之

(傳四·八)公使杜泄葬叔孫,豎牛賂叔仲昭子與南遺,使惡杜泄於季孫而去之。杜泄將以路葬,且盡卿禮。南遺謂季孫曰:「叔孫未乘路,葬焉用之?且冢卿無路,介卿以
葬,不亦左乎?」季孫曰:「然。」使杜泄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於朝而聘于王,王思舊勛而賜之路,復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復賜之,使三官書之。吾子為司
徒,實書名;夫子為司馬,與工正書服;孟孫為司空以書勛。今死而弗以,是棄君命也。書在公府而弗以,是廢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將焉用之?」乃使以
葬。季孫謀去中軍,豎牛曰:「夫子固欲去之。」
昭公(經五·一)五年
春,王正月,舍中軍。
(經五·二)楚殺其大夫屈申。
(經五·三)公如晉。
(經五·四)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
(經五·五)秋,七月,公至自晉。
(經五·六)戊辰,叔弓帥師敗莒師于蚡泉。
(經五·七)秦伯卒。
(經五·八)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吳。
(傳五·一)五年,春,王正月,舍中軍,卑公室也。毀中軍于施氏,成諸臧氏。初作中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盡征之,叔孫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
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以書使杜泄告於殯,曰:「子固欲毀中軍,既毀之矣,故告。」杜泄曰:「夫子唯不欲毀也,故盟諸僖閎,詛
諸五父之衢。」受其書而投之,帥士而哭之。叔仲子謂季孫曰:「帶受命於子叔孫曰:『葬鮮者自西門。』」季孫命杜泄。杜泄曰:「卿喪自朝,魯禮也。吾子為國政,未改
禮而又遷之。群臣懼死,不敢自也。」既葬而行。
(傳五·一)仲至自齊,季孫欲立之。南遺曰:「叔孫氏厚,則季氏薄。彼實家亂,子勿與知,不亦可乎?」南遺使國人助豎牛以攻諸大庫之庭,司宮射之,中目而死。豎牛
取東鄙三十邑以與南遺。昭子即位,朝其家眾,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殺適立庶;又披其邑,將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殺之!」豎牛懼,奔齊。孟、仲之子殺諸
塞關之外。投其首於寧風之棘上。仲尼曰:「叔孫昭子之不勞,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為政者不賞私勞,不罰私怨。』《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
(傳五·一)初,穆子之生也,莊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謙,以示卜楚丘。楚丘曰:「是將行,而歸為子祀。以讒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明夷,日也。日之
數十,故有十時,亦當十位。自王已下,其二為公、其三為卿。日上其中,食日為二,旦日為三。明夷之謙,明而未融,其當旦乎,故曰『為子祀』。日之謙,當鳥,故曰『
明夷于飛』。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動,故曰『君子于行』。當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離,火也;艮,山也。離為火,火焚山,山敗。於人為言。敗言為
讒,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讒也。純離為牛,世亂讒勝,勝將適離,故曰『其名曰牛。』謙不足,飛不翔;垂不峻,翼不廣。故曰『其為子後乎』。吾子,亞卿也
;抑少不終。」
(傳五·二)楚子以屈申為貳於吳,乃殺之。以屈生為莫敖,使與令尹子蕩如晉逆女。過鄭,鄭伯勞子蕩于泛,勞屈生于菟氏。晉侯送女于邢丘。子產相鄭伯會晉侯于邢丘。
(傳五·三)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于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
?」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
。公室四分,民食於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此乎在,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遠乎?」君子謂叔侯於是乎知禮。
(傳五·四)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大叔勞諸索氏。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
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從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國,雖汰侈,若我何?」
(傳五·四)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茍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為司宮,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
可乎?」大夫莫對。薳啟強曰:「可。茍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備,況恥國乎?是以聖王務行禮,不求恥人。朝聘有珪,享覜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巡功。設機
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飧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
(傳五·四)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於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恥
之,以召寇讎,備之若何,誰其重此?若有其人,恥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求婚而薦女,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
恥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奈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吳、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也。韓
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帶、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羊舌四族,皆強家也。晉人若喪韓起、楊肸,五卿、八大夫輔韓須、楊
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伯華謀之,中行伯、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實無禮以速寇,而未有其備,
使群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穀之過也,大夫無辱。」厚為韓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禮。韓起反,鄭伯勞諸圉。辭不敢見
,禮也。
(傳五·五)鄭罕虎如齊,娶於子尾氏。晏子驟見之。陳桓子問其故。對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傳五·六)夏,莒牟夷以牟婁及防、茲來奔。牟夷非卿而書,尊地也。莒人愬于晉,晉侯欲止公。范獻子曰:「不可。人朝而執之,誘也;討不以師,而誘以成之,惰也。
為盟主而犯此二者,無乃不可乎!請歸之,間而以師討焉。」乃歸公。秋,七月,公至自晉。
(傳五·七)莒人來討,不設備。戊辰,叔弓敗諸蚡泉,莒未陳也。
(傳五·八)冬,十月,楚子以諸侯及東夷伐吳,以報棘、櫟、麻之役。薳射以繁揚之師會於夏汭。越大夫常壽過帥師會楚子于瑣。聞吳師出,薳啟強帥師從之,遽不設備,
吳人敗諸鵲岸。楚子以馹至於羅汭。
(傳五·八)吳子使其弟蹶由犒師,楚人執之,將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將治兵於敝邑,卜之以守龜,曰:『餘亟使人犒師,請行
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龜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驩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而忘其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虐執使臣,將以釁鼓
,則吳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師。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吳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獲釁軍鼓,而敝邑知備,以禦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之守龜
,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兆,其報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乃弗殺。
(傳五·八)楚師濟於羅汭,沈尹赤會楚子,次於萊山,薳射帥繁揚之師先入南懷,楚師從之,及汝清。吳不可入。楚子遂觀兵於坁箕之山。是行也,吳早設備,楚無功而還
,以蹶由歸。楚子懼吳,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啟強待命于雩婁,禮也。
(傳五·九)秦後子復歸於秦,景公卒故也。
昭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
(經六·二)葬秦景公。
(經六·三)夏,季孫宿如晉。
(經六·四)葬杞文公。
(經六·五)宋華合比出奔衛。
(經六·六)秋,九月,大雩。
(經六·七)楚薳罷帥師伐吳。
(經六·八)冬,叔弓如楚。
(經六·九)齊侯伐北燕。
(傳六·一)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禮也。
(傳六·二)大夫如秦,葬景公,禮也。
(傳六·三)三月,鄭人鑄刑書。叔向使詒子產書,曰:「始吾有虞於子,今則已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猶不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
,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為祿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使之以和,臨之以敬,蒞之以強,斷之以剛
;猶求聖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并有爭心,以徵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弗可為矣。
(傳六·三)「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立謗政,制參辟,鑄刑書,將以靖民,不
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亂獄滋豐,
賄賂并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士文
伯曰:「火見,鄭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藏爭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為?」
(傳六·四)夏,季孫宿如晉,拜莒田也。晉侯享之,有加籩。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國之事大國也,茍免於討,不敢求貺。得貺不過三獻。今豆有加,下臣弗堪,無乃
戾也?」韓宣子曰:「寡君以為歡也。」對曰:「寡君猶未敢,況下臣--君之隸也,敢聞加貺?」固請徹加,而後卒事。晉人以為知禮,重其好貨。
(傳六·五)宋寺人柳有寵,太子佐惡之。華合比曰:「我殺之。」柳聞之,乃坎、用牲、埋書,而告公曰:「合比將納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視之,有焉,遂逐
華合比。合比奔衛。於是華亥欲代右師,乃與寺人柳比,從為之徵,曰:「聞之久矣。」公使代之。見於左師,左師曰:「女夫也必亡。女喪而宗室,於人何有?人亦於女何
有?《詩》曰:『宗子維城,毋俾城壞,毋獨斯畏。』女其畏哉!」
(傳六·六)六月丙戌,鄭災。
(傳六·七)楚公子棄疾如晉,報韓子也。過鄭,鄭罕虎、公孫僑、游吉從鄭伯以勞諸柤,辭不敢見。固請,見之。見如見王。以其乘馬八匹私面。見子皮如上卿,以馬六匹
;見子產以馬四匹;見子大叔以馬二匹。禁芻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樹,不采蓺,不抽屋,不強丐。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廢,小人降!」舍不為暴,主不慁賓。往來如是
,鄭三卿皆知其將為王也。
(傳六·七)韓宣子之適楚也,楚人弗逆。公子棄疾及晉竟,晉侯將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從我而已,焉用效人
之辟?書曰:『聖作則。』無寧以善人為則,而則人之辟乎?匹夫為善,民猶則之,況國君乎?」晉侯說,乃逆之。
(傳六·八)秋,九月,大雩,旱也。
(傳六·九)徐儀楚聘于楚,楚子執之,逃歸。懼其叛也,使薳泄伐徐。吳人救之。令尹子蕩帥師伐吳,師于豫章,而次于乾溪。吳人敗其師於房鍾,獲宮廄尹棄疾。子蕩歸
罪於薳泄而殺之。
(傳六·十)冬,叔弓如楚,聘,且吊敗也。
(傳六·十一)十一月,齊侯如晉,請伐北燕也。士丐相士鞅逆諸河,禮也。晉侯許之。十二月,齊侯遂伐北燕,將納簡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貳。吾君賄,
左右諂諛,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
昭公(經七·一)七年
春,王正月,暨齊平。
(經七·二)三月,公如楚。
(經七·三)叔孫婼如齊蒞盟。
(經七·四)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經七·五)秋,八月,戊辰,衛侯惡卒。
(經七·六)九月,公至自楚。
(經七·七)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孫宿卒。
(經七·八)十有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傳七·一)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齊求之也。癸巳,齊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聽命?先君之敝器請以謝罪。」公孫晳曰:「受服而退,俟釁而
動,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歸燕姬,賂以瑤甕、玉櫝、斝耳。不克而還。
(傳七·二)楚子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芋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宮,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無宇執之,有司弗與,曰
:「執人於王宮,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略,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內,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故《詩》曰:『普天之
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
仆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於王宮?』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閱』,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區之法,曰:『盜所隱
器,與盜同罪』,所以封汝也。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臺也。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夫致死
焉。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盜有寵,未可得也。」遂赦之。
(傳七·三)楚子成章華之臺,愿與諸侯落之。大宰薳啟強曰:「臣能得魯侯。」薳啟強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
楚國,鎮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于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曰我先君共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於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
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
實嘉賴之,豈唯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幣而見于蜀,以請先君之貺。」
(傳七·三)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
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答郊勞。
(傳七·四)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晉侯問於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魯、衛惡之。衛大,魯小。」公曰:「何故?」對曰:「去衛地如魯地,於是有災
,魯實受之。其大咎其衛君乎!魯將上卿。」公曰:「《詩》所謂『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于日月之災,故
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
(傳七·五)晉人來治杞田,季孫將以成與之。謝息為孟孫守,不可,曰:「人有言曰:『雖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禮也。』夫子從君,而守臣喪邑,雖吾子亦有猜焉。」
季孫曰:「君之在楚,於晉罪也。又不聽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不如與之。間晉而取諸杞。吾與子桃,成反,誰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魯無憂,而孟孫益邑
,子何病焉?」辭以無山,與之萊、柞。乃遷于桃。晉人為杞取成。
(傳七·六)楚子享公于新臺,使長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啟強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
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寶矣,敢不賀乎?」公懼,乃反之。
(傳七·七)鄭子產聘于晉。晉侯有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黃熊入于寢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
,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產莒之二方
鼎。
(傳七·八)子產為豐施歸州田於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宣子辭
。子產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為政而可,後之人若屬有疆埸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其
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豐氏也。敢以為請。」宣子受之,以告晉侯。晉侯以與宣子。宣子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縣於樂大心。
(傳七·九)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書之歲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餘將殺帶也。明年壬寅,餘又將殺段也。」及壬子
,駟帶卒,國人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其明月,子產立公孫泄及良止以撫之,乃止。子大叔問其故。子產曰:「鬼有所歸,乃不為厲,吾為之歸
也。」大叔曰:「公孫泄何為?」子產曰:「說也。為身無義而圖說,從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從也。」
(傳七·九)及子產適晉,趙景子問焉,曰:「伯有猶能為鬼乎?」子產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
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況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孫、子耳之子、敝邑之卿、從政三世矣。鄭雖無腆,抑諺曰『蕞爾國』,而三世執其政柄,其用物
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馮厚矣,而強死,能為鬼,不亦宜乎!」
(傳七·十)子皮之族飲酒無度,故馬師氏與子皮氏有惡。齊師還自燕之月,罕朔殺罕欣魋。罕朔奔晉。韓宣子問其位於子產。子產曰:「君之羈臣,茍得容以逃死,何位之
敢擇?卿違,從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於敝邑,亞大夫也;其官,馬師也,獲戾而逃,唯執政所寘之。得免其死,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為子產之敏
也,使從嬖大夫。
(傳七·十一)秋,八月,衛襄公卒。晉大夫言於范獻子曰:「衛事晉為睦,晉不禮焉,庇其賊人而取其地,故諸侯貳。《詩》曰:『鵖鸰在原,兄弟急難。』又曰:『死喪
之威,兄弟孔懷。』兄弟之不睦,於是乎不吊;況遠人,誰敢歸之?今又不禮於衛之嗣,衛必叛我,是絕諸侯也。」獻子以告韓宣子。宣子說,使獻子如衛吊,且反戚田。衛
齊惡告喪于周,且請命。王使郕簡公如衛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餘敢忘高圉、亞圉?」
(傳七·十二)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茍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干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
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餘敢侮。饘於是,
鬻於是,以餬餘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
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可則效已矣。」
(傳七·十三)單獻公棄親用羈。冬,十月辛酉,襄、頃之族殺獻公而立成公。
(傳七·十四)十一月,季武子卒。晉侯謂伯瑕曰:「吾所問日食,從矣。可常乎?」對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類,官職不則,同始異終,胡可常也?《
詩》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國』,其異終也如是。」公曰:「何謂六物?」對曰:「歲、時、日、月、星、辰,是謂也。公曰:「多語寡人辰而莫同,何謂辰?」對曰
:「日月之會是謂辰,故以配日。」
(傳七·十五)衛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成子夢康叔謂己:「立元,餘使羈之孫圉與史茍相之。」史朝亦夢康叔謂己:「餘將命而子茍與孔烝鉏之曾孫圉相
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晉韓宣子為政聘于諸侯之歲,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衛國,主其社稷。」遇屯
。又曰:「餘尚立縶,尚克嘉之。」遇屯之比。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
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卦告之,筮襲於夢,武王所用也,弗從何為?弱足者居。侯主
社稷,臨祭祀,奉民人,事鬼神,從會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十二月癸亥,葬衛襄公。
昭公(經八·一)八年
春,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
(經八·二)夏,四月,辛丑,陳侯溺卒。
(經八·三)叔弓如晉。
(經八·四)楚人執陳行人干徵師殺之。
(經八·五)陳公子留出奔鄭。
(經八·六)秋,搜于紅。
(經八·七)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
(經八·八)大雩。
(經八·九)冬,十月壬午,楚師滅陳。執陳公子招,放之于越。殺陳孔奐。
(經八·十)葬陳哀公。
(傳八·一)八年,春,石言于晉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于民,則有非
言之物而言。』今宮室崇侈,民力雕盡,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筑虒祁之宮,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遠於其
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徵,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其是之謂乎!是宮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
,夫子知之矣。」
(傳八·二)陳哀公元妃鄭姬生悼太子偃師,二妃生公子留,下妃生公子勝。二妃嬖,留有寵,屬諸司徒招與公子過。哀公有廢疾,三月甲申,公子招、公子過殺悼太子偃師
而立公子留。夏,四月,辛亥,哀公縊。干徵師赴于楚,且告有立君。公子勝愬之于楚。楚人執而殺之。公子留奔鄭。書曰「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罪在招也;「楚人
執陳行人干徵師殺之,」罪不在行人也。
(傳八·三)叔弓如晉,賀虒祁也。游吉相鄭伯以如晉,亦賀虒祁也。史趙見子大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賀之。」子大叔曰:「若何吊也?其非唯我賀,將
天下實賀。」
(傳八·四)秋,大搜于紅,自根牟至于商、衛,革車千乘。
(傳八·五)七月甲戌,齊子尾卒。子旗欲治其室。丁丑,殺梁嬰。八月庚戌,逐子成、子工、子車,皆來奔,而立子良氏之宰。其臣曰:「孺子長矣,而相吾室,欲兼我也
。」授甲,將攻之。陳桓子善於子尾,亦授甲,將助之。或告子旗,子旗不信,則數人告。將往,又數人告於道,遂如陳氏。桓子將出矣,聞之而還,游服而逆之,請命。對
曰:「聞強氏授甲將攻子,子聞諸?」曰:「弗聞。」「子盍亦授甲,無宇請從。」子旗曰:「子胡然?彼,孺子也。吾誨之,猶懼其不濟,吾又寵秩之--其若先人何?子盍
謂之。周書曰:『惠不惠,茂不茂』,康叔所以服弘大也。」桓子稽顙曰:「頃、靈福子,吾猶有望。」遂和之如初。
(傳八·六)陳公子招歸罪於公子過而殺之。九月,楚公子棄疾帥師奉孫吳圍陳,宋戴惡會之。冬,十一月壬午,滅陳。輿嬖袁克殺馬毀玉以葬。楚人將殺之,請寘之,既又
請私。私於幄,加绖於顙而逃。使穿封戌為陳公,曰:「城麇之役不諂。」侍飲酒於王,王曰:「城麇之役,汝知寡人之及此,汝其辟寡人乎!」對曰:「若知君之及此,臣
必致死禮以息楚國。」
(傳八·六)晉侯問於史趙曰:「陳其遂亡乎?」對曰:「未也。」公曰:「何故?」對曰:「陳,顓頊之族也,歲在鶉火,是以卒滅。陳將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
。且陳氏得政于齊而後陳卒亡。自幕至于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於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故周賜之姓,使祀虞帝。臣聞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數未也,繼守
將在齊,其兆既存矣。」
昭公(經九·一)九年
春,叔弓會楚子于陳。
(經九·二)許遷于夷。
(經九·三)夏,四月,陳災。
(經九·四)秋,仲孫貜如齊。
(經九·五)冬,筑郎囿。
(傳九·一)九年,春,叔弓、宋華亥、鄭游吉、衛趙黡會楚子于陳。
(傳九·二)二月庚申,楚公子棄疾遷許于夷,實城父。取州來、淮北之田以益之,伍舉授許男田。然丹遷城父人於陳,以夷濮西田益之。遷方城外人於許。
(傳九·三)周甘人與晉閻嘉爭閻田。晉梁丙、張趯率陰戎伐潁。王使詹桓伯辭於晉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駘、芮、岐、畢,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東
土也;巴、濮、楚、鄧,吾南土也;肅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邇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廢隊是為,豈如弁髦,而因以敝之。
(傳九·三)「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以禦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使偪我諸姬,入我郊甸,則戎焉取之。戎有中國,誰之咎也?后稷封殖天
下,今戎制之,不亦難乎?伯父圖之!我在伯父,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謀主也。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原,專棄謀主,雖戎狄,其何有餘一人?」叔
向謂宣子曰:「文之伯也,豈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來,世有衰德,而暴滅宗周,以宣示其侈;諸侯之貳,不亦宜乎?且王辭直,子其圖之。」宣子說。王
有姻喪,使趙成如周吊,且致閻田與禭,反潁俘。王亦使賓滑執甘大夫襄以說於晉,晉人禮而歸之。
(傳九·四)夏,四月,陳災。鄭裨灶曰:「五年陳將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產問其故。對曰:「陳,水屬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陳,逐楚而建
陳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歲五及鶉火,而後陳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傳九·五)晉荀盈如齊逆女,還,六月,卒于戲陽。殯于絳,未葬。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趨入,請佐公使尊,許之。而遂酌以飲工,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辰在
子卯,謂之疾日,君徹宴樂,學人舍業,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又飲外嬖嬖叔,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服
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
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說,徹酒。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說焉。
(傳九·六)孟僖子如齊殷聘,禮也。
(傳九·七)冬,筑郎囿。書時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孫昭子曰:「《詩》曰:『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無囿猶可;無民,其可乎?」
昭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正月。
(經十·二)夏,齊欒施來奔。
(經十·三)秋,七月,季孫意如、叔弓、仲孫貜帥師伐莒。
(經十·四)戊子,晉侯彪卒。
(經十·五)九月,叔孫貜如晉,葬晉平公。
(經十·六)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成卒。
(傳十·一)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鄭裨言於子產曰:「七月戊子,晉君將死。今茲歲在顓頊之虛,姜氏、任氏實守其地,居其維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
。邑姜,晉之妣也。天以七紀,戊子逢公以登,星斯於是乎出,吾是以譏之。」
(傳十·二)齊惠欒、高氏皆耆酒,信內多怨,強於陳、鮑氏而惡之。夏,有告陳桓子曰:「子旗、子良將攻陳、鮑。」亦告鮑氏。桓子授甲而如鮑氏。遭子良醉而騁,遂見
文子,則亦授甲矣。使視二子,則皆將飲酒。桓子曰:「彼雖不信,聞我授甲,則必逐我。及其飲酒也,先伐諸。」陳、鮑方睦,遂伐欒、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陳、鮑
焉往?」遂伐虎門。
(傳十·二)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門之外,四族召之,無所往。其徒曰:「助陳、鮑乎?」曰:「何善焉?」「助欒、高乎?」曰:「庸愈乎?」「然則歸乎?」曰:「君伐,
焉歸?」公召之而後入。公卜使王黑以靈姑銔率,吉,請斷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戰于稷,欒、高敗,又敗諸莊。國人追之,又敗諸鹿門。欒施、高強來奔。陳、鮑分其
室。
(傳十·二)晏子謂桓子:「必致諸公!讓,德之主也。讓之謂懿德。凡有血氣,皆有爭心,故利不可強,思義為愈。義,利之本也。蘊利生孽。姑使無蘊乎!可以滋長。」
桓子盡致諸公,而請老于莒。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從者之衣屨,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與之夫子。反子城、子公、公孫捷,而皆益其
祿。凡公子、公孫之無祿者,私分之邑。國之貧約孤寡者,私與之粟。曰:「《詩》云:『陳錫載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公與桓子莒之旁邑,辭。穆孟姬為之請高唐
,陳氏始大。
(傳十·三)秋,七月,平子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於亳社。臧武仲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饗魯祭乎!周公饗義,魯無義。《詩》曰:『德音孔昭,視民不佻。』佻
之謂甚矣,而壹用之,將誰福哉?」
(傳十·四)戊子,晉平公卒。鄭伯如晉,及河,晉人辭之。游吉遂如晉。九月,叔孫貜、齊國弱、宋華定、衛北宮喜、鄭罕虎、許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
人、小邾人如晉,葬平公也。
(傳十·四)鄭子皮將以幣行,子產曰:「喪焉用幣?用幣必百兩,百兩必千人。千人至,將不行。不行,必盡用之。幾千人而國不亡?」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
欲因見新君。叔孫昭子曰:「非禮也。」弗聽。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吊也,大夫將
若之何?」皆無辭以見。子皮盡用其幣。歸,謂子羽曰:「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則不足。《書》曰:『欲敗度,縱敗禮』,我之謂矣。夫子知度與禮矣,
我實縱欲,而不能自克也。」
(傳十·四)昭子至自晉,大夫皆見,高強見而退。昭子語諸大夫曰:「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慶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諸君,君以為忠,而甚寵之。將死,疾于公宮
,輦而歸,君親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猶及之,難不慎也。喪夫人之力,棄德、曠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詩》曰:『不自我先,不
自我後』,其是之謂乎!」
(傳十·五)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惡寺人柳,欲殺之。及喪,柳熾炭于位,將至,則去之。比葬,又有寵。
昭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王二月,叔弓如宋。
(經十一·二)葬宋平公。
(經十一·三)夏,四月丁巳,楚子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
(經十一·四)楚公子棄疾帥師圍蔡。
(經十一·五)五月甲申,夫人歸氏薨。
(經十一·六)大搜于比蒲。
(經十一·七)仲孫貜會邾子,盟于祲祥。
(經十一·八)秋,季孫意如會晉韓起、齊國弱、宋華亥、衛北宮佗、鄭罕虎、曹人、杞人于厥憖。
(經十一·九)九月己亥,葬我小君齊歸。
(經十一·十)冬,十有一月丁酉,楚師滅蔡,執蔡世子有以歸,用之。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
(傳十一·二)景王問於萇弘曰:「今茲諸侯何實吉?何實兇?」對曰:「蔡兇。此蔡侯般弒其君之歲也,歲在豕韋,弗過此矣。楚將有之,然壅也。歲及大梁,蔡復,楚兇
,天之道也。」
(傳十一·二)楚子在申,召蔡靈侯。靈侯將往,蔡大夫曰:「王貪而無信,唯蔡於感。今幣重而言甘,誘我也,不如無往。」蔡侯不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饗蔡侯於申
,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棄疾帥師圍蔡。
(傳十一·二)韓宣子問於叔向曰:「楚其克乎?」對曰:「克哉!蔡侯獲罪於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將假手於楚以斃之,何故不克?然肸聞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
奉孫吳以討於陳,曰:『將定而國。』陳人聽命,而遂縣之。今又誘蔡而殺其君,以圍其國,雖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緡,以喪其國;紂克東夷,而隕其身。
楚小位下,而亟暴於二王,能無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兇惡而降之罰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將用之,力盡而敝之,是以無拯,不可沒振。」
(傳十一·三)五月,齊歸薨。大搜于比蒲,非禮也。
(傳十一·四)孟僖子會邾莊公,盟于祲祥,修好禮也。泉丘人有女,夢以其帷幕孟氏之廟,遂奔僖子,其僚從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無相棄也!」僖子使助薳氏
之簉。反自祲祥,宿于薳氏,生懿子及南宮敬叔於泉丘人。其僚無子,使字敬叔。
(傳十一·五)楚師在蔡,晉荀吳謂韓宣子曰:「不能救陳,又不能救蔡,物以無親。晉之不能亦可知也已。為盟主而不恤亡國,將焉用之?」秋,會于厥憖,謀救蔡也。鄭
子皮將行。子產曰:「行不遠,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順,楚大而不德,天將棄蔡以壅楚,盈而罰之,蔡必亡矣。且喪君而能守者鮮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惡周必復,王
惡周矣。」晉人使狐父請蔡于楚,弗許。
(傳十一·六)單子會韓宣子于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將死乎!朝有著定,會有表;衣有襘,帶有結。會朝之言必聞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襘之中
,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則有闕。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於會,視不登帶,言不過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從。無守氣矣
。」
(傳十一·七)九月,葬齊歸,公不戚。晉士之送葬者,歸以語史趙。史趙曰:「必為魯郊。」侍者曰:「何故?」曰:「歸姓也,不思親,祖不歸也。」叔向曰:「魯公室
其卑乎!君有大喪,國不廢搜;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戚。國不恤喪,不忌君也;君無戚容,不顧親也。國不忌君,君不顧親,能無卑乎?殆其失國。」
(傳十一·八)冬,十一月,楚子滅蔡,用隱太子于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況用諸侯乎!王必悔之!」
(傳十一·九)十二月,單成公卒。
(傳十一·十)楚子城陳、蔡不羹。使棄疾為蔡公。王問於申無宇曰:「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子莫如父,擇臣莫如君。」鄭莊公城櫟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齊桓
公城穀而寘管仲焉,至于今賴之。臣聞五大不在邊,五細不在庭。親不在外,羈不在內。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內,君其少戒!」王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
櫟實殺曼伯,宋蕭、亳實殺子游,齊渠丘實殺無知,衛蒲、戚實出獻公。若由是觀之,則害於國。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昭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齊高偃帥師納北燕伯于陽。
(經十二·二)三月壬申,鄭伯嘉卒。
(經十二·三)夏,宋公使華定來聘。
(經十二·四)公如晉,至河乃復。
(經十二·五)五月,葬鄭簡公。
(經十二·六)楚殺其大夫成熊。
(經十二·七)秋,七月。
(經十二·八)冬,十月,公子憖出奔齊。
(經十二·九)楚子伐徐。
(經十二·十)晉伐鮮虞。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齊高偃納北燕伯款于唐,因其眾也。
(傳十二·二)三月,鄭簡公卒。將為葬除,及游氏之廟,將毀焉。子大叔使其除徒執用以立,而無庸毀,曰:「子產過女,而問何故不毀,乃曰:『不忍廟也。諾,將毀矣
。』」既如是,子產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當道者,毀之,則朝而堋;弗毀,則日中而堋。子大叔請毀之,曰:「無若諸侯之賓何?」子產曰:「諸侯之賓能來會吾喪,豈憚
日中?無損於賓,而民不害,何故不為?」遂弗毀,日中而葬。君子謂子產於是乎知禮。禮,無毀人以自成也。
(傳十二·三)夏,宋華定來聘,通嗣君也。享之,為賦《蓼蕭》,弗知,又不答賦。昭子曰:「必亡。宴語之不懷,寵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將何以在?」
(傳十二·四)齊侯、衛侯、鄭伯如晉,朝嗣君也。公如晉,至河,乃復。取郠之役,莒人愬于晉,晉有平公之喪,未之治也,故辭公。公子憖遂如晉。晉侯享諸侯,子產相
鄭伯,辭於享,請免喪而後聽命。晉人許之,禮也。
(傳十二·四)晉侯以齊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壺,晉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為諸侯師。」中之。齊侯舉矢,曰:「有酒如澠,有肉如陵。寡人
中此,與君代興。」亦中之。伯瑕謂穆子曰:「子失辭。吾固師諸侯矣,壺何為焉,以其中俊也?齊君弱吾君,歸弗來矣。」穆子曰:「吾軍帥強禦,卒乘競勸,今猶古也,
齊將何事?」公孫叟趨進,曰:「日旰君勤,可以出矣!」以齊侯出。
(傳十二·五)楚子謂成虎,若敖之餘也,遂殺之。或譖成虎於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書曰「楚殺其大夫成虎」,懷寵也。
(傳十二·六)六月,葬鄭簡公。
(傳十二·七)晉荀吳偽會齊師者,假道於鮮虞,遂入昔陽。秋八月壬午,滅肥,以肥子綿皋歸。
(傳十二·八)周原伯絞虐,其輿臣使曹逃。冬,十月壬申朔,原輿人逐絞,而立公子跪尋。絞奔郊。
(傳十二·九)甘簡公無子,立其弟過。過將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賂劉獻公,丙申,殺甘悼公,而立成公之孫鰍。丁酉,殺獻太子之傳庾皮之子過,殺瑕辛于市,及宮
嬖綽、王孫沒、劉州鳩、陰忌、老陽子。
(傳十二·十)季平子立,而不禮於南蒯。南蒯謂子仲:「吾出季氏,而歸其室於公,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子仲許之。南蒯語叔仲穆子,且告之故。季悼子之卒也,
叔孫昭子以再命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構二家,謂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禮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昭子曰:「叔孫氏有家禍,殺適立
庶,故婼也及此。若因禍以斃之,則聞命矣。若不廢君命,則固有著矣。」昭子朝而命吏曰:「婼將與季氏訟,書辭無頗。」季孫懼而歸罪於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
憖謀季氏。憖告公,而遂從公如晉。南蒯懼不克,以費叛如齊。子仲還,及衛,聞亂,逃介而先。及郊,聞費叛,遂奔齊。
(傳十二·十)南蒯之將叛也,其鄉人或知之,過之而嘆,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淺謀,邇身而遠志,家臣而君圖,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之比
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強內溫,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黃
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飾;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內倡和為忠,率事以信為共,供養三德為善,非此
三者弗當。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中美能黃,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未也。」
(傳十二·十)將適費,飲鄉人酒。鄉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乎!從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鄰者恥乎!已乎已乎!非吾黨之士乎!」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
小聞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謂小待政於朝,曰:「吾不為怨府。」
(傳十二·十一)楚子狩于州來,次于潁尾,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楚子次于乾溪,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翠被豹舄,執鞭
以出。仆析父從。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舍鞭,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與呂汲、王孫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今吾使人於周,求鼎
以為分,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
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
(傳十二·十一)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
侯遠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請曰:「
君王命剝圭以為鏚柲,敢請命。」王入視之。
(傳十二·十一)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王曰:「是
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
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遠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
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
其辱於乾溪?」
(傳十二·十二)晉伐鮮虞,因肥之役也。
昭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叔弓帥師圍費。
(經十三·二)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晉歸于楚,弒其君虔于乾溪。
(經十三·三)楚公子棄疾殺公子比。
(經十三·四)秋,公會劉子、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
(經十三·五)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與盟。
(經十三·六)晉人執季孫意如以歸。
(經十三·七)公至自會。
(經十三·八)蔡侯廬歸于蔡。陳侯吳歸于陳。
(經十三·九)冬,十月,葬蔡靈公。
(經十三·十)公如晉,至河乃復。
(經十三·十一)吳滅州來。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叔弓圍費,弗克,敗焉。平子怒,令見費人執之,以為囚俘。冶區夫曰:「非也,若見費人,寒者衣之,饑者食之,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費
來如歸,南氏亡矣。民將叛之,誰與居邑?若憚之以威,懼之以怒,民疾而叛,為之聚也。若諸侯皆然,費人無歸,不親南氏,將焉入矣?」平子從之,費人叛南氏。
(傳十三·二)楚子之為令尹也,殺大司馬薳掩而取其室。及即位,奪薳居田;遷許而質許圍。蔡洧有寵於王,王之滅蔡也,其父死焉,王使與於守而行。申之會,越大夫戮
焉。王奪斗韋龜中犨,又奪成然邑,而使為郊尹。蔓成然故事蔡公。故薳氏之族及薳居、許圍、蔡洧、蔓成然,皆王所不禮也,因群喪職之族,啟越大夫常壽過作亂,圍固城
,克息舟,城而居之。
(傳十三·二)觀起之死也,其子從在蔡,事朝吳,曰:「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請試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晳,及郊,而告之情,強與之盟,入襲蔡。蔡公將食,
見之而逃。觀從使子干食,坎,用牲,加書,而速行。己徇於蔡,曰:「蔡公召二子,將納之,與之盟而遣之矣,將師而從之。」蔡人聚,將執之。辭曰:「失賊成軍,而殺
餘何益?」乃釋之。朝吳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則如違之,以待所濟。若求安定,則如與之,以濟所欲。且違上,何適而可?」眾曰:「與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
鄧,依陳、蔡人以國。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棄疾、蔓成然、蔡朝吳帥陳、蔡不羹、許、葉之師,因四族之徒,以入楚。及郊,陳、蔡欲為名,故請為武軍。蔡公知之,
曰:「欲速,且役病矣,請藩而已。」乃藩為軍。蔡公使須務牟與史猈先入,因正仆人殺太子祿及公子罷敵。公子比為王,公子黑肱為令尹,次于魚陂。公子棄疾為司馬,先
除王宮,使觀從從師于乾溪,而遂告之,且曰:「先歸復所,後者劓。」師及訾梁而潰。
昭公(傳十三·二)王聞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車下,曰:「人之愛其子也,亦如餘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無子,知擠于溝壑矣。」王曰:「餘殺人子多矣,能無
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請待于郊,以聽國人。」王曰:「眾怒不可犯也。」曰:「若入於大都,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於諸侯,以聽大國之圖
君也。」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焉。」然丹乃歸于楚。
(傳十三·二)王沿夏,將欲入鄢。芋尹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誅,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棄,吾其從王。」乃求王,遇諸棘闈以歸。夏,五月癸亥
,王縊于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傳十三·二)觀從謂子干曰:「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也。」子干曰:「餘不忍也。」子玉曰:「人將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國每夜駭曰:「王入矣!」乙卯夜
,棄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國人大驚。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晳曰:「王至矣,國人殺君司馬,將來矣。君若早自圖也,可以無辱。眾怒如水火焉,不可為謀。」又
有呼而走至者,曰:「眾至矣!」二子皆自殺。丙辰,棄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干于訾,實訾敖。殺囚,衣之王服,而流諸漢,乃取而葬之,以靖國人。使子旗為令尹。
(傳十三·二)楚師還自徐,吳人敗諸豫章,獲其五帥。平王封陳、蔡,復遷邑,致群賂,施舍寬民,宥罪舉職。召觀從,王曰:「唯爾所欲。」對曰:「臣之先佐開卜。」
乃使為卜尹。使枝如子躬聘于鄭,且致犨、櫟之田。事畢弗致。鄭人請曰:「聞諸道路,將命寡君以犨、櫟,敢請命。」對曰:「臣未聞命。」既復,王問犨、櫟,降服而對
曰:「臣過失命,未之致也。」王執其手,曰:「子毋勤!姑歸,不穀有事,其告子也。」
(傳十三·二)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初,靈王卜曰:「餘尚得天下!」不吉。投龜,詬天而呼曰:「是區區者而不餘畀,餘必自取之。」民患王之無厭也,
故從亂如歸。
(傳十三·二)初,共王無冢適,有寵子五人,無適立焉。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請神擇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遍以璧見於群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
誰敢違之?」既,乃與巴姬密埋璧於大室之庭,使五人齊,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晳皆遠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厭紐。斗韋龜屬成然焉,且曰
:「棄禮違命,楚其危哉!」
(傳十三·二)子干歸,韓宣子問於叔向曰:「子干其濟乎!」對曰:「難。」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難?」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
而無人,一也;有人而無主,二也;有主而無謀,三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德,五也。子干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達者,可謂無人。族盡親叛,可謂
無主。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為羈終世,可謂無民。亡無愛徵,可謂無德。王虐而不忌,楚君子干,涉五難以弒舊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城外屬焉
。苛慝不作,盜賊伏隱,私欲不違,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羋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獲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寵貴,四也;居常,五也。
有五利以去五難,誰能害之?
(傳十三·二)子干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其貴亡矣,其寵棄矣。民無懷焉,國無與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
乎?」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僖;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為輔佐;有莒、衛以為外主;有國、高以為內主;從善如流,下善齊肅;不藏賄,不從欲,施舍不
倦,求善不厭。是以有國,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好學而不貳,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犨、賈佗以為股肱,
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狐、先以為內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民從而與之。獻無異親,民無異望。天方相晉,將何以代文?此二君者,異於
子干。共有寵子,國有奧主;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而不送,歸楚而不逆,何以冀國?」
昭公(傳十三·三)晉成虒祁,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為取郠故,晉將以諸侯來討。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徵會,告于吳。秋,晉侯會吳子于良,水道不可
,吳子辭,乃還。
(傳十三·三)七月丙寅,治兵于邾南。甲車四千乘。羊舌鮒攝司馬,遂合諸諸侯于平丘。子產、子大叔相鄭伯以會,子產以幄、幕九張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
,損焉。及會,亦如之。次于衛地,叔鮒求貨於衛,淫芻蕘者。衛人使屠伯饋叔向羹與一篋錦,曰:「諸侯事晉,未敢攜貳;況衛在君之宇下,而敢有異志?芻蕘者異於他日
,敢請之。」叔向受羹反錦,曰:「晉有羊舌鮒者,瀆貨無厭,亦將及矣。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賜之,其已。」客從之,未退而禁之。
(傳十三·三)晉人將尋盟,齊人不可。晉侯使叔向告劉獻公曰:「抑齊人不盟,若之何?」對曰:「盟以厎信,君茍有信,諸侯不貳,何患焉?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
雖齊不許,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請帥王賦,『元戎十乘,以先啟行』,遲速唯君。」叔向告于齊曰:「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為請。」對曰:「諸侯討貳,
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尋?」叔向曰:「國家之敗,有事而無業,事則不經;有業而無禮,經則不序;有禮而無威,序則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則不明。不明棄共,百
事不終,所由傾覆也。
(傳十三·三)「是故明王之制,使諸侯歲聘以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而會以示威,再會而盟以顯昭明。志業於好,講禮於等,示威於眾,昭明於神。自古以來,未之或失
也。存亡之道,恒由是興。晉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齊犧,而布諸君,求終事也。君曰『餘必廢之』,何齊之有?唯君圖之。寡君聞命矣。」齊人懼,對曰:「小國言之,
大國制之,敢不聽從?既聞命矣,敬共以往,遲速唯君。」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眾。」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復旆之。諸侯畏之。
(傳十三·三)邾人、莒人愬于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曰:「諸侯將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勤。」
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絕兄弟之國,棄周公之後,亦唯君。寡君聞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車四千乘在,雖以無道行之,必可畏也。況其率道,其何敵之有
?牛雖瘠,僨於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憂,其庸可棄乎?若奉晉之眾,用諸侯之師,因邾、莒、杞、鄫之怒,以討魯罪,間其二憂,何求而弗克?」魯人懼,聽命。
(傳十三·三)甲戌,同盟于平丘,齊服也。令諸侯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子產命外仆速張於除,子大叔止之,使待明日。及夕,子產聞其未張也,使速往,乃無所張矣
。及盟,子產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
。行理之命,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有闕,所以得罪也。諸侯修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于昏,晉人許之。既盟,
子大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
(傳十三·三)公不與盟。晉人執季孫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鐸射懷錦,奉壺飲冰,以蒲伏焉。守者御之,乃與之錦而入。晉人以平子歸,子服湫從。子產歸,未
至,聞子皮卒,哭,且曰:「吾已!無為為善矣。唯夫子知我。」仲尼謂子產於是行也,足以為國基矣。《詩》曰:「樂君子,邦家之基。子產,君子之求樂者也。且曰
:「合諸侯,藝貢事,禮也。」
(傳十三·四)鮮虞人聞晉師之悉起也,而不警邊,且不修備。晉荀吳自著雍以上軍侵鮮虞,及中人,驅沖競,大獲而歸。
(傳十三·五)楚之滅蔡也,靈王遷許、胡、沈、道、房、申於荊焉。平王即位,既封陳、蔡,而皆復之,禮也。隱太子之子廬歸于蔡,禮也。悼太子之子吳歸于陳,禮也。
(傳十三·六)冬,十月,葬蔡靈公,禮也。
(傳十三·七)公如晉。荀吳謂韓宣子曰:「諸侯相朝,講舊好也。執其卿而朝其君,有不好焉,不如辭之。」乃使士景伯辭公于河。
(傳十三·八)吳滅州來,令尹子旗請伐吳。王弗許,曰:「吾未撫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備,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吳,猶在楚也。子姑待之。」
(傳十三·九)季孫猶在晉,子服惠伯私於中行穆子曰:「魯事晉,何以不如夷之小國?魯,兄弟也,土地猶大,所命能具。若為夷棄之,使事齊、楚,其何瘳於晉?親親與
大,賞共罰否,所以為盟主也。子其圖之!諺曰:『臣一主二。』吾豈無大國?」穆子告韓宣子,且曰:「楚滅陳、蔡,不能救,而為夷執親,將焉用之?」乃歸季孫。惠伯
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諸侯而執其老。若猶有罪,死命可也。若曰無罪而惠免之,諸侯不聞,是逃命也,何免之為?請從君惠於會。」宣子患之,謂叔向曰:「子能歸季孫
乎?」對曰:「不能。鮒也能。」乃使叔魚。叔魚見季孫,曰:「昔鮒也得罪於晉君,自歸於魯君,微武子之賜,不至於今。雖獲歸骨於晉,猶子則肉之,敢不盡情?歸子而
不歸,鮒也聞諸吏,將為子除館於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懼,先歸。惠伯待禮。
昭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意如至自晉。
(經十四·二)三月,曹伯滕卒。
(經十四·三)夏,四月。
(經十四·四)秋,葬曹武公。
(經十四·五)八月,莒子去疾卒。
(經十四·六)冬,莒殺其公子意恢。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晉,尊晉罪己也。尊晉罪己,禮也。
(傳十四·二)南蒯之將叛也,盟費人。司徒老祁、慮癸偽廢疾,使請於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興。若以君靈不死,請待間而盟。」許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請朝眾而盟
。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聽命矣。子若弗圖,費人不忍其君,將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請送子。」請期五日。遂奔齊。侍飲酒於景公。公曰
:「叛夫!」對曰:「臣欲張公室也。」子韓晳曰:「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慮癸來歸費,齊侯使鮑文子致之。
(傳十四·三)夏,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分貧,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奸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勛,合
親;任良,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禮也。
(傳十四·四)秋,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不戚,國人弗順,欲立著丘公之弟庚輿。蒲餘侯惡公子意恢,而善於庚輿;郊公惡公子鐸,而善於意恢。公子鐸因蒲餘侯而與之
謀曰:「爾殺意恢,我出君而納庚輿。」許之。
(傳十四·五)楚令尹子旗有德於王,不知度,與養氏比,而求無厭。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殺斗成然,而滅養氏之族。使斗辛居鄖,以無忘舊勛。
(傳十四·六)冬,十二月,蒲餘侯茲夫殺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齊。公子鐸逆庚輿於齊,齊隰黨、公子鉏送之,有賂田。
(傳十四·七)晉邢侯與雍子爭鄐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宣
子問其罪於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邢侯專殺,其罪一也。己惡而掠美為昏,貪以敗官為墨,殺人不忌為賊。夏
書曰:『昏、墨、賊,殺』,皋陶之刑也,請從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與叔魚於市。
(傳十四·七)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為末減。曰義也夫,可謂直矣!平丘之會,數其賄也,以寬衛國,晉不為暴。歸魯季
孫,稱其詐也,以寬魯國,晉不為虐。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為頗。三言而除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
昭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王正月,吳子夷末卒。
(經十五·二)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宮。龠入,叔弓卒。去樂,卒事。
(經十五·三)夏,蔡朝吳出奔鄭。
(經十五·四)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經十五·五)秋,晉荀吳帥師伐鮮虞。
(經十五·六)冬,公如晉。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將禘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見赤黑之祲,非祭祥也,喪氛也。其在蒞事乎!」二月癸酉,禘。叔弓蒞事,龠入而卒。
去樂,卒事,禮也。
(傳十五·二)楚費無極害朝吳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謂之曰:「王唯信子,故處子於蔡,子亦長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請。」又謂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吳,故
處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難乎?弗圖,必及於難。」夏,蔡人逐朝吳,朝吳出奔鄭。王怒,曰:「餘唯信吳,故寘諸蔡。且微吳,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
?」無極對曰:「臣豈不欲吳?然而前知其為人之異也。吳在蔡,蔡必速飛。去吳,所以翦其翼也。」
(傳十五·三)六月乙丑,王太子壽卒。
(傳十五·四)秋,八月戊寅,王穆後崩。
(傳十五·五)晉荀吳帥師伐鮮虞,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穆子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曰:「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民知所適
,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
邇奸,所喪滋多。」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修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穆子曰
:「吾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邑以賈怠,不如完舊。賈怠無卒,棄舊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義不爽,好惡不愆,城可獲而民知義所,有死
命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鳶鞮歸。
(傳十五·六)冬,公如晉,平丘之會故也。
(傳十五·七)十二月,晉荀躒如周,葬穆後,籍談為介。既葬,除喪,以文伯宴,樽以魯壺。王曰:「伯氏,諸侯皆有以鎮撫王室,晉獨無有,何也?」文伯揖籍談。對曰
:「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於王室,以鎮撫其社稷,故能薦彝器於王。晉居深山,戎狄之與鄰,而遠於王室,王靈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獻器?」
(傳十五·七)王曰:「叔氏,而忘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無分乎?密須之鼓與其大路,文所以大搜也;闕鞏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處參虛,匡
有戎狄。其後襄之二路,鏚鉞、秬鬯,彤弓、虎賁,文公受之,以有南陽之田,撫征東夏,非分而何?夫有勛而不廢,有績而載,奉之以土田,撫之以彝器,旌之以車服,明
之以文章,子孫不忘,所謂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且昔而高祖孫伯黡司晉之典籍,以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晉,於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後也,何
故忘之?」籍談不能對。賓出,王曰:「籍父其無後乎!數典而忘其祖。」
(傳十五·七)籍談歸,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終乎!吾聞之:所樂必卒焉。今王樂憂,若卒以憂,不可謂終。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於是乎以喪賓宴,又求彝器
,樂憂甚矣,且非禮也。彝器之來,嘉功之由,非由喪也。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樂以早,亦非禮也。禮,王之大經也。一動而失二禮,無大經矣。言以
考典,典以志經。忘經而多言,舉典,將焉用之?」
昭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齊侯伐徐。
(經十六·二)楚子誘戎蠻子殺之。
(經十六·三)夏,公至自晉。
(經十六·四)秋,八月己亥,晉侯夷卒。
(經十六·五)九月,大雩。
(經十六·六)季孫意如如晉。
(經十六·七)冬,十月,葬晉昭公。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晉,晉人止公。不書,諱之也。
(傳十六·二)齊侯伐徐。
(傳十六·二)楚子聞蠻氏之亂也與蠻子之無質也,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遂取蠻氏。既而復立其子焉,禮也。
(傳十六·二)二月丙申,齊師至于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人、莒人會齊侯,盟于蒲隧,賂以甲父之鼎。叔孫昭子曰:「諸侯之無伯,害哉!齊君之無道也,興師而伐遠
方,會之,有成而還,莫之亢也。無伯也夫!《詩》曰:『宗周既滅,靡所止戾。正大夫離居,莫知我肄』,其是之謂乎!」
(傳十六·三)三月,晉韓起聘于鄭,鄭伯享之。子產戒曰:「茍有位於朝,無有不共恪!」孔張后至,立於客間,執政禦之;適客後,又禦之;適縣間。客從而笑之。事畢
,富子諫曰:「夫大國之人,不可不慎也,幾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禮,夫猶鄙我。國而無禮,何以求榮?孔張失位,吾子之恥也。」子產怒曰:「發命之不衷,出令之
不信,刑之頗類,獄之放紛,會朝之不敬,使命之不聽,取陵於大國,罷民而無功,罪及而弗知,僑之恥也。孔張,君之昆孫子孔之後也,執政之嗣也,為嗣大夫;承命以使
,周於諸侯;國人所尊,諸侯所知。立於朝而祀於家,有祿於國,有賦於軍,喪、祭有職,受脤、歸脤。其祭在廟,已有著位。在位數世,世守其業,而忘其所,僑焉得恥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執政,是先王無刑罰也。子寧以他規我。」
(傳十六·三)宣子有環,其一在鄭商。宣子謁諸鄭伯,子產弗與,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謂子產曰:「韓子亦無幾求,晉國亦未可以貳。晉國
、韓子不可偷也。若屬有讒人交斗其間,鬼神而助之以興其兇怒,悔之何及?吾子何愛於一環,其以取憎於大國也?盍求而與之?」子產曰:「吾非偷晉而有二心,將終事之
,是以弗與,忠信故也。僑聞君子非無賄之難,立而無令名之患。僑聞為國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難,無禮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國之人令於小國,而皆獲其求,將何以給之?一共
一否,為罪滋大。大國之求,無禮以斥之,何饜之有?吾且為鄙邑,則失位矣。若韓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貪淫甚矣,獨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韓子成貪,將
焉用之?且吾以玉賈罪,不亦銳乎?」
(傳十六·三)韓子買諸賈人,既成賈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產曰:「日起請夫環,執政弗義,弗敢復也。今買諸商人,商人曰『必以聞』,敢以為請
。」子產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藋,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蓋奪。爾
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質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來辱,而謂敝邑強奪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諸侯,必不為也。若大國
令,而共無藝,鄭鄙邑也,亦弗為也。僑若獻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韓子辭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辭之。」
(傳十六·三)夏,四月,鄭六卿餞宣子於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產賦鄭之《羔裘
》。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於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
》。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賦《萚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懼矣。」宣子皆獻
馬焉,而賦《我將》。子產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亂,敢不拜德!」宣子私覲於子產以玉與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傳十六·四)公至自晉,子服昭伯語季平子曰:「晉之公室其將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強而奢傲,將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乎!」平子曰:「爾幼,惡識國?」
(傳十六·五)秋,八月,晉昭公卒。
(傳十六·六)九月,大雩,旱也。
(傳十六·六)鄭大旱,使屠擊、祝款、豎柎有事於桑山。斬其木,不雨。子產曰:「有事於山,蓺山林也;而斬其木,其罪大矣。」奪之官邑。
(傳十六·七)冬,十月,季平子如晉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猶信。子服氏有子哉!」
昭公(經十七·一)十有七年
春,小邾子來朝。
(經十七·二)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經十七·三)秋,郯子來朝。
(經十七·四)八月,晉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
(經十七·五)冬,有星孛于大辰。
(經十七·六)楚人及吳戰于長岸。
(傳十七·一)十七年春,小邾穆公來朝,公與之燕。季平子賦《採叔》,穆公賦《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國,其能久乎?」
(傳十七·二)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請所用幣。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於社;諸侯用幣於社,伐鼓於朝,禮也。」平子禦之,曰:「止也。唯正
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幣,禮也。其餘則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於是乎百官降物;君不舉,辟移時;樂奏鼓,祝用幣,
史用辭。故夏書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此月朔之謂也。當夏四月,是謂孟夏。」平子弗從。昭子退,曰:「夫子將有異志,不君君矣。」
(傳十七·三)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皞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云紀,故為云師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紀,
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大皞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
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雎鳩氏,司馬也;鴡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
,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為九農正,扈民無淫者也。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
,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官學在四夷』,猶信。」
(傳十七·四)晉侯使屠蒯如周,請有事於雒與三涂。萇弘謂劉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陸渾氏甚睦於楚,必是故也。君其備之!」乃警戒備。九月丁卯,晉荀
吳帥師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雒。陸渾人弗知,師從之。庚午,遂滅陸渾,數之以其貳於楚也。陸渾子奔楚,其眾奔甘鹿。周大獲。宣子夢文公攜荀吳而授之陸渾,故使
穆子帥師,獻俘于文宮。
(傳十七·五)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漢。申須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於火,火出必布焉,諸侯其有火災乎!」梓慎曰:「往年吾見之,是其徵也。火
出而見,今茲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與不然乎?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夏數得天,若火作,其四國當之,在宋、衛、陳、鄭乎!
宋,大辰之虛也;陳,大皞之虛也;鄭,祝融之虛也,皆火房也。星孛及漢,漢,水祥也。衛,顓頊之虛也,故為帝丘,其星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
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過其見之月。」鄭裨灶言於子產曰:「宋、衛、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瓚,鄭必不火。」子產弗與。
(傳十七·六)吳伐楚,陽丐為令尹,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馬令龜,我請改卜。」令曰:「魴也以其屬死之,楚師繼之,尚大克之
!」吉。戰于長岸,子魚先死,楚師繼之,大敗吳師,獲其乘舟餘皇。使隨人與後至者守之,環而塹之,及泉,盈其隧炭,陳以待命。吳公子光請於其眾,曰:「喪先王之乘
舟,豈唯光之罪?眾亦有焉。請藉取之以救死。」眾許之。使長鬣者三人潛伏於舟側,曰:「我呼餘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殺之。楚師亂,吳人大
敗之,取餘皇以歸。
昭公(經十八·一)十有八年
春,王三月,曹伯須卒。
(經十八·二)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災。
(經十八·三)六月,邾人入鄅。
(經十八·四)秋,葬曹平公。
(經十八·五)冬,許遷于白羽。
(傳十八·一)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殺毛伯過而代之。萇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而毛得以濟侈於王都,不亡,何待?」
(傳十八·二)三月,曹平公卒。
(傳十八·三)夏,五月,火始昏見。丙子,風。梓慎曰:「是謂融風,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衛、陳、鄭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庫
以望之,曰:「宋、衛、陳、鄭也。」數日皆來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產不可。子大叔曰:「寶以保民也,若有火,國幾亡。可以救亡,
子何愛焉?」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
(傳十八·三)鄭之未災也,里析告子產曰:「將有大祥,民震動,國幾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國遷,其可乎?」子產曰:「雖可,吾不足以定遷矣。」及火,里析死矣
,未葬,子產使輿三十人遷其柩。火作,子產辭晉公子、公孫于東門,使司寇出新客,禁舊客勿出於宮。使子寬、子上巡群屏攝,至于大宮。使公孫登徙大龜,使祝史徙主祏
於周廟,告於先君。使府人、庫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宮,出舊宮人,寘諸火所不及。司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焮。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
人助祝史除於國北,禳火于玄冥、回祿,祈于四鄘。書焚室而寬其征,與之材。三日哭,國不市。使行人告於諸侯。宋、衛皆如是。陳不救火,許不吊災,君子是以知陳、許
之先亡也。
(傳十八·四)六月,鄅人藉稻,邾人襲鄅。鄅人將閉門,邾人羊羅攝其首焉,遂入之,盡俘以歸。鄅子曰:「餘無歸矣。」從帑於邾,邾莊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
(傳十八·五)秋,葬曹平公。往者見周原伯魯焉,與之語,不說學。歸以語閔子馬。閔子馬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
無學,無學不害。』不害而不學,則茍而可,於是乎下陵上替,能無亂乎?夫學,殖也。不學將落,原氏其亡乎!」
(傳十八·六)七月,鄭子產為火故,大為社,祓禳於四方,振除火災,禮也。乃簡兵大搜,將為搜除。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其寢在道北,其庭小,過期三日,使除徒陳於道
南廟北,曰:「子產過女,而命速除,乃毀於而鄉。」子產朝,過而怒之。除者南毀。子產及沖,使從者止之曰:「毀於北方。」
(傳十八·六)火之作也,子產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晉無乃討乎?」子產曰:「吾聞之:小國忘守則危,況有災乎?國之不可小,有備故也。」既,晉之邊吏讓鄭曰:「
鄭國有災,晉君、大夫不敢寧居,卜筮走望,不愛牲玉。鄭之有災,寡君之憂也。今執事墹然授兵登陴,將以誰罪?邊人恐懼,不敢不告。」子產對曰:「若吾子之言,敝邑
之災,君之憂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災,又懼讒慝之間謀之,以啟貪人,薦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憂。幸而不亡,猶可說也;不幸而亡,君雖憂之,亦無及也。鄭有他竟,望
走在晉。既事晉矣,其敢有二心?」
(傳十八·七)楚左尹王子勝言於楚子曰:「許於鄭,仇敵也,而居楚地,以不禮於鄭。晉、鄭方睦,鄭若伐許,而晉助之,楚喪地矣。君盍遷許。許不專於楚,鄭方有令政
,許曰:『餘舊國也。』鄭曰:『餘俘邑也。』葉在楚國,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國不可小,許不可俘,讎不可啟,君其圖之!」楚子說。冬,楚子使王子勝遷許於析,
實白羽。
昭公(經十九·一)十有九年
春,宋公伐邾。
(經十九·二)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弒其君買。
(經十九·三)己卯,地震。
(經十九·四)秋,齊高發帥師伐莒。
(經十九·五)冬,葬許悼公。
(傳十九·一)十九年,春,楚工尹赤遷陰于下陰,令尹子瑕城郟。叔孫昭子曰:「楚不在諸侯矣,其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傳十九·二)楚子之在蔡也,郹陽封人之女奔之,生太子建。及即位,使伍奢為之師,費無極為少師,無寵焉,欲譖諸王,曰:「建可室矣。」王為之聘於秦,無極與逆,
勸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傳十九·三)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寧請師。二月,宋公伐邾,圍蟲。三月,取之,乃盡歸鄅俘。
(傳十九·四)夏,許悼公瘧。五月戊辰,飲太子止之藥卒。太子奔晉。書曰「弒其君」,君子曰:「盡心力以事君,舍藥物可也。」
(傳十九·五)邾人、郳人、徐人會宋公。乙亥,同盟于蟲。
(傳十九·六)楚子為舟師以伐濮。費無極言於楚子曰:「晉之伯也,邇於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與爭。若大城城父,而寘太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
王說,從之。故太子建居于城父。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傳十九·七)秋,齊高發帥師伐莒,莒子奔紀鄣。使孫書伐之。初,莒有婦人,莒子殺其夫,已為嫠婦。及老,托於紀鄣,紡焉以度而去之。及師至,則投諸外。或獻諸子
占,子占使師夜縋而登。登者六十人,縋絕。師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懼,啟西門而出。七月丙子,齊師入紀。
(傳十九·八)是歲也,鄭駟偃卒。子游娶於晉大夫,生絲,弱,其父兄立子瑕。子產憎其為人也,且以為不順,弗許,亦弗止。駟氏聳。他日,絲以告其舅。冬,晉人使以
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駟氏懼,駟乞欲逃,子產弗遣;請龜以卜,亦弗予。大夫謀對,子產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喪我先大夫偃。其子
幼弱,其一二父兄懼隊宗主,私族於謀,而立長親。寡君與其二三老曰:『抑天實剝亂是,吾何知焉?』諺曰:『無過亂門』,民有亂兵,猶憚過之,而況敢知天之所亂?今
大夫將問其故,抑寡君實不敢知,其誰實知之?平丘之會,君尋舊盟曰:『無或失職!』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辭客
幣而報其使,晉人舍之。
(傳十九·九)楚人城州來,沈尹戌曰:「楚人必敗。昔吳滅州來,子旗請伐之。王曰:『吾未撫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來以挑吳,能無敗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
,息民五年,可謂撫之矣。」戌曰:「吾聞撫民者,節用於內,而樹德於外,民樂其性,而無寇讎。今宮室無量,民人日駭,勞罷死轉,忘寢與食,非撫之也。」
(傳十九·十)鄭大水,龍鬭于時門之外洧淵,國人請為萗焉。子產弗許,曰:「我鬭,龍不我覿也;龍鬭,我獨何覿焉?禳之,則彼其室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
。」乃止也。
(傳十九·十一)令尹子瑕言蹶由於楚子,曰:「彼何罪?諺所謂『室於怒市於色』者,楚之謂矣。舍前之忿可也。」乃歸蹶由。
昭公(經二十·一)二十年
春,王正月。
(經二十·二)夏,曹公孫會自鄸出奔宋。
(經二十·三)秋,盜殺衛侯之兄縶。
(經二十·四)冬,十月,宋華亥、向寧、華定出奔陳。
(經二十·五)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廬卒。
(傳二十·一)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茲宋有亂,國幾亡,三年而後弭。蔡有大喪。」叔孫昭子曰:「然則戴、桓也。汰侈,無禮已甚,亂
所在也。」
(傳二十·二)費無極言於楚子曰:「建與伍奢將以方城之外叛,自以為猶宋、鄭也,齊、晉又交輔之,將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問伍奢。伍奢對曰:「君一過多矣
,何信於讒?」王執伍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奮揚,奮揚使城父人執己以至。王曰:「言出於余口,入於爾耳,誰告建也
?」對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餘。』臣不佞,不能茍貳。奉初以還,不忍後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無及已。」王曰:「而敢來,何也?」對曰:「使而
失命,召而不來,是再奸也。逃無所入。」王曰:「歸,從政如他日。」
(傳二十·二)無極曰:「奢之子材,若在吳,必憂楚國,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來。不然,將為患。」王使召之曰:「來,吾免而父。」棠君尚謂其弟員曰:「爾適吳
,我將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聞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擇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
也。父不可棄,名不可廢,爾其勉之!相從為愈。」伍尚歸。奢聞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殺之。員如吳,言伐楚之利於州于。公子光曰:「是宗為戮
,而欲反其讎,不可從也。」員曰:「彼將有他志,餘姑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見鱄設諸焉,而耕於鄙。
(傳二十·三)宋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華定、華亥與向寧謀曰:「亡愈於死,先諸?」華亥偽有疾,以誘群公子。公子問之,則執之。夏,六月丙申,殺公子寅、公
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孫援、公孫丁,拘向勝、向行於其廩。公如華氏請焉,弗許,遂劫之。癸卯,取太子欒與母弟辰、公子地以為質。公亦取華亥之子無戚、向寧之
子羅、華定之子啟,與華氏盟,以為質。
(傳二十·四)衛公孟縶狎齊豹,奪之司寇與鄄。有役則反之,無則取之。公孟惡北宮喜、褚師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懼而欲以作亂。故齊豹、北宮喜、褚師
圃、公子朝作亂。初,齊豹見宗魯於公孟,為驂乘焉。將作亂,而謂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與乘,吾將殺之。」對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故不吾遠
也。雖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過也。今聞難而逃,是僭子也。子行事乎,吾將死之,以周事子;而歸死於公孟,其可也。」
(傳二十·四)丙辰,衛侯在平壽。公孟有事於蓋獲之門外,齊子氏帷於門外,而伏甲焉。使祝灶寘戈於車薪以當門,使一乘從公孟以出;使華齊御公孟,宗魯驂乘。及閎中
,齊氏用戈擊公孟,宗魯以背蔽之,斷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殺之。公聞亂,乘驅自閱門入。慶比御公,公南楚驂乘。使華寅乘貳車。及公宮,鴻騮魋駟乘于公。公載寶以出
。褚師子申遇公于馬路之衢,遂從。過齊氏,使華寅肉袒,執蓋以當其闕,齊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閉郭門,逾而從公。公如死鳥。析朱鉏宵從竇出,徒行從公。
(傳二十·四)齊侯使公孫青聘于衛。既出,聞衛亂,使請所聘。公曰:「猶在竟內,則衛君也。」乃將事焉,遂從諸死鳥。請將事。辭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
莽,吾子無所辱君命。」賓曰:「寡君命下臣於朝曰:『阿下執事。』臣不敢貳。」主人曰:「君若惠顧先君之好,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有宗祧在。」乃止。衛侯固請
見之。不獲命,以其良馬見,為未致使故也。衛侯以為乘馬。賓將掫,主人辭曰:「亡人之憂,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從者。敢辭。」賓曰:「寡君之下臣,君
之牧圉也。若不獲捍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懼不免於戾,請以除死。」親執鐸,終夕與於燎。
(傳二十·四)齊氏之宰渠子召北宮子。北宮氏之宰不與聞,謀殺渠子,遂伐齊氏,滅之。丁巳晦,公入,與北宮喜盟于彭水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國人。八月辛亥,
公子朝、褚師圃、子玉霄、子高魴出奔晉。閏月戊辰,殺宣姜。衛侯賜北宮喜謚曰「貞子」,賜析朱鉏謚曰「成子」,而以齊氏之墓予之。衛侯告寧于齊,且言子石。齊侯將
飲酒,遍賜大夫曰:「二三子之教也。」苑何忌辭,曰:「與於青之賞,必及于其罰。在《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在群臣?臣敢貪君賜以干先王?」琴張聞
宗魯死,將往吊之。仲尼曰:「齊豹之盜,而孟縶之賊,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亂,不為利疚於回,不以回待人,不蓋不義,不犯非禮。」
(傳二十·五)宋華、向之亂,公子城、公孫忌、樂舍、司馬強、向宜、向鄭、楚建、郳甲出奔鄭。其徒與華氏戰于鬼閻,敗子城。子城適晉。華亥與其妻,必盥而食所質公
子者而後食。公與夫人每日必適華氏,食公子而後歸。華亥患之,欲歸公子。向寧曰:「唯不信,故質其子。若又歸之,死無日矣。」公請於華費遂,將攻華氏。對曰:「臣
不敢愛死,無乃求去憂而滋長乎!臣是以懼,敢不聽命?」公曰:「子死亡有命,餘不忍其。」冬,十月,公殺華、向之質而攻之。戊辰,華、向奔陳,華登奔吳。向寧欲
殺太子。華亥曰:「干君而出,又殺其子,其誰納我?且歸之有庸。」使少司寇牼以歸,曰:「子之齒長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為質,必免。」公子既入,華牼將自門行。
公遽見之,執其手,曰:「餘知而無罪也,入,復而所。」
(傳二十·六)齊侯疥,遂痁,期而不瘳。諸侯之賓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款言於公曰:「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
,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賓?」公說,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屈建問范會之德於趙武。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
祀,陳信不愧;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
(傳二十·六)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于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愧心矣。
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壽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於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內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高臺深池,撞鐘舞女
。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從,肆行非度,無所還忌,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蓋失數美,是矯
誣也。進退無辭,則虛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昏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
(傳二十·六)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縣鄙之人,入從其
政;偪介之關,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強易其賄。布常無藝,徵斂無度;宮室日更,淫樂不違。內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民人苦病
,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姑、尤以西,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修德而後可。」公說,使有司寬政,毀關
,去禁,薄斂,已責。
(傳二十·七)十二月,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
。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
(傳二十·八)齊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臺,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羹
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泄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
;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
,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
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詩》曰:『德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
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傳二十·八)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
後大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愿也。」
(傳二十·九)鄭子產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
難。」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仲尼曰:「善
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詩》曰:『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施之以寬也。『
毋從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慘不畏明』,糾之以猛也。『柔遠能邇,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競不絿,不剛不柔,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和之至也。」
及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
昭公(經二一·一)二十有一年
春,王三月,葬蔡平公。
(經二一·二)夏,晉侯使士鞅來聘。
(經二一·三)宋華亥、向寧、華定自陳入于宋南里以叛。
(經二一·四)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經二一·五)八月乙亥,叔輒卒。
(經二一·六)冬,蔡侯朱出奔楚。
(經二一·七)公如晉,至河乃復。
(傳二一·一)二十一年,春,天王將鑄無射,泠州鳩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樂,天子之職也。夫音,樂之輿也;而鐘,音之器也。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鐘之,輿以行
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摦,則和於物。物和則嘉成。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心億則樂。窕則不咸,摦則不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鐘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傳二一·二)三月,葬蔡平公。蔡太子朱失位,位在卑。大夫送葬者,歸見昭子。昭子問蔡故,以告。昭子嘆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終。《詩》曰:『不解
于位,民之攸墍。』今蔡侯始即位,而適卑,身將從之。」
(傳二一·三)夏,晉士鞅來聘,叔孫為政。季孫欲惡諸晉,使有司以齊鮑國歸費之禮為士鞅。士鞅怒,曰:「鮑國之位下,其國小,而使鞅從其牢禮,是卑敝邑也,將復諸
寡君。」魯人恐,加四牢焉,為十一牢。
(傳二一·四)宋華費遂生華貙、華多僚、華登。貙為少司馬,多僚為御士,與貙相惡,乃譖諸公曰:「貙將納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
,吾不可以再亡之。」對曰:「君若愛司馬,則如亡。死如可逃,何遠之有?」公懼,使侍人召馬之侍人宜僚,飲之酒,而使告司馬。司馬嘆曰:「必多僚也。吾有讒子,而
弗能殺,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與公謀逐華貙,將使田孟諸而遣之。公飲之酒,厚酬之,賜及從者。司馬亦如之。張丐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
劍而訊之。宜僚盡以告。張丐欲殺多僚。子皮曰:「司馬老矣,登之謂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將見司馬而行,則遇多僚御司馬而朝。張丐不勝其怒,遂
與子皮、臼任、鄭翩殺多僚,劫司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華、向入。樂大心、豐愆、華牼禦諸橫。華氏居盧門,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舊鄘及桑林之門而守之。
(傳二一·五)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問於梓慎曰:「是何物也?禍福何為?」對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過也。其
他月則為災,陽不克也,故常為水。」於是叔輒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將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輒卒。
(傳二一·六)冬,十月,華登以吳師救華氏。齊烏枝鳴戍宋。廚人濮曰:「軍志有之:『先人有奪人之心,後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勞且未定也伐諸!若入而固,則華氏眾
矣,悔無及也。」從之。丙寅,齊師、宋師敗吳師于鴻口,獲其二帥公子苦雂、偃州員。華登帥其餘以敗宋師。公欲出,廚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請待
之。」乃徇曰:「揚徽者,公徒也。」眾從之。公自揚門見之,下而巡之,曰:「國亡君死,二三子之恥也,豈專孤之罪也?」齊烏枝鳴曰:「用少莫如齊致死,齊致死莫如
去備。彼多兵矣,請皆用劍。」從之。華氏北,復即之。廚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華登矣!」遂敗華氏于新里。翟僂新居于新里,既戰,說甲于公而歸。華妵居
于公里,亦如之。
(傳二一·六)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晉師至。曹翰胡會晉荀吳、齊苑何忌、衛公子朝救宋。丙戌,與華氏戰于赭丘。鄭翩愿為鸛,其御愿為鵝。子祿御公子城,莊堇為右。
干犨御呂封人華豹,張丐為右。相遇,城還。華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將注,豹則關矣。曰:「平公之靈,尚輔相餘!」豹射,出其間。將注,則又關矣。曰:「不
狎,鄙。」抽矢,城射之,殪。張丐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擊之,折軫。又射之,死。干犨請一矢,城曰:「餘言汝於君。」對曰:「不死伍乘,軍之大刑也。」干
刑而從子,君焉用之?子速諸!」乃射之,殪。大敗華氏,圍諸南里。華亥搏膺而呼,見華貙,曰:「吾為欒氏矣!」貙曰:「子無我迋,不幸而後亡。」使華登如楚乞師,
華貙以車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師而出,食於睢上,哭而送之,乃復入。楚薳越帥師將逆華氏,大宰犯諫曰:「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爭國,釋君而臣是助,無乃不可乎!」王
曰:「而告我也後,既許之矣。」
昭公(傳二一·七)蔡侯朱出奔楚。費無極取貨於東國,而謂蔡人曰:「朱不用命於楚,君王將立東國。若不先從王欲,楚必圍蔡。」蔡人懼,出朱而立東國。朱愬于楚,楚
子將討蔡。無極曰:「平侯與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廢之。靈王殺隱太子,其子與君同惡,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廢置在君,蔡無他矣。」
(傳二一·八)公如晉,及河。鼓叛晉,晉將伐鮮虞,故辭公。
昭公(經二二·一)二十有二年
春,齊侯伐莒。
(經二二·二)宋華亥、向寧、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經二二·三)大搜于昌間。
(經二二·四)夏,四月乙丑,天王崩。
(經二二·五)六月,叔鞅如京師,葬景王。
(經二二·六)王室亂。
(經二二·七)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
(經二二·八)秋,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
(經二二·九)冬,十月,王子猛卒。
(經二二·十)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傳二二·一)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齊北郭啟帥師伐莒。莒子將戰,苑羊牧之諫曰:「齊帥賤,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國不可怒也。」弗聽,敗齊師于壽餘。齊侯
伐莒,莒子行成。司馬灶如莒蒞盟;莒子如齊蒞盟,盟于稷門之外。莒於是乎大惡其君。
(傳二二·二)楚薳越使告于宋曰:「寡君聞君有不令之臣為君憂,無寧以為宗羞,寡君請受而戮之。」對曰:「孤不佞,不能媚於父兄,以為君憂,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戰
,君曰『餘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亂門之無過。』君若惠保敝邑,無亢不衷,以獎亂人,孤之望也。唯君圖之!」楚人患之。諸侯之戍謀曰:「若華氏知困而
致死,楚恥無功而疾戰,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為楚功,其亦無能為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請出之,宋人從之。己巳,宋華亥、向寧、華定、華貙、華登、
皇奄傷、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孫忌為大司馬,邊卬為大司徒,樂祁為司城,仲幾為左師,樂大心為右師,樂挽為大司寇,以靖國人。
(傳二二·三)王子朝、賓起有寵於景王,王與賓孟說之,欲立之。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惡賓孟之為人也,愿殺之;又惡王子朝之言,以為亂,愿去之。賓孟適郊,
見雄雞自斷其尾,問之。侍者曰:「自憚其犧也。」遽歸告王,且曰:「雞其憚為人用乎!人異於是。犧者實用人,人犧實難,己犧何害?」王弗應。夏,四月,王田北山,
使公卿皆從,將殺單子、劉子。王有心疾,乙丑,崩于榮锜氏。戊辰,劉子摯卒,無子,單子立劉蚠。五月庚辰,見王,遂攻賓起,殺之,盟群王子于單氏。
(傳二二·四)晉之取鼓也,既獻而反鼓子焉。又叛於鮮虞。六月,荀吳略東陽,使師偽糴者負甲以息於昔陽之門外,遂襲鼓,滅之,以鼓子鳶鞮歸,使涉佗守之。
(傳二二·五)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舊官、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景之族以作亂。帥郊、要、餞之甲,以逐劉子。壬戌,劉子奔揚。單子逆悼王于莊宮以歸。王子還夜取
王以如莊宮。癸亥,單子出。王子還與召莊公謀曰:「不殺單旗,不捷。與之重盟,必來。背盟而克者多矣。」從之。樊頃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單子,及
領,大盟而復。殺摯荒以說。劉子如劉,單子亡。乙丑,奔于平畤。群王子追之,單子殺還、姑、發、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劉子入于王
城。辛未,鞏簡公敗績于京。乙亥,甘平公亦敗焉。
(傳二二·五)叔鞅至自京師,言王室之亂也。閔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與者,天所廢也。」單子欲告急於晉。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車,次于皇。劉子
如劉。單子使王子處守于王城。盟百工于平宮。辛卯,鄩肸伐皇。大敗,獲鄩肸。壬辰,焚諸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醜以王師敗績于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單氏之宮,
敗焉。庚午,反伐之。辛未,伐東圉。冬,十月丁巳,晉籍談、荀躒帥九州之戎及焦、瑕、溫、原之師,以納王于王城。庚申,單子、劉蚠以王師敗績于郊,前城人敗陸渾于
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不成喪也。己丑,敬王即位。館于子旅氏。十二月庚戌,晉籍談、荀躒、賈辛、司馬督帥師軍于陰,于侯氏,于溪泉,次于社。王師軍于泛,于
解,次于任人。閏月,晉箕遺、樂徵、右行詭濟師取前城,軍其東南。王師軍于京楚。辛丑,伐京,毀其西南。
昭公(經二三·一)二十有三年
春,王正月,叔孫婼如晉。
(經二三·二)癸醜,叔鞅卒。
(經二三·三)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
(經二三·四)晉人圍郊。
(經二三·五)夏,六月,蔡侯東國卒于楚。
(經二三·六)秋,七月,莒子庚輿來奔。
(經二三·七)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雞父。胡子髡、沈子逞滅,獲陳夏嚙。
(經二三·八)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經二三·九)八月乙未,地震。
(經二三·十)冬,公如晉,至河,有疾,乃復。
(傳二三·一)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師圍郊。癸卯,郊、鄩潰。丁未,晉師在平陰,王師在澤邑。王使告間,庚戌,還。
(傳二三·二)邾人城翼,還,將自離姑。公孫婼曰:「魯將御我。」欲自武城還,循山而南。徐鉏、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將不出,是不歸也。」遂自離姑。武城
人塞其前,斷其後之木而弗殊,邾師過之,乃推而蹙之,遂取邾師,獲鉏、弱、地。邾人愬于晉,晉人來討。叔孫婼如晉,晉人執之。書曰「晉人執我行人叔孫婼」,言使人
也。晉人使與邾大夫坐,叔孫曰:「列國之卿當小國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請使當之,不敢廢周制故也。」乃不果坐。
(傳二三·二)韓宣子使邾人聚其眾,將以叔孫與之。叔孫聞之,去眾與兵而朝。士彌牟謂韓宣子曰:「子弗良圖,而以叔孫與其讎,叔孫必死之。魯亡叔孫,必亡邾。邾君
亡國,將焉歸?子雖悔之,何及?所謂盟主,討違命也。若皆相執,焉用盟主?」乃弗與。使各居一館。士伯聽其辭,而愬諸宣子,乃皆執之。士伯御叔孫,從者四人,過邾
館以如吏。先歸邾子。士伯曰:「以芻蕘之難,從者之病,將館子於都。」叔孫旦而立,期焉。乃館諸箕。舍子服昭伯於他邑。
(傳二三·二)范獻子求貨於叔孫,使請冠焉。取其冠法而與之兩冠,曰:「盡矣。」為叔孫故,申豐以貨如晉。叔孫曰:「見我,吾告女所行貨。」見而不出。吏人之與叔
孫居於箕者,請其吠狗,弗與。及將歸,殺而與之食之。叔孫所館者,雖一日,必葺其墻屋,去之如始至。
(傳二三·三)夏,四月乙酉,單子取訾,劉子取墻人、直人。六月壬午,王子朝入于尹。癸未,尹圉誘劉佗殺之。丙戌,單子從阪道,劉子從尹道伐尹。單子先至而敗,劉
子還。己丑,召伯奐、南宮極以成周人戍尹。庚寅,單子、劉子、樊齊以王如劉。甲午,王子朝入于王城,次于左巷。秋,七月戊申,鄩羅納諸莊宮。尹辛敗劉師于唐。丙辰
,又敗諸鄩。甲子,尹辛取西闈。丙寅,攻蒯,蒯潰。
(傳二三·四)莒子庚輿虐而好劍。茍鑄劍,必試諸人。國人患之。又將叛齊。烏存帥國人以逐之。庚輿將出,聞烏存執殳而立於道左,懼,將止死。苑羊牧之曰:「君過之
!烏存以力聞可矣,何必以弒君成名?」遂來奔。齊人納郊公。
(傳二三·五)吳人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州來。吳人禦諸鍾離,子瑕卒,楚師熸。吳公子光曰:「諸侯從於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是以
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君幼而狂,陳大夫嚙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師熸。帥賤、多寵,政令不壹。七國同役而不同心,
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以犯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侯乖亂,楚必大奔。請先者去備薄威,後者敦陳整旅。」吳子從之
。戊辰晦,戰于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系於後,中軍從王,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
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許與蔡、頓,曰:「吾君死矣!」師噪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書曰「胡子髡、沈子逞滅,獲陳夏嚙」,君臣之辭也。不言戰,
楚未陳也。
(傳二三·六)八月丁酉,南宮極震。萇弘謂劉文公曰:「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濟也。周之亡也,其三川震。今西王之大臣亦震,天棄之矣。東王必大克。」
(傳二三·七)楚太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之。冬十月甲申,吳太子諸樊入郹,取楚夫人與其寶器以歸。楚司馬薳越追之,不及;將死,眾曰:「請遂伐吳以徼之。」薳
越曰:「再敗君師,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縊於薳澨。
(傳二三·八)公為叔孫故如晉,及河,有疾,而復。
(傳二三·九)楚囊瓦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茍不能衛,城無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諸侯。諸侯守在四鄰;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
四竟,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內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吳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小矣。卑之不獲,能無亡乎?昔梁伯溝其公宮而民潰,民棄其上,不
亡,何待?夫正其疆埸,修其土田,險其走集,親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鄰國,慎其官守,守其交禮,不僭不貪,不懦不耆,完其守備,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詩》曰
:『無念爾祖,聿修厥德。』無亦監乎若敖、蚠冒至于武、文,土不過同,慎其四竟,猶不城郢。今土數圻,而郢是城,不亦難乎?」
昭公(經二四·一)二十有四年
春,王二月丙戌,仲孫貜卒。
(經二四·二)婼至自晉。
(經二四·三)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經二四·四)秋,八月,大雩。
(經二四·五)丁酉,杞伯郁厘卒。
(經二四·六)冬,吳滅巢。
(經二四·七)葬杞平公。
(傳二四·一)二十四年,春,王正月辛丑,召簡公、南宮嚚以甘桓公見王子朝。劉子謂萇弘曰:「甘氏又往矣。」對曰:「何害?同德度義。《大誓》曰:『紂有億兆夷人
,亦有離德;餘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所以興也。君其務德,無患無人。」戊午,王子朝入于鄔。
(傳二四·二)晉士彌牟逆叔孫于箕。叔孫使梁其踁待于門內,曰:「餘左顧而欬,乃殺之。右顧而笑,乃止。」叔孫見士伯。士伯曰:「寡君以為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
腆敝邑之禮,將致諸從者,使彌牟逆吾子。」叔孫受禮而歸。二月,「婼至自晉」,尊晉也。
(傳二四·三)三月庚戌,晉侯使士景伯蒞問周故。士伯立于乾祭,而問於介眾。晉人乃辭王子朝,不納其使。
(傳二四·四)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昭子曰:「旱也。日過分而陽猶不克,克必甚,能無旱乎?陽不克莫,將積聚也。」
(傳二四·五)六月壬申,王子朝之師攻瑕及杏,皆潰。
(傳二四·六)鄭伯如晉,子大叔相,見范獻子。獻子曰:「若王室何?」對曰:「老夫其國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
。』今王室實蠢蠢焉,吾小國懼矣;然大國之憂也,吾儕何知焉?吾子其早圖之!《詩》曰:『缾之罄矣,惟罍之恥。』王室之不寧,晉之恥也。」獻子懼,而與宣子圖之。
乃徵會於諸侯,期以明年。
(傳二四·七)秋八月,大雩,旱也。
(傳二四·八)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沈于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溫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為石。王定而獻之,與之東訾。
(傳二四·九)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撫民而勞之,吳不動而速之,吳踵楚,而疆埸無備,邑能無亡乎?」越大夫胥犴勞王於豫章之汭,
越公子倉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吳人踵楚,而邊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沈尹戌曰:「亡郢之始於此在矣。王一動而亡二姓之帥,幾如是而不及
郢?《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其王之謂乎!」
昭公(經二五·一)二十有五年
春,叔孫婼如宋。
(經二五·二)夏,叔詣會晉趙鞅、宋樂大心、衛北宮喜、鄭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黃父。
(經二五·三)有鴝鵒來巢。
(經二五·四)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
(經二五·五)九月己亥,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唁公于野井。
(經二五·六)冬,十月戊辰,叔孫婼卒。
(經二五·七)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棘。
(經二五·八)十有二月,齊侯取鄆。
(傳二五·一)二十五年,春,叔孫婼聘于宋,桐門右師見之。語,卑宋大夫而賤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師其亡乎!君子貴其身,而後能及人,是以有禮。今夫子卑其
大夫而賤其宗,是賤其身也,能有禮乎?無禮,必亡。」宋公享昭子,賦《新宮》。昭子賦《車轄》。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
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傳二五·二)季公若之姊為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從,謂曹氏勿與,魯將逐之。曹氏告公。公告樂祁。樂祁曰:「與之。
如是,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君喪政四公矣。無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國君是以鎮撫其民。《詩》曰:『人之云亡,心之憂矣。』魯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
靖以待命猶可,動必憂。」
(傳二五·三)夏,會于黃父,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
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
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
(傳二五·三)「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君
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亞,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
為溫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鬭;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
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于天地之性,是以長久。」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
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
(傳二五·三)宋樂大心曰:「我不輸粟。我於周為客,若之何使客?」晉士伯曰:「自踐土以來,宋何役之不會,而何盟之不同?曰『同恤王室』,子焉得辟之?子奉君命
,以會大事,而宋背盟,無乃不可乎?」右師不敢對,受牒而退。士伯告簡子曰:「宋右師必亡。奉君命以使,而欲背盟以干盟主,無不祥大焉。」
(傳二五·四)「有鴝鵒來巢」,書所無也。師己曰:「異哉!吾聞文、成之世,童謠有之曰:『鴝之鵒之,公出辱之。鴝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鴝鵒跦跦,公在乾
侯,徵褰與襦。鴝鵒之巢,遠哉遙遙,稠父喪勞,宋父以驕。鴝鵒鴝鵒,往歌來哭。』童謠肴是。今鴝鵒來巢,其將及乎!」
(傳二五·五)秋,書再雩,旱甚也。
(傳二五·六)初,季公鳥娶妻於齊鮑文子,生甲。公鳥死,季公亥與公思展與公鳥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與饔人檀通,而懼,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
若欲使餘,餘不可而抶餘。」又訴於公甫曰:「展與夜姑將要餘。」秦姬以告公之。公之與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於卞,而執夜姑,將殺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殺是,是
殺餘也。」將為之請,平子使豎勿內,日中不得;請。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殺之。故公若怨平子。
(傳二五·六)季、郈雞鬭。季氏介其雞,郈氏為之金距。平子怒,益宮於郈氏,且讓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從弟會為讒於臧氏,而逃於季氏。臧氏執旃。平子怒
,拘臧氏老。將禘於襄公,萬者二人,其眾萬於季氏。臧孫曰:「此之謂不能庸先君之廟。」大夫遂怨平子。
(傳二五·六)公若獻弓於公為,且與之出射於外,而謀去季氏。公為告公果、公賁。公果、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寢,將以戈擊之,乃走。公曰:「執之!」亦無命也。
懼而不出,數月不見。公不怒。又使言,公執戈以懼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孫。臧孫以難,告臧孫。臧孫以可,勸。告子家懿
伯。懿伯曰:「讒人以君徼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為也。舍民數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難圖也。」公退之。辭曰:「臣與聞命矣,言若泄,臣不獲
死。」乃館於公宮。
(傳二五·六)叔孫昭子如闞,公居於長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殺公之于門,遂入之。平子登臺而請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討臣以干戈,臣請待於沂上以察罪。」弗
許。請囚于費,弗許。請以五乘亡,弗許。子家子曰:「君其許之!政自之出久矣,隱民多取食焉,為之徒者眾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眾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將蕰。
蕰蓄,民將生心。生心,同求將合。君必悔之!」弗聽。郈孫曰:「必殺之。」
(傳二五·六)公使郈孫逆孟懿子。叔孫氏之司馬鬷戾言於其眾曰:「若之何?」莫對。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國。凡有季氏與無,於我孰利?」皆曰:「無季氏,是
無叔孫氏也。」鬷戾曰:「然則救諸!」帥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釋甲執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見叔孫氏之旌,以告。孟氏執郈昭伯,殺之于
南門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諸臣偽劫君者,而負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餘不忍也。」與臧孫如墓謀,遂行。
(傳二五·六)己亥,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將唁公于平陰,公先至于野井。齊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陰,為近故也。」書曰「公孫于齊,次于陽州。齊侯
唁公于野井」,禮也。將求於人,則先下之,禮之善物也。齊侯曰:「自莒疆以西,請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將帥敝賦以從執事,唯命是聽。君之憂,寡人之憂也。」公喜
。子家子曰:「天祿不再。天若胙君,不過周公。以魯足矣。失魯而以千社為臣,誰與之立?且齊君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
(傳二五·六)臧昭伯率從者將盟,載書曰:「戮力壹心,好惡同之。信罪之有無,繾綣從公,無通外內!」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羈也不佞,
不能與二三子同心,而以為皆有罪。或欲通外內,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惡定,焉可同也?陷君於難,罪孰大焉?通外內而去君,君將速入,弗通何為?而何守焉?」乃不
與盟。
(傳二五·六)昭子自闞歸,見平子。平子稽顙,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誰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孫不忘,不亦傷乎?將若子何?」平子曰:「茍使意如得改事
君,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昭子從公于齊,與公言。子家子命適公館者執之。公與昭子言於幄內,曰:「將安眾而納公。」公徒將殺昭子,伏諸道。左師展告公。公使昭子自
鑄歸。平子有異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齊於其寢,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公徒執之。
(傳二五·七)壬申,尹文公涉于鞏,焚東訾,弗克。
(傳二五·八)十一月,宋元公將為公故如晉,夢太子欒即位於廟,己與平公服而相之。旦,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為二三子憂,寡人之罪也。若以群
子之靈,獲保首領以歿,唯是楄柎所以藉干者,請無及先君。」仲幾對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群臣弗敢知。若夫宋國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群臣以死守
之,弗敢失隊。臣之失職,常刑不赦。臣不忍其死,君命只辱。」宋公遂行。己亥,卒于曲棘。
(傳二五·九)十二月庚辰,齊侯圍鄆。
(傳二五·十)初,臧昭伯如晉,臧會竊其寶龜僂句,以卜為信與僭,僭吉。臧氏老將如晉問,會請往。昭伯問家故,盡對。及內子與母弟叔孫,則不對。再三問,不對。歸
,及郊,會逆。問,又如初。至,次於外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郈魴假使為賈正焉。計於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會出,逐之,反奔,執諸
季氏中門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門?」拘臧氏老。季、臧有惡。及昭伯從公,平子立臧會。會曰:「僂句不餘欺也。」
昭公(傳二五·十一)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復茄人焉;城丘皇,遷訾人焉。使熊相禖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聞之,曰:「楚王將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憂,憂將及王,
弗能久矣。」
昭公(經二六·一)二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葬宋元公。
(經二六·二)三月,公至自齊,居于鄆。
(經二六·三)夏,公圍成。
(經二六·四)秋,公會齊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鄟陵。
(經二六·五)公至自會,居于鄆。
(經二六·六)九月庚申,楚子居卒。
(經二六·七)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傳二六·一)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齊侯取鄆。
(傳二六·二)葬宋元公,如先君,禮也。
(傳二六·三)三月,公至自齊,處于鄆,言魯地也。
(傳二六·四)夏,齊侯將納公,命無受魯貨。申豐從女賈,以幣錦二兩,縛一如瑱,適齊師,謂子猶之人高齮:「能貨子猶,為高氏後,粟五千庾。」高齮以錦示子猶,子
猶欲之。齮曰:「魯人買之,百兩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幣財。」子猶受之,言於齊侯曰:「群臣不盡力于魯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據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君如晉,卒於
曲棘;叔孫昭子求納其君,無疾而死。不知天之棄魯邪,抑魯君有罪於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于曲棘,使群臣從魯君以卜焉。若可,師有濟也,君而繼之,茲無敵矣。若其無
成,君無辱焉。」齊侯從之,使公子鉏帥師從公。
(傳二六·四)成大夫公孫朝謂平子曰:「有都,以衛國也,請我受師。」許之。請納質,弗許,曰:「信女,足矣。」告於齊師曰:「孟氏,魯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
忍也,請息肩于齊。」齊師圍成。成人伐齊師之飲馬于淄者,曰:「將以厭眾。」魯成備而後告曰:「不勝眾。」
(傳二六·四)師及齊師戰于炊鼻。齊子淵捷從泄聲子,射之,中楯瓦,繇朐汰輈,匕入者三寸。聲子射其馬,斬鞅,殪。改駕,人以為鬷戾也,而助之。子車曰:「齊人也
。」將擊子車,子車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車曰:「眾可懼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帶從野泄,叱之。泄曰:「軍無私怒,報乃私也,將亢子。」又叱之,亦叱之
。冉豎射陳武子,中手,失弓而罵。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晳鬒須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強也,無乃亢諸?」對曰:「謂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為顏鳴右,下
。苑何忌取其耳。顏鳴去之。苑子之御曰:「視下!」顧。苑子刜林雍,斷其足,鑋而乘於他車以歸。顏鳴三入齊師,呼曰:「林雍乘!」
(傳二六·五)四月,單子如晉告急。五月戊午,劉人敗王城之師于尸氏。戊辰,王城人、劉人戰于施穀,劉師敗績。
(傳二六·六)秋,盟于鄟陵,謀納公也。
(傳二六·七)七月己巳,劉子以王出。庚午,次于渠。王城人焚劉。丙子,王宿于褚氏。丁丑,王次于萑穀。庚辰,王入于胥靡。辛巳,王次于滑。晉知躒、趙鞅帥師納王,使
汝寬守闕塞。
(傳二六·八)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實聘之。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
怒曰:「是亂國而惡君王也。國有外援,不可瀆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速讎、亂嗣,不祥。我受其名。賂吾以天下,吾滋不從也,楚國何為?必殺令尹!」令尹懼
,乃立昭王。
(傳二六·九)冬,十月丙申,王起師于滑。辛丑,在郊,遂次于尸。十一月辛酉,晉師克鞏。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
奔楚。陰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于尸,及劉子、單子盟。遂軍圉澤,次于堤上。癸酉,王入于成周。甲戌,盟于襄宮。晉師使成公般戍周而還。十二月癸未,王入于莊宮。
昭公(傳二六·九)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并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且為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于難,
則振救之。』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至于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于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至于幽王,
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攜王奸命,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至于惠王,天不靖周,生頹禍心,施于叔帶。惠、襄辟難,越去
王都。則有晉、鄭咸黜不端,以綏定王家。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髭王,亦克能修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王室其有間王位
,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至于靈王,生而有髭。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靈王、景王克終其世。
(傳二六·九)「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剝亂天下,壹行不若,謂『先王何常之有,唯餘心所命,其誰敢討之』,帥群不吊之人,以行亂于王室。侵欲無厭,規求無度,貫瀆
鬼神,慢棄刑法,倍奸齊盟,傲很威儀,矯誣先王。晉為不道,是攝是贊,思肆其罔極。茲不穀震蕩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厎。若我一二兄弟甥舅獎順天法,無助狡猾,以
從先王之命,毋速天罰,赦圖不穀,則所愿也。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而諸侯實深圖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王不立愛,公
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後及太子壽早夭即世,單、劉贊私立少,以間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圖之!」閔馬父聞子朝之辭,曰:「文辭以行禮也。子朝干景之命,遠晉之大,以專
其志,無禮甚矣,文辭何為?」
(傳二六·十)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只取誣焉。天道不慆,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
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國。』君無違德,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後及商。用亂之故,民
卒流亡。』若德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說,乃止。
(傳二六·十一)齊侯與晏子坐于路寢。公嘆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
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
。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
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
,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
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昭公(經二七·一)二十有七年
春,公如齊。
(經二七·二)公至自齊,居于鄆。
(經二七·三)夏,四月,吳弒其君僚。
(經二七·四)楚殺其大夫郤宛。
(經二七·五)秋,晉士鞅、宋樂祁犁、衛北宮喜、曹人、邾人、滕人會于扈。
(經二七·六)冬,十月,曹伯午卒。
(經二七·七)邾快來奔。
(經二七·八)公如齊。
(經二七·九)公至自齊,居于鄆。
(傳二七·一)二十七年,春,公如齊。公至自齊,處于鄆,言在外也。
(傳二七·二)吳子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掩餘、公子燭庸帥師圍潛,使延州來季子聘于上國,遂聘于晉,以觀諸侯。楚莠尹然、王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
與王馬之屬以濟師,與吳師遇于窮,令尹子常以舟師及沙汭而還。左尹郤宛、工尹壽帥師至于潛,吳師不能退。吳公子光曰:「此時也,弗可失也。」告鱄設諸曰:「上國有
言曰:『不索,何獲?』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鱄設諸曰:「王可弒也。母老子弱,是無若我何?」光曰:「我,爾身也。」
(傳二七·二)夏,四月,光伏甲於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於道及其門。門、階、戶、席,皆王親也,夾之以鈹。羞者獻體改服於門外。執羞者坐行而入,執鈹者夾承之,及
體,以相授也。光偽足疾,入于堀室。鱄設諸寘劍於魚中以進,抽劍刺王,鈹交於胸,遂弒王。闔廬以其子為卿。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國
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墓,復位而待。吳公子掩餘奔徐,公子燭庸奔鍾吾。楚師聞吳亂而還。
(傳二七·三)郤宛直而和,國人說之。鄢將師為右領,與費無極比而惡之。令尹子常賄而信讒,無極譖郤宛焉,謂子常曰:「子惡欲飲子酒。」又謂子惡:「令尹欲飲酒於
子氏。」子惡曰:「我,賤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將必來辱,為惠已甚,吾無以酬之,若何?」無極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擇焉。」取五甲五兵,曰:「寘諸門
。令尹至,必觀之,而從以酬之。」及饗日,帷諸門左。無極謂令尹曰:「吾幾禍子。子惡將為子不利,甲在門矣。子必無往!且此役也,吳可以得志。子惡取賂焉而還;又
誤群帥,使退其師,曰:『乘亂不祥』。吳乘我喪,我乘其亂,不亦可乎?」令尹使視郤氏,則有甲焉。不往,召鄢將師而告之。將師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惡聞之,
遂自殺也。國人弗爇,令曰:「不爇郤氏,與之同罪。」或取一編菅焉,或取一秉焉,國人投之,遂弗爇也。令尹炮之,盡滅郤氏之族黨,殺陽令終與其弟完及佗,與晉陳
及其子弟。晉陳之族呼於國曰:「鄢氏、費氏自以為王,專禍楚國,弱寡王室,蒙王與令尹以自利也,令尹盡信之矣,國將如何?」令尹病之。
(傳二七·四)秋,會于扈,令戍周,且謀納公也。宋、衛皆利納公,固請之。范獻子取貨于季孫,謂司城子梁與北宮貞子曰:「季孫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請囚、請亡,於
是乎不獲,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豈無備而能出君乎?季氏之復,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啟叔孫氏之心。不然,豈其伐人而說甲執冰以游?叔孫氏懼禍之濫,而自同於
季氏,天之道也。魯君守齊,三年而無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與之,有十年之備,有齊、楚之援,有天之贊,有民之助,有堅守之心,有列國之權,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
國。故鞅以為難。二子皆圖國者也,而欲納魯君,鞅之愿也,請從二子以圍魯。無成,死之。」二子懼,皆辭。乃辭小國,而以難復。
(傳二七·五)孟懿子、陽虎伐鄆,鄆人將戰。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使君亡者,必此眾也。天既禍之,而自福也,不亦難乎!猶有鬼神,此必敗也。嗚呼!為無望也
夫!其死於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晉。公徒敗于且知。
(傳二七·六)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沈尹戌言於子常曰:「夫左尹與中廄尹,莫知其罪,而子殺之,以興謗讟,至于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殺人以
掩謗,猶弗為也。今吾子殺人以興謗,而弗圖,不亦異乎!夫無極,楚之讒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吳,出蔡侯朱,喪太子建,殺連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聰明。不然,平王
之溫惠共儉,有過成、莊,無不及焉。所以不獲諸侯,邇無極也。今又殺三不辜,以興大謗,幾及子矣。子而不圖,將焉用之?夫鄢將師矯子之命,以滅三族--國之良也,而
不愆位。吳新有君,疆埸日駭。楚國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讒以自安也,今子愛讒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圖!」九月己未,子常殺
費無極與鄢將師,盡滅其族,以說于國。謗言乃止。
(傳二七·七)冬,公如齊,齊侯請饗之。子家子曰:「朝夕立於其朝,又何饗焉,其飲酒也。」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子仲之子曰重,為齊侯夫人,曰:「請使重見
。」子家子乃以君出。
(傳二七·八)十二月,晉籍秦致諸侯之戍于周,魯人辭以難。
昭公(經二八·一)二十有八年
春,王三月,葬曹悼公。
(經二八·二)公如晉,次于乾侯。
(經二八·三)夏,四月丙戌,鄭伯寧卒。
(經二八·四)六月,葬鄭定公。
(經二八·五)秋,七月癸巳,滕子寧卒。
(經二八·六)冬,葬滕悼公。
(傳二八·一)二十八年,春,公如晉,將如乾侯。子家子曰:「有求於人,而即其安,人孰矜之?其造於竟。」弗聽,使請逆於晉。晉人曰:「天禍魯國,君淹恤在外,君
亦不使一個辱在寡人,而即安於甥舅,其亦使逆君?」使公復于竟,而後逆之。
(傳二八·二)晉祁勝與鄔臧通室。祁盈將執之,訪於司馬叔游。叔游曰:「鄭書有之:『惡直醜正,實蕃有徒。』無道立矣,子懼不免。《詩》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
。』姑已,若何?」盈曰:「祁氏私有討,國何有焉?」遂執之。祁勝賂荀躒,荀躒為之言於晉侯。晉侯執祁盈。祁盈之臣曰:「鈞將皆死,憖使吾君聞勝與臧之死也以為快
。」乃殺之。夏,六月,晉殺祁盈及楊食我。食我,祁盈之黨也,而助亂,故殺之,遂滅祁氏、羊舌氏。
(傳二八·二)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
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監,名曰玄妻
。樂正後夔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颣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夔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
。茍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
。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傳二八·三)秋,晉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
徐吾為涂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孟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謂賈辛、司馬烏為有力於王室,故舉之;謂知徐吾、趙朝、韓固、
魏戊,餘子之不失職、能守業者也;其四人者,皆受縣而後見於魏子,以賢舉也。
(傳二八·三)魏子謂成鱄:「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對曰:「何也!戊之為人也,遠不忘君,近不偪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
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夫舉無他,唯善所在,親疏一也。《詩》曰:『惟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德音,
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國,克順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孫子。』心能制義曰度,德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明,勤施無私曰類,教誨
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慈和遍服曰順,擇善而從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九德不愆,作事無悔,故襲天祿,子孫賴之。主之舉也,近文德矣,所及其遠哉!」
(傳二八·三)賈辛將適其縣,見於魏子。魏子曰:「辛來!昔叔向適鄭,鬷蔑惡,欲觀叔向,從使之收器者,而往立於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將飲酒,聞之,曰:『必鬷明
也!』下,執其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
!」今子少不揚,子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今女有力於王室,吾是以舉女。行乎!敬之哉!毋墮乃力!」仲尼聞魏子之舉也,以為義,曰
:「近不失親,遠不失舉,可謂義矣。」又聞其命賈辛也,以為忠,「《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舉也義,其命也忠,其長有後於晉國乎!」
(傳二八·四)冬,梗陽人有獄,魏戊不能斷,以獄上。其大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寬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諫!」
皆許諾。退朝,待於庭。饋入,召之。比置,三嘆。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唯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同辭而對曰:「或賜二小人酒
,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嘆。及饋之畢,愿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梗陽人。
昭公(經二九·一)二十有九年
春,公至自乾侯,居于鄆。齊侯使高張來唁公。
(經二九·二)公如晉,次于乾侯。
(經二九·三)夏,四月庚子,叔詣卒。
(經二九·四)秋,七月。
(經二九·五)冬,十月,鄆潰。
(傳二九·一)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處于鄆。齊侯使高張來唁公,稱主君。子家子曰:「齊卑君矣,君只辱焉。」公如乾侯。
(傳二九·二)三月己卯,京師殺召伯盈、尹氏固及原伯魯之子。尹固之復也,有婦人遇之周郊,尤之,曰:「處則勸人為禍,行則數日而反,是夫也,其過三歲乎?」夏,
五月庚寅,王子趙車入于鄻以叛,陰不佞敗之。
(傳二九·三)平子每歲賈馬,具從者之衣屨,而歸之于乾侯。公執歸馬者,賣之,乃不歸馬。衛侯來獻其乘馬,曰啟服,塹而死。公將為之櫝。子家子曰:「從者病矣,請
以食之。」乃以帷裹之。公賜公衍羔裘,使獻龍輔於齊侯,遂入羔裘。齊侯喜,與之陽穀。公衍、公為之生也,其母偕出。公衍先生。公為之母曰:「相與偕出,請相與偕告
。」三日,公為生,其母先以告,公為為兄。公私喜於陽穀,而思於魯,曰:「務人為此禍也。且後生而為兄,其誣也久矣。」乃黜之,而以公衍為太子。
(傳二九·四)秋,龍見于絳郊。魏獻子問於蔡墨曰:「吾聞之:蟲莫知於龍,以其不生得也,謂之知,信乎?」對曰:「人實不知,非龍實知。古者畜龍,故國有豢龍氏,
有御龍氏。」獻子曰:「是二氏者,吾亦聞之,而不知其故,是何謂也?」對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實甚好龍,能求其耆欲以飲食之,龍多歸之,乃擾畜龍,以
服事帝舜,帝賜之姓曰董,氏曰豢龍,封諸鬷川,鬷夷氏其後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龍。及有夏孔甲,擾于有帝,帝賜之乘龍,河、漢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獲豢
龍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夏後嘉之,賜氏曰御龍,以更豕韋之後。龍一雌死,潛醢以食夏後。夏後饗之,既而使求之。懼
而遷于魯縣,范氏其後也。」
(傳二九·四)獻子曰:「今何故無之?」對曰:「夫物,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職,則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業,其物乃至。若泯棄之,物乃坻伏,
郁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後土。龍,水
物也,水官棄矣,故龍不生得。不然,《周易》有之:在乾之姤曰『潛龍勿用』;其同人曰『見龍在田』;其大有曰『飛龍在天』;其夬曰『亢龍有悔』,其坤
曰『見群龍無首,吉』;坤之剝曰『龍戰于野』。若不朝夕見,誰能物之?」獻子曰:「社稷五祀,誰氏之五官也?」對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
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此其三祀也。顓頊氏有子曰犁,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後土,此其二祀也。後土為
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
(傳二九·五)冬,晉趙鞅、荀寅帥師城汝濱,遂賦晉國一鼓鐵,以鑄刑鼎,著范宣子所為刑書焉。仲尼曰:「晉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經緯其
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貴,貴是以能守其業。貴賤不愆,所謂度也。文公是以作執秩之官,為被廬之法,以為盟主。今棄是度也,而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
貴?貴何業之守?貴賤無序,何以為國?且夫宣子之刑,夷之搜也,晉國之亂制也,若之何以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中行寅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
器,以為國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其及趙氏,趙孟與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
昭公(經三十·一)三十年
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經三十·二)夏,六月庚辰,晉侯去疾卒。
(經三十·三)秋,八月,葬晉頃公。
(經三十·四)冬,十有二月,吳滅徐,徐子章羽奔楚。
(傳三十·一)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不先書鄆與乾侯,非公,且徵過也。
(傳三十·二)夏,六月,晉頃公卒。秋,八月,葬。鄭游吉吊,且送葬。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悼公之喪,子西吊,子蟜送葬。今吾子無貳,何故?」對曰:「諸侯所
以歸晉君,禮也。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其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貢,與其備御不虞之患,豈忘共命?先王之制:諸侯之喪,
士吊,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享、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晉之喪事,敝邑之間,先君有所助執紼矣。若其不間,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矣。大國之惠亦慶其加,而不討其乏,
明厎其情,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喪,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段實往--敝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從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
。從其豐,則寡君幼弱,是以不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晉人不能詰。
(傳三十·三)吳子使徐人執掩餘,使鍾吾人執燭庸,二公子奔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監馬尹大心逆吳公子,使居養,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於城父與胡田以
與之,將以害吳也。子西諫曰:「吳光新得國,而親其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吳邊疆,使柔服焉,猶懼其至。吾又強其讎,以重怒之,無乃不可乎?吳,
周之胄裔也,而棄在海濱,不與姬通,今而始大,比于諸華。光又甚文,將自同於先王。不知天將以為虐乎?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其終不遠矣。
我盍姑億吾鬼神,而寧吾族姓,以待其歸,將焉用自播揚焉?」王弗聽。
(傳三十·三)吳子怒。冬,十二月,吳子執鍾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滅徐。徐子章禹斷其發,攜其夫人以逆吳子。吳子唁而送之,使其邇臣從之,遂奔楚。楚
沈尹戌帥師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處之。
(傳三十·四)吳子問於伍員曰:「初而言伐楚,餘知其可也,而恐其使餘往也,又惡人之有餘之功也。今餘將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患。
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
昭公(經三一·一)三十有一年
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經三一·二)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歷。
(經三一·三)夏,四月丁巳,薛伯穀卒。
(經三一·四)晉侯使荀躒唁公于乾侯。
(經三一·五)秋,葬薛獻公。
(經三一·六)冬,黑肱以濫來奔。
(經三一·七)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傳三一·一)三十一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內也。
(傳三一·二)晉侯將以師納公。范獻子曰:「若召季孫而不來,則信不臣矣,然後伐之,若何?」晉人召季孫。獻子使私焉,曰:「子必來,我受其無咎。」季孫意如會晉
荀躒于適歷。荀躒曰:「寡君使躒謂吾子:『何故出君?有君不事,周有常刑。子其圖之!』」季孫練冠麻衣,跣行,伏而對曰:「事君,臣之所不得也,敢逃刑命?君若以
臣為有罪,請囚于費,以待君之察也,亦唯君。若以先臣之故,不絕季氏,而賜之死。若弗殺弗亡,君之惠也,死且不朽。若得從君而歸,則固臣之愿也,敢有異心?」
(傳三一·二)夏,四月,季孫從知伯如乾侯。子家子曰:「君與之歸。一慚之不忍,而終身慚乎?」公曰:「諾。」眾曰:「在一言矣,君必逐之!」荀躒以晉侯之命唁公
,且曰:「寡君使躒以君命討於意如,意如不敢逃死,君其入也!」公曰:「君惠顧先君之好,施及亡人,將使歸糞除宗祧以事君,則不能見夫人。己所能見夫人者,有如河
!」荀躒掩耳而走,曰:「寡君其罪之恐,敢與知魯國之難?臣請復於寡君。」退而謂季孫:「君怒未怠,子姑歸祭。」子家子曰:「君以一乘入于魯師,季孫必與君歸。」
公欲從之。眾從者脅公,不得歸。
(傳三一·三)薛伯穀卒,同盟,故書。
(傳三一·四)秋,吳人侵楚,伐夷,侵潛、六。楚沈尹戌帥師救潛,吳師還。楚師遷潛於南岡而還。吳師圍弦,左司馬戌、右司馬稽帥師救弦,及豫章,吳師還--始用子胥之
謀也。
(傳三一·五)冬,邾黑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已。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
滅已。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衛司寇,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
夷、邾黑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二物者,所懲肆而去貪也。若艱難其身,以險危大人,而有名章徹,攻難之士將奔走之。若竊邑叛君似徼大利而無
名,貪冒之民將寘力焉。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故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勸焉,淫
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
(傳三一·六)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趙簡子夢童子裸而轉以歌,旦占諸史墨,曰:「吾夢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對曰:「六年及此月也,吳其入郢乎!終
亦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謫。火勝金,故弗克。」
昭公(經三二·一)三十有二年
春,王正月,公在乾侯。
(經三二·二)取闞。
(經三二·三)夏,吳伐越。
(經三二·四)秋,七月。
(經三二·五)冬,仲孫何忌會晉韓不信、齊高張、宋仲幾、衛世叔申、鄭國參、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
(經三二·六)十有二月己未,公薨于乾侯。
(傳三二·一)三十二年,春,王正月,公在乾侯,言不能外內,又不能用其人也。
(傳三二·二)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也。史墨曰:「不及四十年,越其有吳乎!越得歲而吳伐之,必受其兇。」
(傳三二·三)秋,八月,王使富辛與石張如晉,請城成周。天子曰:「天降禍于周,俾我兄弟并有亂心,以為伯父憂。我一二親昵甥舅不遑啟處,於今十年。勤戍五年。餘
一人無日忘之,閔閔焉如農夫之望歲,懼以待時。伯父若肆大惠,復二文之業,弛周室之憂,徼文、武之福,以固盟主,宣昭令名,則餘一人有大愿矣。昔成王合諸侯城成周
,以為東都,崇文德焉。今我欲徼福假靈于成王,修成周之城,俾戍人無勤,諸侯用寧,蝥賊遠屏,晉之力也。其委諸伯父,使伯父實重圖之,俾我一人無徵怨于百姓,而伯
父有榮施,先王庸之。」
(傳三二·三)范獻子謂魏獻子曰:「與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實云,雖有後事,晉勿與知可也。從王命以紓緒侯,晉國無憂;是之不務,而又焉從事?」魏獻子曰:「善
。」使伯音對曰:「天子有命,敢不奉承以奔告於諸侯?遲速衰序,於是焉在。」
(傳三二·三)冬,十一月,晉魏舒、韓不信如京師,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尋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衛彪傒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詩》
曰:『敬天之怒,不敢戲豫;敬天之渝,不敢馳驅』,況敢干位以作大事乎?」己丑,士彌牟營成周,計丈數,揣高卑,度厚薄,仞溝洫,物土方,議遠邇,量事期,計徒庸
,慮材用,書餱糧,以令役於諸侯。屬役賦丈,書以授帥,而效諸劉子。韓簡子臨之,以為成命。
(傳三二·四)十二月,公疾,遍賜大夫,大夫不受。賜子家子雙琥,一環、一璧、輕服,受之。大夫皆受其賜。己未,公薨。子家子反賜於府人,曰:「吾不敢逆君命也
。」大夫皆反其賜。書曰「公薨于乾侯」,言失其所也。
(傳三二·四)趙簡子問於史墨曰:「季氏出其君,而民服焉,諸侯與之;君死於外而莫之或罪,何也?」對曰:「物生有兩、有三、有五、有陪貳。故天有三辰,地有五行
,體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諸侯有卿,皆有貳也。天生季氏,以貳魯侯,為日久矣。民之服焉,不亦宜乎!魯君世從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雖死於外,其誰
矜之?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自古以然。故《詩》曰:『高岸為穀,深穀為陵。』三後之姓於今為庶,主所知也。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壯,天之道也。昔成季友,
桓之季也,文姜之愛子也。始震而卜,卜人謁之曰:『生有嘉聞,其名曰友,為公室輔。』及生,如卜人之言,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名之。既而有大功於魯,受費以為
上卿。至於文子、武子,世增其業,不廢舊績。魯文公薨,而東門遂殺適立庶,魯君於是乎失國,政在季氏,於此君也四公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不
可以假人。」
左傳·定公
定公(經一·一)
元年,春王。
(經一·二)三月,晉人執宋仲幾于京師。
(經一·三)夏,六月癸亥,公之喪至自乾侯。
(經一·四)戊辰,公即位。
(經一·五)秋,七月癸巳,葬我君昭公。
(經一·六)九月,大雩。
(經一·七)立煬宮。
(經一·八)冬,十月,隕霜殺菽。
(傳一·一)元年,春,王正月辛巳,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將以城成周。魏子蒞政。衛彪傒曰:「將建天子,而易位以令,非義也。大事奸義,必有大咎。晉不失諸
侯,魏子其不免乎!」是行也,魏獻子屬役於韓簡子及原壽過,而田於大陸,焚焉,還,卒於甯。范獻子去其柏槨,以其未復命而田也。
(傳一·一)孟懿子會城成周,庚寅,栽。宋仲幾不受功,曰:「滕、薛、郳,吾役也。」薛宰曰:「宋為無道,絕我小國於周,以我適楚,故我常從宋。晉文公為踐土之盟
,曰:『凡我同盟,各復舊職。』若從踐土,若從宋,亦唯命。」仲幾曰:「踐土固然。」薛宰曰:「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奚仲遷于邳,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
。若復舊職,將承王官,何故以役諸侯?」仲幾曰:「三代各異物,薛焉得有舊?為宋役,亦其職也。」士彌牟曰:「晉之從政者新,子姑受功,歸,吾視諸故府。」仲幾曰
:「縱子忘之,山川鬼神其忘諸乎?」士伯怒,謂韓簡子曰:「薛徵於人,宋徵於鬼。宋罪大矣。且己無辭,而抑我以神,誣我也。『啟寵納侮』,其此之謂矣。必以仲幾為
戮。」乃執仲幾以歸。三月,歸諸京師。城三旬而畢,乃歸諸侯之戍。齊高張后,不從諸侯。晉女叔寬曰:「周萇弘、齊高張皆將不免。萇叔違天,高子違人。天之所壞,不
可支也;眾之所為,不可奸也。」
(傳一·二)夏,叔孫成子逆公之喪于乾侯。季孫曰:「子家子亟言於我,未嘗不中吾志也。吾欲與之從政,子必止之,且聽命焉。」子家子不見叔孫,易几而哭。叔孫請見
子家子。子家子辭曰:「羈未得見,而從君以出。君不命而薨,羈不敢見。」叔孫使告之曰:「公衍、公為實使群臣不得事君,若公子宋主社稷,則群臣之愿也。凡從君出而
可以入者,將唯子是聽。子家氏未有後,季孫愿與子從政。此皆季孫之愿也,使不敢以告。」對曰:「若立君,則有卿士、大夫與守龜在,羈弗敢知。若從君者,則貌而出者
,入可也;寇而出者,行可也。若羈也,則君知其出也,而未知其入也,羈將逃也。」喪及壞隤,公子宋先入,從公者皆自壞隤反。
(傳一·三)六月癸亥,公之喪至自乾侯。戊辰,公即位。季孫使役如闞公氏,將溝焉。榮駕鵝曰:「生不能事,死又離之,以自旌也。縱子忍之,後必或恥之。」乃止。季
孫問於榮駕鵝曰:「吾欲為君謚,使子孫知之。」對曰:「生弗能事,死又惡之,以自信也。將焉用之?」乃止。
(傳一·四)秋,七月癸巳,葬昭公於墓道南。孔子之為司寇也,溝而合諸墓。
(傳一·五)昭公出故,季平子禱於煬公。九月,立煬宮。
(傳一·六)周鞏簡公棄其子弟而好用遠人。
定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正月。
(經二·二)夏,五月壬辰,雉門及兩觀災。
(經二·三)秋,楚人伐吳。
(經二·四)冬,十月,新作雉門及兩觀。
(傳二·一)二年,夏,四月辛酉,鞏氏之群子弟賊簡公。
(傳二·二)桐叛楚。吳子使舒鳩氏誘楚人,曰:「以師臨我,我伐桐,為我使之無忌。」秋,楚囊瓦伐吳,師于豫章。吳人見舟于豫章,而潛師于巢。冬,十月,吳軍楚師
于豫章,敗之。遂圍巢,克之,獲楚公子繁。
(傳二·三)邾莊公與夷射姑飲酒,私出。閽乞肉焉,奪之杖以敲之。
定公(經三·一)三年
春,王正月,公如晉,至河,乃復。
(經三·二)二月辛卯,邾子穿卒。
(經三·三)夏,四月。(經三·四)秋,葬邾莊公。
(經三·五)冬,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拔。
(傳三·一)三年,春,二月辛卯,邾子在門臺,臨廷。閽以缾水沃廷,邾子望見之,怒。閽曰:「夷射姑旋焉。」命執之。弗得,滋怒,自投于床,廢于爐炭,爛,遂卒。
先葬以車五乘,殉五人。莊公卞急而好潔,故及是。
定公(傳三·二)秋,九月,鮮虞人敗晉師于平中,獲晉觀虎,恃其勇也。
(傳三·三)冬,盟于郯,修邾好也。
(傳三·四)蔡昭侯為兩佩與兩裘以如楚,獻一佩一裘於昭王。昭王服之,以享蔡侯。蔡侯亦服其一。子常欲之,弗與,三年止之。唐成公如楚,有兩肅爽馬,子常欲之,弗
與,亦三年止之。唐人或相與謀,請代先從者,許之。飲先從者酒,醉之,竊馬而獻之子常。子常歸唐侯。自拘於司敗,曰:「君以弄馬之故,隱君身,棄國家。群臣請相夫
人以償馬,必如之。」唐侯曰:「寡人之過也。二三子無辱!」皆賞之。蔡人聞之,固請,而獻佩于子常。子常朝,見蔡侯之徒,命有司曰:「蔡君之久也,官不共也。明日
禮不畢,將死。」蔡侯歸,及漢,執玉而沈,曰:「餘所有濟漢而南者,有若大川!」蔡侯如晉,以其子元與其大夫之子為質焉,而請伐楚。
定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二月癸巳,陳侯吳卒。
(經四·二)三月,公會劉子、晉侯、宋公、蔡侯、衛侯、陳子、鄭伯、許男、曹伯、莒子、邾子、頓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國夏于召陵,侵楚。
(經四·三)夏,四月庚辰,蔡公孫姓帥師滅沈,以沈子嘉歸,殺之。
(經四·四)五月,公及諸侯盟于皋鼬。
(經四·五)杞伯成卒于會。
(經四·六)六月,葬陳惠公。
(經四·七)許遷于容城。
(經四·八)秋,七月,公至自會。
(經四·九)劉卷卒。
(經四·十)葬杞悼公。
(經四·十一)楚人圍蔡。
(經四·十二)晉士鞅、衛孔圉帥師伐鮮虞。
(經四·十三)葬劉文公。
(經四·十四)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于柏舉,楚師敗績。楚囊瓦出奔鄭。庚辰,吳入郢。
(傳四·一)四年,春,三月,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謀伐楚也。晉荀寅求貨於蔡侯,弗得,言於范獻子曰:「國家方危,諸侯方貳,將以襲敵,不亦難乎!水潦方降,疾瘧
方起,中山不服,棄盟取怨,無損於楚,而失中山,不如辭蔡侯。吾自方城以來,楚未可以得志,只取勤焉。」乃辭蔡侯。
(傳四·一)晉人假羽旄於鄭,鄭人與之。明日,或旆以會。晉於是乎失諸侯。將會,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會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佗從!」公曰:「善
。」乃使子魚。子魚辭,曰:「臣展四體,以率舊職,猶懼不給而煩刑書。若又共二,徼大罪也。且夫祝,社稷之常隸也。社稷不動,祝不出竟,官之制也。君以軍行,祓社
釁鼓,祝奉以從,於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臣無事焉。」公曰:「行也。」
(傳四·一)及皋鼬,將長蔡於衛。衛侯使祝佗私於萇弘曰:「聞諸道路,不知信否。若聞蔡將先衛,信乎?」萇弘曰:「信。蔡叔,康叔之兄也,先衛,不亦可乎?」子魚
曰:「以先王觀之,則尚德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蕃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於周為睦。
(傳四·一)「分魯公以大路、大旗,夏後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醜,以法則周公。
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職事于魯,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備物、典策,官司、彝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於少皞之虛。
(傳四·一)「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呂,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畛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取於有閻之土
以共王職;取於相土之東都以會王之東搜。聃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誥》而封於殷虛。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闕鞏、沽洗,懷姓九宗,職
官五正。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虛,啟以夏政,疆以戎索。
(傳四·一)「三者皆叔也,而有令德,故昭之以分物。不然,文、武、成、康之伯猶多,而不獲是分也,唯不尚年也。管、蔡啟商,惎間王室,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
以車七乘、徒七十人。其子蔡仲改行帥德,周公舉之,以為己卿士,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書云:『王曰:胡!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若之何其使蔡先衛也?武王之母弟
八人,周公為大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曹,文之昭也;晉,武之穆也。曹為伯甸,非尚年也。今將尚之,是反先王也。晉文公為踐土之盟,衛
成公不在,夷叔,其母弟也,猶先蔡。其載書云:『王若曰:晉重、魯申、衛武、蔡甲午、鄭捷、齊潘、宋王臣、莒期。』藏在周府,可覆視也。吾子欲復文、武之略,而不
正其德,將如之何?」萇弘說,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乃長衛侯於盟。
(傳四·二)反自召陵,鄭子大叔未至而卒。晉趙簡子為之臨,甚哀,曰:「黃父之會,夫子語我九言,曰:『無始亂,無怙富,無恃寵,無違同,無敖禮,無驕能,無復怒
,無謀非德,無犯非義。』」
(傳四·三)沈人不會于召陵,晉人使蔡伐之。夏,蔡滅沈。秋,楚為沈故,圍蔡。伍員為吳行人以謀楚。楚之殺郤宛也,伯氏之族出。伯州犁之孫嚭為吳大宰以謀楚。楚自
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蔡侯因之,以其子乾與其大夫之子為質於吳。
(傳四·三)冬,蔡侯、吳子、唐侯伐楚。舍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戌謂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厄。子濟漢
而伐之,我自後擊之,必大敗之。」既謀而行。武城黑謂子常曰:「吳用木也,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戰。」史皇謂子常:「楚人惡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于淮,
塞城口而入,是獨克吳也。子必速戰!不然,不免。」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于大別。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
初罪必盡說。」
(傳四·三)十一月庚午,二師陳于柏舉。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師繼之,必克。」弗許。夫概王曰:「所
謂『臣義而行,不待命』者,其此之謂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先擊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師亂,吳師大敗之。子常奔鄭。史皇以其乘廣死。吳從楚師,
及清發,將擊之。夫概王曰:「困獸猶鬭,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鬭心矣。半濟而後可擊也。」從之,又敗之。楚人為食,吳
人及之,奔。食而從之,敗諸雍澨。五戰,及郢。
(傳四·三)己卯,楚子取其妹季羋畀我以出,涉雎。鍼尹固與王同舟,王使執燧象以奔吳師。庚辰,吳入郢,以班處宮。子山處令尹之宮,夫概王欲攻之,懼而去之,夫概
王入之。左司馬戌及息而還,敗吳師于雍澨,傷。初,司馬臣闔廬,故恥為禽焉,謂其臣曰:「誰能免吾首?」吳句卑曰:「臣賤,可乎?」司馬曰:「我實失子,可哉!」
三戰皆傷,曰:「吾不可用也已。」句卑布裳,剄而裹之,藏其身,而以其首免。
(傳四·三)楚子涉雎,濟江,入于云中。王寢,盜攻之,以戈擊王,王孫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奔鄖。鍾建負季羋以從。由于徐蘇而從。鄖公辛之弟懷將弒王,曰:「平
王殺吾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討臣,誰敢讎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將誰讎?《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強禦』,唯仁者能之
。違強陵弱,非勇也;乘人之約,非仁也;滅宗廢祀,非孝也;動無令名,非知也。必犯是,餘將殺女。」斗辛與其弟巢以王奔隨。吳人從之,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
者,楚實盡之。天誘其衷,致罰於楚,而君又竄之,周室何罪?君若顧報周室,施及寡人,以獎天衷,君之惠也。漢陽之田,君實有之。」楚子在公宮之北,吳人在其南。子
期似王,逃王,而己為王,曰:「以我與之,王必免。」隨人卜與之,不吉,乃辭吳曰:「以隨之辟小,而密邇於楚,楚實存之。世有盟誓,至于今未改。若難而棄之,何以
事君?執事之患不唯一人,若鳩楚竟,敢不聽命?」吳人乃退。鑪金初宦於子期氏,實與隨人要言。王使見,辭,曰:「不敢以約為利。」王割子期之心以與隨人盟。
(傳四·三)初,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吳為封豕
、長蛇,以薦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埸之患也。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
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對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絕聲
,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
定公(經五·一)五年
春,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經五·二)夏,歸粟于蔡。
(經五·三)於越入吳。
(經五·四)六月丙申,季孫意如卒。
(經五·五)秋,七月壬子,叔孫不敢卒。
(經五·六)冬,晉士鞅帥師圍鮮虞。
(傳五·一)五年,春,王人殺子朝于楚。
(傳五·二)夏,歸粟于蔡,以周亟,矜無資。
(傳五·三)越入吳,吳在楚也。
(傳五·四)六月,季平子行東野。還,未至,丙申,卒于房。陽虎將以玙璠斂,仲梁懷弗與,曰:「改步改玉。」陽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為君也,子何怨
焉?」既葬,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泄為費宰,逆勞於郊,桓子敬之。勞仲梁懷,仲梁懷弗敬。子泄怒,謂陽虎:「子行之乎!」
(傳五·五)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乘以救楚。子蒲曰:「吾未知吳道。」使楚人先與吳人戰,而自稷會之,大敗夫概王于沂。吳人獲薳射於柏舉,其子帥
奔徒以從子西,敗吳師于軍祥。
(傳五·五)秋七月,子期、子蒲滅唐。九月,夫概王歸,自立也,以與王戰,而敗,奔楚,為棠溪氏。吳師敗楚師于雍澨。秦師又敗吳師。吳師居麇,子期將焚之,子西曰
:「父兄親暴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子期曰:「國亡矣,死者若有知也,可以歆舊祀,豈憚焚之?」焚之,而又戰,吳師敗,又戰于公婿之溪。吳師大敗,吳子乃
歸。囚闉輿罷。闉輿罷請先,遂逃歸。葉公諸梁之弟後臧從其母於吳,不待而歸。葉公終不正視。
(傳五·六)乙亥,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而逐仲梁懷。冬,十月丁亥,殺公何藐。己丑,盟桓子于稷門之內,庚寅,大詛。逐公父歜及秦遄,皆奔齊。
(傳五·七)楚子入于郢。初,斗辛聞吳人之爭宮也,曰:「吾聞之:『不讓,則不和;不和,不可以遠征。』吳爭於楚,必有亂;有亂,則必歸,焉能定楚?」王之奔隨也
,將涉於成臼。藍尹亹涉其帑,不與王舟。及寧,王欲殺之。子西曰:「子常唯思舊怨以敗,君何效焉?」王曰:「善。使復其所,吾以志前惡。」王賞斗辛、王孫由于、王
孫圉、鍾建、斗巢、申包胥、王孫賈、宋木、斗懷。子西曰:「請舍懷也。」王曰:「大德滅小怨,道也。」申包胥曰:「吾為君也,非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且吾尤
子旗,其又為諸?」遂逃賞。王將嫁季羋,季羋辭曰:「所以為女子,遠丈夫也。鍾建負我矣。」以妻鍾建,以為樂尹。
(傳五·七)王之在隨也,子西為王輿服以保路,國于脾泄。聞王所在,而後從王。王使由于城麇,復命。子西問高厚焉,弗知。子西曰:「不能,如辭。城不知高厚,小大
何知?」對曰:「固辭不能,子使餘也。人各有能有不能。王遇盜於云中,餘受其戈,其所猶在。」袒而示之背,曰:「此餘所能也。脾泄之事,餘亦弗能也。」
(傳五·八)晉士鞅圍鮮虞,報觀虎之敗也。
定公(經六·一)六年
春,王正月癸亥,鄭游速帥師滅許,以許男斯歸。
(經六·二)二月,公侵鄭。
(經六·三)公至自侵鄭。
(經六·四)夏,季孫斯、仲孫何忌如晉。
(經六·五)秋,晉人執宋行人樂祁犁。
(經六·六)冬,城中城。
(經六·七)季孫斯、仲孫忌帥師圍鄆。
(傳六·一)六年,春,鄭滅許,因楚敗也。
(傳六·二)二月,公侵鄭,取匡,為晉討鄭之伐胥靡也。往不假道於衛;及還,陽虎使季、孟自南門入,出自東門,舍於豚澤。衛侯怒,使彌子瑕追之。公叔文子老矣,輦
而如公,曰:「尤人而效之,非禮也。昭公之難君將以文之舒鼎、成之昭兆、定之鞶監,茍可以納之,擇用一焉。公子與二三臣之子,諸侯茍憂之,將以為之質。此群臣之所
聞也。今將以小忿蒙舊德,無乃不可乎?大姒之子,唯周公、康叔為相睦也,而效小人以棄之,不亦誣乎?天將多陽虎之罪以斃之,君姑待之,若何?」乃止。
(傳六·三)夏,季桓子如晉,獻鄭俘也。陽虎強使孟懿子往報夫人之幣,晉人兼享之。孟孫立于房外,謂范獻子曰:「陽虎若不能居魯,而息肩於晉,所不以為中軍司馬者
,有如先君!」獻子曰:「寡君有官,將使其人,鞅何知焉?」獻子謂簡子曰:「魯人患陽虎矣。孟孫知其釁,以為必適晉,故強為之請,以取入焉。」
(傳六·四)四月己丑,吳太子終纍敗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國大惕,懼亡。子期又以陵師敗于繁揚。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為矣。」於是乎遷郢於鄀
,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
(傳六·五)周儋翩率王子朝之徒因鄭人將以作亂于周,鄭於是乎伐馮、滑、胥靡、負黍、狐人、闕外。六月,晉閻沒戍周,且城胥靡。
(傳六·六)秋,八月,宋樂祁言於景公曰:「諸侯唯我事晉,今使不往,晉其憾矣。」樂祁告其宰陳寅。陳寅曰:「必使子往。」他日,公謂樂祁曰:「唯寡人說子之言,
子必往!」陳寅曰:「子立後而行,吾室亦不亡,唯君亦以我為知難而行也。」見溷而行。趙簡子逆,而飲之酒於綿上,獻楊楯六十於簡子。陳寅曰:「昔吾主范氏,今子主
趙氏,又有納焉,以楊楯賈禍,弗可為也已。然子死晉國,子孫必得志於宋。」范獻子言於晉侯曰:「以君命越疆而使,未致使而私飲酒,不敬二君,不可不討也。」乃執樂
祁。
(傳六·七)陽虎又盟公及三桓於周社,盟國人于亳社,詛于五父之衢。
(傳六·八)冬,十二月,天王處于姑蕕,辟儋翩之亂也。
定公(經七·一)七年
春,王正月。
(經七·二)夏,四月。
(經七·三)秋,齊侯、鄭伯盟于鹹。
(經七·四)齊人執衛行人北宮結以侵衛。
(經七·五)齊侯、衛侯盟于沙。
(經七·六)大雩。
(經七·七)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
(經七·八)九月,大雩。
(經七·九)冬,十月。
(傳七·一)七年,春,二月,周儋翩入于儀栗以叛。
(傳七·二)齊人歸鄆、陽關,陽虎居之以為政。
(傳七·三)夏,四月,單武公、劉桓公敗尹氏于窮穀。
(傳七·四)秋,齊侯、鄭伯盟于鹹,徵會于衛。衛侯欲叛晉,諸大夫不可。使北宮結如齊,而私於齊侯曰:「執結以侵我。」齊侯從之,乃盟于瑣。
(傳七·五)齊國夏伐我。陽虎御季桓子,公斂處父御孟懿子,將宵軍齊師。齊師聞之,墮,伏而待之。處父曰:「虎不圖禍,而必死。」苫夷曰:「虎陷二子於難,不待有
司,餘必殺女。」虎懼,乃還,不敗。
(傳七·六)冬,十一月戊午,單子、劉子逆王于慶氏。晉籍秦送王。己巳,王入于王城,館于公族黨氏,而後朝于莊宮。
定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公侵齊。
(經八·二)公至自侵齊。
(經八·三)二月,公侵齊。
(經八·四)三月,公至自侵齊。
(經八·五)曹伯露卒。
(經八·六)夏,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
(經八·七)公會晉師于瓦。
(經八·八)公至自瓦。
(經八·九)秋,七月戊辰,陳侯柳卒。
(經八·十)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衛。
(經八·十一)葬曹靖公。
(經八·十二)九月,葬陳懷公。
(經八·十三)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侵衛。
(經八·十四)冬,衛侯、鄭伯盟于曲濮。
(經八·十五)從祀先公。
(經八·十六)盜竊寶玉、大弓。
(傳八·一)八年,春,王正月,公侵齊,門于陽州。士皆坐列,曰:「顏高之弓六鈞。」皆取而傳觀之。陽州人出,顏高奪人弱弓,籍丘子鉏擊之,與一人俱斃。偃,且射
子鉏,中頰,殪。顏息射人中眉,退曰:「我無勇,吾志其目也。」師退,冉猛偽傷足而先。其兄會乃呼曰:「猛也殿!」
(傳八·二)二月己丑,單子伐穀城,劉子伐儀栗。辛卯,單子伐簡城,劉子伐盂,以定王室。
(傳八·三)趙鞅言於晉侯曰:「諸侯唯宋事晉,好逆其使,猶懼不至;今又執之,是絕諸侯也。」將歸樂祁,士鞅曰:「三年止之,無故而歸之,宋必叛晉。」獻子私謂子
梁曰:「寡君懼不得事宋君,是以止子。子姑使溷代子。」子梁以告陳寅。陳寅曰:「宋將叛晉,是棄溷也,不如待之。」樂祁歸,卒于大行。士鞅曰:「宋必叛,不如止其
尸以求成焉。」乃止諸州。
(傳八·四)公侵齊,攻廩丘之郛。主人焚沖,或濡馬褐以救之,遂毀之。主人出,師奔。陽虎偽不見冉猛者,曰:「猛在此,必敗。」猛逐之,顧而無繼,偽顛。虎曰:「
盡客氣也。」
(傳八·五)苫越生子,將待事而名之。陽州之役獲焉,名之曰「陽州」。
(傳八·六)夏,齊國夏、高張伐我西鄙。晉士鞅、趙鞅、荀寅救我。公會晉師于瓦,范獻子執羔,趙簡子、中行文子皆執雁。魯於是始尚羔。
(傳八·七)晉師將盟衛侯于鄟澤,趙簡子曰:「群臣誰敢盟衛君者?」涉佗、成何曰:「我能盟之。」衛人請執牛耳。成何曰:「衛,吾溫、原也,焉得視諸侯?」將歃,
涉佗捘衛侯之手,及捥。衛侯怒,王孫賈趨進,曰:「盟以信禮也,有如衛君,其敢不唯禮是事而受此盟也?」衛侯欲叛晉,而患諸大夫。王孫賈使次于郊。大夫問故,公以
晉詬語之,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從焉。」大夫曰:「是衛之禍,豈君之過也?」公曰:「又有患焉,謂寡人『必以而子與大夫之子為質』。」大夫曰:「茍
有益也,公子則往,群臣之子敢不皆負羈紲以從?」將行,王孫賈曰:「茍衛國有難,工商未嘗不為患,使皆行而後可。」公以告大夫,乃皆將行之。行有日,公朝國人,使
賈問焉,曰:「若衛叛晉,晉五伐我,病何如矣?」皆曰:「五伐我,猶可以能戰。」賈曰:「然則如叛之,病而後質焉,何遲之有?」乃叛晉。晉人請改盟,弗許。
(傳八·八)秋,晉士鞅會成桓公侵鄭,圍蟲牢,報伊闕也。遂侵衛。
(傳八·九)九月,師侵衛,晉故也。
(傳八·十)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叔仲志不得志於魯,故五人因陽虎。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己更
孟氏。冬十月,順祀先公而祈焉。辛卯,禘于僖公。壬辰,將享季氏于蒲圃而殺之;戒都車,曰「癸巳至」。成宰公斂處父告孟孫曰:「季氏戒都車,何故?」孟孫曰:「吾
弗聞。」處父曰:「然則亂也,必及於子,先備諸。」與孟孫以壬辰為期。
(傳八·十)陽虎前驅。林楚御桓子,虞人以鈹、盾夾之,陽越殿。將如蒲圃。桓子咋謂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爾以是繼之。」對曰:「臣聞命後。陽虎為政,魯國
服焉,違之徵死,死無益於主。」桓子曰:「何後之有?而能以我適孟氏乎?」對曰:「不敢愛死,懼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選圉人之壯者三百人,以為公期筑
室於門外。林楚怒馬,及衢而騁。陽越射之,不中。筑者闔門。有自門間射陽越,殺之。陽虎劫公與武叔,以伐孟氏。公斂處父帥成人自上東門入,與陽氏戰于南門之內,弗
勝;又戰于棘下,陽氏敗。陽虎說甲如公宮,取寶玉、大弓以出,舍于五父之衢,寢而為食。其徒曰:「追其將至。」虎曰:「魯人聞餘出,喜於徵死,何暇追餘?」從者曰
:「嘻!速駕,公斂陽在。」公斂陽請追之,孟孫弗許。陽欲殺桓子,孟孫懼而歸之。子言辨舍爵於季氏之廟而出。陽虎入于讙、陽關以叛。
(傳八·十一)鄭駟歂嗣子大叔為政。
定公(經九·一)九年
春,王正月。
(經九·二)夏,四月戊申,鄭伯蠆卒。
(經九·三)得寶玉、大弓。
(經九·四)六月,葬鄭獻公。
(經九·五)秋,齊侯、衛侯次于五氏。
(經九·六)秦伯卒。
(經九·七)冬,葬秦哀公。
(傳九·一)九年,春,宋公使樂大心盟于晉,且逆樂祁之尸。辭,偽有疾;乃使向巢如晉盟,且逆子梁之尸。子明謂桐門右師出,曰:「吾猶衰绖,而子擊鐘,何也?」右
師曰:「喪不在此故也。」既而告人曰:「己衰绖而生子,餘何故舍鐘?」子明聞之,怒,言於公曰:「右師將不利戴氏。不肯適晉,將作亂也。不然,無疾。」乃逐桐門右
師。
(傳九·二)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謂子然於是不忠。茍有可以加於國家者,棄其邪可也。《靜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
用其道,不棄其人。《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無以勸能矣。
(傳九·三)夏,陽虎歸寶玉、大弓,書曰「得」,器用也。凡獲器用曰「得」,得用焉曰「獲」。六月,伐陽關。陽虎使焚萊門。師驚,犯之而出奔齊,請師以伐魯,曰
:「三加,必取之。」齊侯將許之。鮑文子諫曰:「臣嘗為隸於施氏矣,魯未可取也。上下猶和,眾庶猶睦,能事大國,而無天災,若之何取之?陽虎欲勤齊師也,齊師罷,
大臣必多死亡,己於是乎奮其詐謀。夫陽虎有寵於季氏,而將殺季孫以不利魯國,而求容焉。親富不親仁,君焉用之?君富於季氏,而大於魯國,茲陽虎所欲傾覆也。魯免其
疾,而君又收之,無乃害乎?」齊侯執陽虎,將東之。陽虎愿東,乃囚諸西鄙。盡借邑人之車,鍥其軸,麻約而歸之。載蔥靈,寢於其中而逃。追而得之,囚於齊。又以蔥靈
逃,奔宋,遂奔晉,適趙氏。仲尼曰:「趙氏其世有亂乎!」
(傳九·四)秋,齊侯伐晉夷儀。敝無存之父將室之,辭,以與其弟,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於高、國。」先登,求自門出,死於溜下。東郭書讓登,犁彌從之,曰
:「子讓而左,我讓而右,使登者絕而後下。」書左,彌先下。書與王猛息。猛曰:「我先登。」書斂甲,曰:「曩者之難,今又難焉!」猛笑曰:「吾從子,如驂之有靳
。」
(傳九·四)晉車千乘在中牟,衛侯將如五氏,卜過之,龜焦,衛侯曰:「可也!衛車當其半,寡人當其半,敵矣。」乃過中牟。中牟人欲伐之。衛褚師圃亡在中牟,曰:「
衛雖小,其君在焉,未可勝也。齊師克城而驕,其帥又賤,遇,必敗之,不如從齊。」乃伐齊師,敗之。齊侯致禚、媚、杏於衛。齊侯賞犁彌,犁彌辭曰:「有先登者,臣從
之,晳幘而衣貍制。」公使視東郭書,曰:「乃夫子也--吾貺子。」公賞東郭書,辭曰:「彼,賓旅也。」乃賞犁彌。齊師之在夷儀也,齊侯謂夷儀人曰:「得敝無存者,以
五家免。」乃得其尸。公三禭之,與之犀軒與直蓋,而先歸之。坐引者,以師哭之,親推之三。
定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三月,及齊平。
(經十·二)夏,公會齊侯于夾穀。
(經十·三)公至自夾穀。
(經十·四)晉趙鞅帥師圍衛。
(經十·五)齊人來歸鄆、讙、龜陰田。
(經十·六)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
(經十·七)秋,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
(經十·八)宋樂大心出奔曹。
(經十·九)宋公子地出奔陳。
(經十·十)冬,齊侯、衛侯、鄭游速會于安甫。
(經十·十一)叔孫州仇如齊。
(經十·十二)宋公之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
(傳十·一)十年,春,及齊平。
(傳十·二)夏,公會齊侯于祝其,實夾穀。孔丘相,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
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
。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茲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
(傳十·二)齊侯將享公。孔丘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饗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
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
(傳十·四)晉趙鞅圍衛,報夷儀也。初,衛侯伐邯鄲午於寒氏,城其西北而守之,宵熸。及晉圍衛,午以徒七十人門於衛西門,殺人於門中,曰:「請報寒氏之役。」涉佗
曰:「夫子則勇矣;然我往,必不敢啟門。」亦以徒七十人旦門焉,步左右,皆至而立如植。日中不啟門,乃退。反役,晉人討衛之叛故,曰:「由涉佗、成何。」於是執涉
佗,以求成於衛。衛人不許。晉人遂殺涉佗,成何奔燕。君子曰:「此之謂棄禮,必不鈞。《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涉佗亦遄矣哉!」
(傳十·五)初,叔孫成子欲立武叔,公若藐固諫曰:「不可。」成子立之而卒。公南使賊射之,不能殺。公南為馬正,使公若為郈宰。武叔既定,使郈馬正侯犯殺公若,弗
能。其圉人曰:「吾以劍過朝,公若必曰:『誰之劍也?』吾稱子以告,必觀之。吾偽固而授之末,則可殺也。」使如之。公若曰:「爾欲吳王我乎?」遂殺公若。侯犯以郈
叛,武叔懿子圍郈。弗克。
(傳十·五)秋,二子及齊師復圍郈,弗克。叔孫謂郈工師駟赤曰:「郈非唯叔孫氏之憂,社稷之患也,將若之何?」對曰:「臣之業在《揚水》卒章之四言矣。」叔孫稽首
。駟赤謂侯犯曰:「居齊、魯之際而無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於齊以臨民?不然,將叛。」侯犯從之。齊使至。駟赤與郈人為之宣言於郈中曰:「侯犯將以郈易于齊,齊人
將遷郈民。」眾兇懼。駟赤謂侯犯曰:「眾言異矣。子不如易於齊,與其死也,猶是郈也,而得紓焉,何必此?齊人欲以此偪魯,必倍與子地。且盍多舍甲於子之門以備不虞
。」侯犯曰:「諾。」乃多舍甲焉。侯犯請易於齊,齊有司觀郈。將至,駟赤使周走呼曰:「齊師至矣!」郈人大駭,介侯犯之門甲,以圍侯犯。駟赤將射之,侯犯止之曰
:「謀免我。」侯犯請行,許之。駟赤先如宿,侯犯殿。每出一門,郈人閉之。及郭門,止之,曰:「子以叔孫氏之甲出,有司若誅之,群臣懼死。」駟赤曰:「叔孫氏之甲
有物,吾未敢以出。」犯謂駟赤曰:「子止而與之數。」駟赤止,而納魯人。侯犯奔齊。齊人乃致郈。
(傳十·六)宋公子地嬖蘧富獵,十一分其室,而以其五與之。公子地有白馬四,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與之。地怒,使其徒抶魋而奪之。魋懼,將走,公
閉門而泣之,目盡腫。母弟辰曰:「子分室以與臘也,而獨卑魋,亦有頗焉。子為君禮,不過出竟,君必止子。」公子地出奔陳,公弗止。辰為之請,弗聽。辰曰:「是我迋
吾兄也。吾以國人出,君誰與處?」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
(傳十·七)武叔聘于齊,齊侯享之,曰:「子叔孫!若使郈在君之他竟,寡人何知焉?屬與敝邑際,故敢助君憂之。」對曰:「非寡君之望也。所以事君,封疆社稷是以,
敢以家隸勤君之執事?夫不令之臣,天下之所惡也,君豈以為寡君賜?」
定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宋公之弟辰及仲佗、石彄、公子地自陳入于蕭以叛。
(經十一·二)夏,四月。
(經十一·三)秋,宋樂大心自曹入于蕭。
(經十一·四)冬,及鄭平。叔還如鄭蒞盟。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宋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公子地入于蕭以叛。秋,樂大心從之,大為宋患,寵向魋故也。
(傳十一·二)冬,及鄭平,始叛晉也。
定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薛伯定卒。
(經十二·二)夏,葬薛襄公。
(經十二·三)叔孫州仇帥師墮郈。
(經十二·四)衛公孟彄帥師伐曹。
(經十二·五)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
(經十二·六)秋,大雩。
(經十二·七)冬,十月癸亥,公會齊侯盟于黃。
(經十二·八)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經十二·九)公至自黃。
(經十二·十)十有二月,公圍成。
(經十二·十一)公至自圍成。
(傳十二·一)十二年,夏,衛公孟彄伐曹,克郊。還,滑羅殿。未出,不退於列。其御曰:「殿而在列,其為無勇乎!」羅曰:「與其素厲,寧為無勇。」
(傳十二·二)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墮郈。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帥費人以襲魯。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
側,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謂孟孫:「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障也。無成,
是無孟氏也。子偽不知,我將不墮。」冬,十二月,公圍成,弗克。
定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齊侯、衛侯次于垂葭。
(經十三·二)夏,筑蛇淵囿。
(經十三·三)大搜于比蒲。
(經十三·四)衛公孟彄帥師伐曹。
(經十三·五)秋,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
(經十三·六)冬,晉荀寅、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
(經十三·七)晉趙鞅歸于晉。
(經十三·八)薛弒其君比。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齊侯、衛侯次于垂葭,實郥氏。使師伐晉。將濟河,諸大夫皆曰不可,邴意茲曰:「可。銳師伐河內,傳必數日而後及絳。絳不三月不能出河,
則我既濟水矣。」乃伐河內。齊侯皆斂諸大夫之軒,唯邴意茲乘軒。齊侯欲與衛侯乘,與之宴而駕乘廣,載甲焉。使告曰:「晉師至矣!」齊侯曰:「比君之駕也,寡人請攝
。」乃介而與之乘,驅之。或告曰:「無晉師。」乃止。
(傳十三·二)晉趙鞅謂邯鄲午曰:「歸我衛貢五百家,吾舍諸晉陽。」午許諾。歸告其父兄。父兄皆曰:「不可。衛是以為邯鄲,而寘諸晉陽,絕衛之道也。不如侵齊而謀
之。」乃如之,而歸之于晉陽。趙孟怒,召午,而囚諸晉陽,使其從者說劍而入,涉賓不可。乃使告邯鄲人曰:「吾私有討於午也,二三子唯所欲立。」遂殺午。趙稷、涉賓
以邯鄲叛。夏,六月,上軍司馬籍秦圍邯鄲。邯鄲午,荀寅之甥也;荀寅,范吉射之姻也,而相與睦,故不與圍邯鄲,將作亂。董安于聞之,告趙孟,曰:「先備諸?」趙孟
曰:「晉國有命,始禍者死,為後可也。」安于曰:「與其害於民,寧我獨死。請以我說。」趙孟不可。秋七月,范氏、中行氏伐趙氏之宮,趙鞅奔晉陽,晉人圍之。
(傳十三·二)范皋夷無寵於范吉射,而欲為亂於范氏。梁嬰父嬖於知文子,文子欲以為卿。韓簡子與中行文子相惡,魏襄子亦與范昭子相惡。故五子謀,將逐荀寅,而以梁
嬰父代之;逐范吉射,而以范皋夷代之。荀躒言於晉侯曰:「君命大臣,始禍者死,載書在河。今三臣始禍,而獨逐鞅,刑已不鈞矣。請皆逐之。」冬十一月,荀躒、韓不信
、魏曼多奉公以伐范氏、中行氏,弗克。二子將伐公。齊高強曰:「三折肱知為良醫。唯伐君為不可,民弗與也。我以伐君在此矣。三家未睦,可盡克也。克之,君將誰與?
若先伐君,是使睦也。」弗聽,遂伐公。國人助公,二子敗,從而伐之。丁未,荀寅、士吉射奔朝歌。韓、魏以趙氏為請。十二月辛末,趙鞅入于絳,盟于公宮。
(傳十三·三)初,衛公叔文子朝,而請享靈公。退,見史鰍而告之。史鰍曰:「子必禍矣!子富而君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許我矣
,其若之何?」史鰍曰:「無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於難。上下同之。戍也驕,其亡乎!富而不驕者鮮,吾唯子之見。驕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戍必與焉。」及
文子卒,衛侯始惡於公叔戍,以其富也。公叔戍又將去夫人之黨,夫人愬之曰:「戍將為亂。」
定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衛公叔戍來奔。衛趙陽出奔宋。
(經十四·二)二月辛巳,楚公子結、陳公孫佗人帥師滅頓子牂歸。
(經十四·三)夏,衛北宮結來奔。
(經十四·四)五月,於越敗吳于槜李。
(經十四·五)吳子光卒。
(經十四·六)公會齊侯、衛侯于牽。
(經十四·七)公至自會。
(經十四·八)秋,齊侯、宋公會于洮。
(經十四·九)天王使石尚來歸脤。
(經十四·十)衛世子蒯聵出奔宋。
(經十四·十一)衛公孟彄出奔鄭。
(經十四·十二)宋公之弟辰自蕭來奔。
(經十四·十三)大搜于比蒲。
(經十四·十四)邾子來會公。
(經十四·十五)城莒父及霄。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衛侯逐公叔戍與其黨,故趙陽奔宋,戍來奔。
(傳十四·二)梁嬰父惡董安于,謂知文子曰:「不殺安于,使終為政於趙氏,趙氏必得晉國,盍以其先發難也討於趙氏?」文子使告於趙孟曰:「范、中行氏雖信為亂,安
于則發之,是安于與謀亂也。晉國有命,始禍者死。二子既伏其罪矣,敢以告。」趙孟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晉國寧,趙氏定,將焉用生?人誰不死?吾死莫矣。」乃縊而
死。趙孟尸諸市,而告於知氏曰:「主命戮罪人安于,既伏其罪矣,敢以告。」知伯從趙孟盟,而後趙氏定,祀安于於廟。
(傳十四·三)頓子牂欲事晉,背楚而絕陳好。二月,楚滅頓。
(傳十四·四)夏,衛北宮結來奔,公叔戍之故也。
(傳十四·五)吳伐越,越子句踐禦之,陳于槜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
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擊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屨。還,卒於陘,去槜李七里。夫差使人立於庭,茍出入,必謂
己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傳十四·六)晉人圍朝歌,公會齊侯、衛侯于脾、上梁之間,謀救范、中行氏。析成鮒、小王桃甲率狄師以襲晉,戰于絳中,不克而還。士鮒奔周,小王桃甲入于朝歌。
(傳十四·七)秋,齊侯、宋公會于洮,范氏故也。
(傳十四·八)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會于洮,太子蒯聵獻盂于齊,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盍歸吾艾豭?」太子羞之,謂戲陽速曰:「從我而朝少君,少君
見我,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太子。太子三顧,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聵將殺餘。」公執其手以登臺。太子奔宋。盡逐其黨,
故公孟彄出奔鄭,自鄭奔齊。太子告人曰:「戲陽速禍餘。」戲陽速告人曰:「太子則禍餘。太子無道,使餘殺其母。餘不許,將戕於余,若殺夫人,將以餘說。餘是故許而
弗為,以紓餘死。諺曰:『民保於信』,吾以信義也。」
(傳十四·九)冬,十二月,晉人敗范、中行氏之師於潞,獲籍秦、高強。又敗鄭師及范氏之師于百泉。
定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王正月,邾子來朝。
(經十五·二)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
(經十五·三)二月辛丑,楚子滅胡,以胡子豹歸。
(經十五·四)夏,五月辛亥,郊。
(經十五·五)壬申,公薨于高寢。
(經十五·六)鄭罕達帥師伐宋。
(經十五·七)齊侯、衛侯次于渠蒢。
(經十五·八)邾子來奔喪。
(經十五·九)秋,七月壬申,姒氏卒。
(經十五·十)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經十五·十一)九月,滕子來會葬。
(經十五·十二)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
(經十五·十三)辛巳,葬定姒。
(經十五·十四)冬,城漆。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
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高、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
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
(傳十五·二)吳之入楚也,胡子盡俘楚邑之近胡者。楚既定,胡子豹又不事楚,曰:「存亡有命,事楚何為?多取費焉。」二月,楚滅胡。
(傳十五·三)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者也。」
(傳十五·四)鄭罕達敗宋師于老丘。
(傳十五·五)齊侯、衛侯次于蘧挐,謀救宋也。
(傳十五·六)秋,七月壬申,姒氏卒。不稱夫人,不赴,且不祔也。
(傳十五·七)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禮也。
(傳十五·八)葬定姒,不稱小君,不成喪也。
(傳十五·九)冬,城漆,書不時告也。
左傳·哀公
哀公(經一·一)元年
春,王正月,公即位。
(經一·二)楚子、陳侯、隨侯、許男圍蔡。
(經一·三)鼷鼠食郊牛,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
(經一·四)秋,齊侯、衛侯伐晉。
(經一·五)冬,仲孫何忌帥師伐邾。
(傳一·一)元年,春,楚子圍蔡,報柏舉也。里而栽,廣丈,高倍。夫屯晝夜九日,如子西之素。蔡人男女以辨。使疆于江、汝之間而還。蔡於是乎請遷于吳。
(傳一·二)吳王夫差敗越于夫椒,報槜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會稽,使大夫種因吳大宰嚭以行成。吳子將許之。伍員曰:「不可。臣聞之:『樹德莫如滋,去
疾莫如盡。』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鄩,滅夏後相,後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
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遂滅過、戈,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
。今吳不如過,而越大於少康,或將豐之,不亦難乎!句踐能親而務施,施不失人,親不棄勞。與我同壤,而世為仇讎。於是乎克而弗取,將又存之,違天而長寇讎,後雖悔
之,不可食已。姬之衰也,日可俟也。介在蠻夷,而長寇讎,以是求伯,必不行矣。」弗聽。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三月,
越及吳平。吳入越,不書,吳不告慶、越不告敗也。
(傳一·三)夏,四月,齊侯、衛侯救邯鄲,圍五鹿。
(傳一·四)吳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懷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吳者左。陳人從田,無田從黨。」逢滑當公而進,曰:「臣聞:國之興也以福,其亡也
以禍。今吳未有福,楚未有禍,楚未可棄,吳未可從。而晉,盟主也;若以晉辭吳,若何?」公曰:「國勝君亡,非禍而何?」對曰:「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小國猶復
,況大國乎?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楚雖無德,亦不艾殺其民。吳日敝於兵,暴骨如莽,而未見德焉。天其或者正訓楚也
,禍之適吳,其何日之有?」陳侯從之。及夫差克越,乃修先君之怨。秋,八月,吳侵陳,修舊怨也。
(傳一·五)齊侯、衛侯會于乾侯,救范氏也。師及齊師、衛孔圉、鮮虞人伐晉,取棘蒲。
(傳一·六)吳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
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災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
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
,觀樂是務;視民如讎,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
(傳一·七)冬,十一月,晉趙鞅伐朝歌。
哀公(經二·一)二年
春,王二月,季孫斯、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伐邾,取漷東田及沂西田。癸巳,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繹。
(經二·二)夏,四月丙子,衛侯元卒。
(經二·三)滕子來朝。
(經二·四)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
(經二·五)秋,八月甲戌,晉趙鞅帥師及鄭罕達帥師戰于鐵。鄭師敗績。
(經二·六)冬,十月,葬衛靈公。
(經二·七)十有一月,蔡遷于州來。蔡殺其大夫公子駟。
(傳二·一)二年,春,伐邾,將伐絞。邾人愛其土,故賂以漷、沂之田而受盟。
(傳二·二)初,衛侯游于郊,子南仆。公曰:「餘無子,將立女。」不對。他日又謂之,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君命只辱。」夏,
衛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太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且君沒於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六月乙酉,晉趙鞅納衛太子于戚
。宵迷,陽虎曰:「右河而南,必至焉。」使太子絻,八人衰绖,偽自衛逆者。告於門,哭而入,遂居之。
哀公(傳二·三)秋,八月,齊人輸范氏粟,鄭子姚、子般送之。士吉射逆之,趙鞅禦之,遇於戚。陽虎曰:「吾車少,以兵車之旆與罕、駟兵車先陳。罕、駟自後隨而從之
,彼見吾貌,必有懼心,於是乎會之,必大敗之。」從之。卜戰,龜焦。樂丁曰:「《詩》曰:『爰始爰謀,爰契我龜。』謀協,以故兆詢可也。」簡子誓曰:「范氏、中行
氏反易天明,斬艾百姓,欲擅晉國而滅其君。寡君恃鄭而保焉。今鄭為不道,棄君助臣,二三子順天明,從君命,經德義,除詬恥,在此行也。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
受郡,士田十萬,庶人工商遂,人臣隸圉免。志父無罪,君實圖之!若其有罪,絞縊以戮,桐棺三寸,不設屬辟,素車樸馬,無入于兆,下卿之罰也。」
(傳二·三)甲戌,將戰,郵無恤御簡子,衛太子為右。登鐵上,望見鄭師眾,大子懼,自投于車下。子良授太子綏,而乘之,曰:「婦人也。」簡子巡列,曰:「畢萬,匹
夫也,七戰皆獲,有馬百乘,死於牖下。群子勉之!死不在寇。」繁羽御趙羅,宋勇為右。羅無勇,麇之。吏詰之,御對曰:「痁作而伏。」衛太子禱曰:「曾孫蒯聵敢昭告
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鄭勝亂從,晉午在難,不能治亂,使鞅討之。蒯聵不敢自佚,備持矛焉。敢告無絕筋,無折骨,無面傷,以集大事,無作三祖羞。大命不敢
請,佩玉不敢愛。」鄭人擊簡子中肩,斃于車中,獲其蜂旗。太子救之以戈。鄭師北,獲溫大夫趙羅。太子復伐之,鄭師大敗,獲齊粟千車。趙孟喜曰:「可矣。」傅叟曰
:「雖克鄭,猶有知在,憂未艾也。」
(傳二·三)初,周人與范氏田,公孫尨稅焉,趙氏得而獻之。吏請殺之。趙孟曰:「為其主也,何罪?」止而與之田。及鐵之戰,以徒五百人宵攻鄭師,取蜂旗於子姚之幕
下,獻,曰:「請報主德。」追鄭師,姚、般、公孫林殿而射,前列多死。趙孟曰:「國無小。」既戰,簡子曰:「吾伏弢嘔血,鼓音不衰,今日我上也。」太子曰:「吾救
主於車,退敵於下,我,右之上也。」郵良曰:「我兩靷將絕,吾能止之,我,御之上也。」駕而乘材,兩靷皆絕。
(傳二·四)吳泄庸如蔡納聘。而稍納師。師畢入,眾知之。蔡侯告大夫,殺公子駟以說。哭而遷墓。冬,蔡遷于州來。
哀公(經三·一)三年
春,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
(經三·二)夏,四月甲午,地震。
(經三·三)五月辛卯,桓宮、僖宮災。
(經三·四)季孫斯、叔孫州仇帥師城啟陽。
(經三·五)宋樂髡帥師伐曹。
(經三·六)秋,七月丙子,季孫斯卒。
(經三·七)蔡人放其大夫公孫獵于吳。
(經三·八)冬,十月癸卯,秦伯卒。
(經三·九)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邾。
(傳三·一)三年,春,齊、衛圍戚,求援于中山。
(傳三·二)夏,五月辛卯,司鐸火。火逾公宮,桓、僖災。救火者皆曰顧府。南宮敬叔至,命周人出御書,俟於宮,曰:「庀女,而不在,死。」子服景伯至,命宰人出禮
書,以待命。命不共,有常刑。校人乘馬,巾車脂轄,百官官備,府庫慎守,官人肅給。濟濡帷幕,郁攸從之。蒙葺公屋,自太廟始,外內以悛。助所不給。有不用命,則有
常刑,無赦。公父文伯至,命校人駕乘車。季桓子至,御公立于象魏之外,命救火者傷人則止,財可為也。命藏象魏,曰:「舊章不可亡也。」富父槐至,曰:「無備而官辦
者,猶拾瀋也。」於是乎去表之槁,道還公宮。孔子在陳,聞火,曰:「其桓、僖乎!」
(傳三·三)劉氏、范氏世為婚姻,萇弘事劉文公,故周與范氏。趙鞅以為討。六月癸卯,周人殺萇弘。
(傳三·四)秋,季孫有疾,命正常曰:「無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季孫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
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衛。康子請退。公使共劉視之,則或殺之矣。乃討之。召正常,
正常不反。
(傳三·五)冬,十月,晉趙鞅圍朝歌,師于其南,荀寅伐其郛,使其徒自北門入,己犯師而出。癸醜,奔邯鄲。
(傳三·六)十一月,趙鞅殺士皋夷,惡范氏也。
哀公(經四·一)四年
春,王二月庚戌,盜殺蔡侯申。
(經四·二)蔡公孫辰出奔吳。
(經四·三)葬秦惠公。
(經四·四)宋人執小邾子。
(經四·五)夏,蔡殺其大夫公孫姓、公孫霍。
(經四·六)晉人執戎蠻子赤歸于楚。
(經四·七)城西郛。
(經四·八)六月辛丑,亳社災。
(經四·九)秋,八月甲寅,滕子結卒。
(經四·十)冬,十有二月,葬蔡昭公。
(經四·十一)葬滕頃公。
(傳四·一)四年,春,蔡昭將如吳。諸大夫恐其又遷也,承;公孫翩逐而射之,入於家人而卒。以兩矢門之,眾莫敢進。文之鍇後至,曰:「如墻而進,多而殺二人。」鍇
執弓而先,翩射之,中肘;鍇遂殺之。故逐公孫辰而殺公孫姓、公孫盱。
(傳四·二)夏,楚人既克夷虎,乃謀北方。左司馬眅、申公壽餘、葉公諸梁致蔡於負函,致方城之外於繒關,曰:「吳將泝江入郢,將奔命焉。」為一昔之期,襲梁及霍。
單浮餘圍蠻氏,蠻氏潰。蠻子赤奔晉陰地。司馬起豐、析與狄戎,以臨上雒。左師軍于菟和,右師軍于倉野,使謂陰地之命大夫士蔑曰:「晉、楚有盟,好惡同之。若將不廢
,寡君之愿也。不然,將通於少習以聽命。」士蔑請諸趙孟。趙孟曰:「晉國未寧,安能惡於楚?必速與之!」士蔑乃致九州之戎,將裂田以與蠻子而城之,且將為之卜。蠻
子聽卜,遂執之與其五大夫,以畀楚師于三戶。司馬致邑立宗焉,以誘其遺民,而盡俘以歸。
(傳四·三)秋七月,齊陳乞、弦施、衛甯跪救范氏。庚午,圍五鹿。九月,趙鞅圍邯鄲。冬,十一月,邯鄲降。荀寅奔鮮虞,趙稷奔臨。十二月,弦施逆之,遂墮臨。國夏
伐晉,取邢、任、欒、鄗、逆畤、陰人、盂、壺口,會鮮虞,納荀寅于柏人。
哀公(經五·一)五年
春,城毗。
(經五·二)夏,齊侯伐宋。
(經五·三)晉趙鞅帥師伐衛。
(經五·四)秋,九月癸酉,齊侯杵臼卒。
(經五·五)冬,叔還如齊。
(經五·六)閏月,葬齊景公。
(傳五·一)五年,春,晉圍柏人,荀寅、士吉射奔齊。
(傳五·一)初,范氏之臣王生惡張柳朔,言諸昭子,使為柏人。昭子曰:「夫非而讎乎?」對曰:「私讎不及公,好不廢過,惡不去善,義之經也,臣敢違之?」及范氏出
,張柳朔謂其子:「爾從主,勉之!我將止死,王生授我矣,吾不可以僭之。」遂死於柏人。
(傳五·二)夏,趙鞅伐衛,范氏之故也,遂圍中牟。
(傳五·三)齊燕姬生子,不成而死。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間於憂虞,則有疾疢,亦
姑謀樂,何憂於無君?」公疾,使國惠子、高昭子立荼,寘群公子於萊。秋,齊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奔衛,公子鉏、公子陽生來奔。萊人歌之曰:「
景公死乎不與埋,三軍之事乎不與謀,師乎師乎,何黨之乎?」
(傳五·四)鄭駟秦富而侈,嬖大夫也,而常陳卿之車服於其庭。鄭人惡而殺之。子思曰:「《詩》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墍。』不守其位而能久者鮮矣。商頌曰:『不僭
不濫,不敢怠皇,命以多福。』」
哀公(經六·一)六年
春,城邾瑕。
(經六·二)晉趙鞅帥師伐鮮虞。
(經六·三)吳伐陳。
(經六·四)夏,齊國夏及高張來奔。
(經六·五)叔還會吳于柤。
(經六·六)秋,七月庚寅,楚子軫卒。
(經六·七)齊陽生入于齊。
(經六·八)齊陳乞弒其君荼。
(經六·九)冬,仲孫何忌帥師伐邾。
(經六·十)宋向巢帥師伐曹。
(傳六·一)六年,春,晉伐鮮虞,治范氏之亂也。
(傳六·二)吳伐陳,復修舊怨也。楚子曰:「吾先君與陳有盟,不可以不救。」乃救陳,師于城父。
(傳六·三)齊陳乞偽事高、國者,每朝,必驂乘焉。所從,必言諸大夫曰:「彼皆偃蹇,將棄子之命。皆曰:『高、國得君,必偪我,盍去諸?』固將謀子,子早圖之!圖
之,莫如盡滅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則曰:「彼,虎狼也。見我在子之側,殺我無日矣,請就之位。」又謂諸大夫曰:「二子者禍矣,恃得君而欲謀二三子,曰:『國
之多難,貴寵之由,盡去之而後君定。』既成謀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諸?作而後悔,亦無及也。」大夫從之。夏,六月戊辰,陳乞、鮑牧及諸大夫以甲入于公宮。昭子聞之
,與惠子乘如公。戰于莊,敗。國人追之,國夏奔莒,遂及高張、晏圉、弦施來奔。
(傳六·四)秋,七月,楚子在城父,將救陳。卜戰,不吉;卜退,不吉。王曰:「然則死也。再敗楚師,不如死;棄盟、逃讎,亦不如死。死一也。其死讎乎!」命公子申
為王,不可;則命公子結,亦不可;則命公子啟,五辭而後許。將戰,王有疾。庚寅,昭王攻大冥,卒于城父。子閭退,曰:「君王舍其子而讓,群臣敢忘君乎?從君之命,
順也;立君之子,亦順也。二順不可失也。」與子西、子期謀,潛師閉涂,逆越女之子章立之,而後還。
(傳六·四)是歲也,有云如眾赤鳥,夾日以飛三日。楚子使問諸周大史。周大史曰:「其當王身乎!若萗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諸股肱,何
益?不穀不有大過,天其夭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遂弗萗。
(傳六·四)初,昭王有疾,卜曰:「河為祟。」王弗祭。大夫請祭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漢、雎、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穀雖不德,
河非所獲罪也。」遂弗祭。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國也,宜哉!夏書曰:『惟彼陶唐,帥彼天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亂其紀綱,乃滅而亡。』又曰:『允出
茲在茲。』由己率常,可矣。」
(傳六·五)八月,齊邴意茲來奔。
(傳六·六)陳僖子使召公子陽生。陽生駕而見南郭且于,曰:「嘗獻馬於季孫,不入於上乘,故又獻此,請與子乘之。」出萊門而告之故。闞止知之,先待諸外。公子曰
:「事未可知,反,與壬也處。」戒之,遂行。逮夜,至於齊,國人知之。僖子使子士之母養之,與饋者皆入。
(傳六·六)冬,十月丁卯,立之。將盟,鮑子醉而往。其臣差車鮑點曰:「此誰之命也?」陳子曰:「受命于鮑子。」遂誣鮑子曰:「子之命也!」鮑子曰:「女忘君之為
孺子牛而折其齒乎,而背之也?」悼公稽首,曰:「吾子,奉義而行者也。若我可,不必亡一大夫;若我不可,不必亡一公子。義則進,否則退,敢不唯子是從?廢興無以亂
,則所愿也。」鮑子曰:「誰非君之子?」乃受盟。使胡姬以安孺子如賴,去鬻姒,殺王甲,拘江說,囚王豹于句竇之丘。
(傳六·六)公使朱毛告於陳子,曰:「微子,則不及此。然君異於器,不可以二。器二不匱,君二多難,敢布諸大夫。」僖子不對而泣,曰:「君舉不信群臣乎?以齊國之
困,困又有憂,少君不可以訪,是以求長君,庶亦能容群臣乎!不然夫孺子何罪?」毛復命,公悔之。毛曰:「君大訪於陳子,而圖其小可也。」使毛遷孺子於駘。不至,殺
諸野幕之下,葬諸殳冒淳。
哀公(經七·一)七年
春,宋皇瑗帥師侵鄭。
(經七·二)晉魏曼多帥師侵衛。
(經七·三)夏,公會吳于鄫。
(經七·四)秋,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來。
(經七·五)宋人圍曹。
(經七·六)冬,鄭駟弘帥師救曹。
(傳七·一)七年,春,宋師侵鄭,鄭叛晉故也。
(傳七·二)晉師侵衛,衛不服也。
(傳七·三)夏,公會吳于鄫。吳來徵百牢。子服景伯對曰:「先王未之有也。」吳人曰:「宋百牢我,魯不可以後宋。且魯牢晉大夫過十,吳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
:「晉范鞅貪而棄禮,以大國懼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禮命於諸侯,則有數矣。若亦棄禮,則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禮,上物不過十二,以為天之大數也。今棄周
禮,而曰必百牢,亦唯執事。」吳人弗聽。景伯曰:「吳將亡矣,棄天而背本。不與,必棄疾於我。」乃與之。
(傳七·三)大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辭。大宰嚭曰:「國君道長,而大夫不出門,此何禮也?」對曰:「豈以為禮?畏大國也。大國不以禮命於諸侯,茍不以禮,豈可
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豈敢棄其國?大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發文身,裸以為飾,豈禮也哉?有由然也。」反自鄫,以吳為無能為也。
(傳七·四)季康子欲伐邾,乃饗大夫以謀之。子服景伯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大所以保小,仁也。背大國,不信;伐小國,不仁。民保於城,城保於德。失二德者,危
,將焉保?」孟孫曰:「二三子以為何如?惡賢而逆之?」對曰:「禹合諸侯於涂山,執玉帛者萬國。今其存者,無數十焉,唯大不字小、小不事大也。知必危,何故不言?
魯德如邾,而以眾加之,可乎?」不樂而出。
(傳七·四)秋,伐邾,及范門,猶聞鐘聲。大夫諫,不聽。茅成子請告於吳,不許,曰:「魯擊柝聞於邾;吳二千里,不三月不至,何及於我?且國內豈不足?」成子以茅
叛,師遂入邾,處其公宮。眾師晝掠,邾眾保于繹。師宵掠,以邾子益來,獻于亳社,囚諸負瑕,負瑕故有繹。邾茅夷鴻以束帛乘韋自請救於吳,曰:「魯弱晉而遠吳,馮恃
其眾,而背君之盟,辟君之執事,以陵我小國。邾非敢自愛也,懼君威之不立。君威之不立,小國之憂也。若夏盟於鄫衍,秋而背之,成求而不違,四方諸侯其何以事君?且
魯賦八百乘,君之貳也;邾賦六百乘,君之私也。以私奉貳,唯君圖之!」吳子從之。
(傳七·五)宋人圍曹,鄭桓子思曰:「宋人有曹,鄭之患也,不可以不救。」冬,鄭師救曹,侵宋。初,曹人或夢眾君子立于社宮,而謀亡曹。曹叔振鐸請待公孫強,許之
。旦而求之,曹無之。戒其子曰:「我死,爾聞公孫強為政,必去之。」及曹伯陽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孫強好弋,獲白雁,獻之,且言田弋之說,說之。因訪政事,大說
之。有寵,使為司城以聽政。夢者之子乃行。強言霸說於曹伯,曹伯從之,乃背晉而奸宋。宋人伐之,晉人不救,筑五邑於其郊,曰黍丘、揖丘、大城、鐘、邘。
哀公(經八·一)八年
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陽歸。
(經八·二)吳伐我。
(經八·三)夏,齊人取讙及闡。
(經八·四)歸邾子益于邾。
(經八·五)秋,七月。
(經八·六)冬,十有二月癸亥,杞伯過卒。
(經八·七)齊人歸讙及闡。
(傳八·一)八年,春,宋公伐曹將還,褚師子肥殿。曹人詬之,不行。師待之。公聞之,怒,命反之,遂滅曹,執曹伯陽及司城強以歸,殺之。
(傳八·二)吳為邾故,將伐魯,問於叔孫輒。叔孫輒對曰:「魯有名而無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讎國。未臣而有伐
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托也則隱。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惡廢鄉。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不亦難乎?若使子率,子必辭。王將使我。」子張疾之。王問於子泄。對曰
:「魯雖無與立,必有與斃;諸侯將救之,未可以得志焉。晉與齊、楚輔之,是四讎也。夫魯,齊、晉之唇。唇亡齒寒,君所知也,不救何為?」
(傳八·二)三月,吳伐我,子泄率,故道險,從武城。初,武城人或有因於吳竟田焉,拘鄫人之漚菅者,曰:「何故使吾水滋?」及吳師至,拘者道之以伐武城,克之。王
犯嘗為之宰,澹臺子羽之父好焉,國人懼。懿子謂景伯:「若之何?」對曰:「吳師來,斯與之戰,何患焉?且召之而至,又何求焉?」吳師克東陽而進,舍於五梧。明日,
舍於蠶室。公賓庚、公甲叔子與戰于夷,獲叔子與析朱鉏,獻於王。王曰:「此同車,必使能,國未可望也。」明日,舍于庚宗,遂次於泗上。微虎欲宵攻王舍,私屬徒七百
人三踴於幕庭,卒三百人,有若與焉。及稷門之內,或謂季孫曰:「不足以害吳,而多殺國士,不如已也。」乃止之。吳子聞之,一夕三遷。
(傳八·二)吳人行成,將盟,景伯曰:「楚人圍宋,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猶無城下之盟;我未及虧,而有城下之盟,是棄國也。吳輕而遠,不能久,將歸矣,請少待之
。」弗從。景伯負載,造於萊門。乃請釋子服何於吳,吳人許之,以王子姑曹當之,而後止。吳人盟而還。
(傳八·三)齊悼公之來也,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即位而逆之。季魴侯通焉,女言其情,弗敢與也。齊侯怒。夏,五月,齊鮑牧帥師伐我,取讙及闡。
(傳八·四)或譖胡姬於齊侯曰:「安孺子之黨也。」六月,齊侯殺胡姬。
(傳八·五)齊侯使如吳請師,將以伐我,及歸邾子。邾子又無道,吳子使大宰子餘討之,囚諸樓臺,栫之以棘。使諸大夫奉太子革以為政。
(傳八·六)秋,及齊平。九月,臧賓如如齊蒞盟。齊閭丘明來蒞盟,且逆季姬以歸,嬖。鮑牧又謂群公子曰:「使女有馬千乘乎?」公子愬之。公謂鮑子:「或譖子,子姑
居於潞以察之。若有之,則分室以行;若無之,則反子之所。」出門,使以三分之一行;半道,使以二乘。及潞,麇之以入,遂殺之。
(傳八·七)冬,十二月,齊人歸讙及闡,季姬嬖故也。
哀公(經九·一)九年
春,王二月,葬杞僖公。
(經九·二)宋皇瑗帥師取鄭師于雍丘。
(經九·三)夏,楚人伐陳。
(經九·四)秋,宋公伐鄭。
(經九·五)冬,十月。
(傳九·一)九年,春,齊侯使公孟綽辭師于吳。吳子曰:「昔歲寡人聞命,今又革之,不知所從,將進受命於君。」
(傳九·二)鄭武子剩之嬖許瑕求邑,無以與之。請外取,許之,故圍宋雍丘。宋皇瑗圍鄭師,每日遷舍,壘合。鄭師哭。子姚救之,大敗。二月甲戌,宋取鄭師于雍丘,使
有能者無死,以郟張與鄭羅歸。
(傳九·三)夏,楚人伐陳,陳即吳故也。
(傳九·四)宋公伐鄭。
(傳九·五)秋,吳城邗,溝通江、淮。
(傳九·六)晉趙鞅卜救鄭,遇水適火,占諸史趙、史墨、史龜。史龜曰:「是謂沈陽,可以興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齊則可,敵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
子,水位也。名位敵,不可干也。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後也。水勝火,伐姜則可。」史趙曰:「是謂如川之滿,不可游也。鄭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鄭則不吉,不知其他。」
陽虎以《周易》筮之,遇泰之需曰:「宋方吉,不可與也。微子啟,帝乙之元子也。宋、鄭,甥舅也。祉,祿也。若帝乙之元子歸妹而有吉祿,我安得吉焉?」乃止。
(傳九·七)冬,吳子使來儆師伐齊。
哀公(經十·一)十年
春,王二月,邾子益來奔。
(經十·二)公會吳伐齊。
(經十·三)三月戊戌,齊侯陽生卒。
(經十·四)夏,宋人伐鄭。
(經十·五)晉趙鞅帥師侵齊。
(經十·六)五月,公至自伐齊。
(經十·七)葬齊悼公。
(經十·八)衛公孟彄自齊歸于衛。
(經十·九)薛伯夷卒。
(經十·十)秋,葬薛惠公。
(經十·十一)冬,楚公子結帥師伐陳。
(經十·十二)吳救陳。
(傳十·一)十年,春,邾隱公來奔;齊甥也,故遂奔齊。
(傳十·二)公會吳子、邾子、郯子伐齊南鄙,師于鄎。
(傳十·三)齊人弒悼公,赴于師。吳子三日哭于軍門之外。徐承帥舟師將自海入齊,齊人敗之,吳師乃還。
(傳十·四)夏,趙鞅帥師伐齊,大夫請卜之。趙孟曰:「吾卜於此起兵,事不再令,卜不襲吉。行也!」於是乎取犁及轅,毀高唐之郭,侵及賴而還。
(傳十·五)秋,吳子使來復儆師。
(傳十·六)冬,楚子期伐陳,吳延州來季子救陳,謂子期曰:「二君不務德,而力爭諸侯,民何罪焉?我請退,以為子名,務德而安民。」乃還。
哀公(經十一·一)十有一年
春,齊國書帥師伐我。
(經十一·二)夏,陳轅頗出奔鄭。
(經十一·三)五月,公會吳伐齊。甲戌,齊國書帥師及吳戰于艾陵,齊師敗績,獲齊國書。
(經十一·四)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毋卒。
(經十一·五)冬,十有一月,葬滕隱公。
(經十一·六)衛世叔齊出奔宋。
(傳十一·一)十一年,春,齊為鄎故,國書、高無丕帥師伐我,及清。季孫謂其宰冉求曰:「齊師在清,必魯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竟。」季孫
曰:「不能。」求曰:「居封疆之間。」季孫告二子,二子不可。求曰:「若不可,則君無出。一子帥師,背城而戰,不屬者,非魯人也。魯之群室眾於齊之兵車,一室敵車
優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戰也宜,政在季氏。當子之身,齊人伐魯而不能戰,子之恥也,大不列於諸侯矣。」季孫使從於朝,俟於黨氏之溝。武叔呼而問戰焉。對曰:「
君子有遠處,小人何知?」懿子強問之,對曰:「小人慮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謂我不成丈夫也。」退而搜乘。孟孺子泄帥右師,顏羽御,邴泄為右。冉求
帥左師,管周父御,樊遲為右。季孫曰:「須也弱。」有子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為己徒卒,老幼守宮,次于雩門之外。五日,右師從之。公
叔務人見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謀,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
(傳十一·一)師及齊師戰于郊。齊師自稷曲,師不逾溝。樊遲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請三刻而逾之。」如之,眾從之。師入齊軍。右師奔,齊人從之。陳瓘、陳莊涉
泗。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誰不如?」曰:「然則止乎?」不狃曰:「惡賢?」徐步而死。師獲甲首八
十,齊人不能師。宵諜曰:「齊人遁。」冉有請從之三,季孫弗許。孟孺子語人曰:「我不如顏羽,而賢於邴泄。子羽銳敏,我不欲戰而能默,泄曰:『驅之』。」公為與其
嬖僮汪锜乘,皆死,皆殯。孔子曰:「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可無殤也。」冉有用矛於齊師,故能入其軍。孔子曰:「義也。」
(傳十一·二)夏,陳轅頗出奔鄭。初,轅頗為司徒,賦封田以嫁公女;有餘,以為己大器。國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轅咺進稻醴、粱糗、腶脯焉。喜曰:「何其給也
?」對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諫?」對曰:「懼先行。」
(傳十一·三)為郊戰故,公會吳子伐齊。五月,克博。壬申,至于嬴。中軍從王,胥門巢將上軍,王子姑曹將下軍,展如將右軍。齊國書將中軍,高無丕將上軍,宗樓將下
軍。陳僖子謂其弟書:「爾死,我必得志。」宗子陽與閭丘明相厲也。桑掩胥御國子。公孫夏曰:「二子必死。」將戰,公孫夏命其徒歌虞殯。陳子行命其徒具含玉。公孫揮
命其徒曰:「人尋約,吳發短。」東郭書曰:「三戰必死,於此三矣。」使問弦多以琴,曰:「吾不復見子矣。」陳書曰:「此行也,吾聞鼓而已,不聞金矣。」
(傳十一·三)甲戌,戰于艾陵。展如敗高子,國子敗胥門巢,王卒助之,大敗齊師,獲國書、公孫夏、閭丘明、陳書、東郭書,革車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獻于公。將戰,
吳子呼叔孫曰:「而事何也?」對曰:「從司馬。」王賜之甲、劍鈹,曰:「奉爾君事,敬無廢命!」叔孫未能對。衛賜進,曰:「州仇奉甲從君。」而拜。公使大史固歸國
子之元,寘之新篋,褽之以玄纁,加組帶焉。寘書于其上,曰:「天若不識不衷,何以使下國?」
(傳十一·四)吳將伐齊,越子率其眾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饋賂。吳人皆喜,唯子胥懼,曰:「是豢吳也夫!」諫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壤地同,而有欲於我。夫其
柔服,求濟其欲也,不如早從事焉。得志於齊,猶獲石田也,無所用之。越不為沼,吳其泯矣。使醫除疾,而曰『必遺類焉』者,未之有也。《盤庚》之誥曰:『其有顛越不
共,則劓殄無遺育,無俾易種于茲邑』,是商所以興也。今君易之,將以求大,不亦難乎?」弗聽。使於齊,屬其子於鮑氏,為王孫氏。反役,王聞之,使賜之屬鏤以死。將
死,曰:「樹吾墓槚,槚可材也。吳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毀,天之道也。」
(傳十一·五)秋,季孫命修守備,曰:「小勝大,禍也,齊至無日矣。」
(傳十一·六)冬,衛大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犁,而為之一宮,如二妻。文子怒,欲
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妻。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恥是二者,故出。衛人立遺,使室孔姞。疾臣向魋,納美珠焉,與之城鉏。宋公求珠,魋不與,由是得罪。及
桓氏出,城鉏人攻大叔疾,衛莊公復之,使處巢,死焉,殯於鄖,葬於少禘。
(傳十一·六)初,晉悼公子憖亡在衛,使其女仆而田,大叔懿子止而飲之酒,遂聘之,生悼子。悼子即位,故夏戊為大夫。悼子亡,衛人翦夏戊。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訪
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文子遽止之曰:「圉豈敢度其私,訪衛國之難也。」
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
(傳十一·七)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卒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
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
行,又何訪焉?」弗聽。
哀公(經十二·一)十有二年
春,用田賦。
(經十二·二)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經十二·三)公會吳于橐皋。
(經十二·四)秋,公會衛侯、宋皇瑗于鄖。
(經十二·五)宋向巢帥師伐鄭。
(經十二·六)冬,十有二月,螽。
(傳十二·一)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賦。
(傳十二·二)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昭公娶于吳,故不書姓。死不赴,故不稱夫人。不反哭,故不言葬小君。孔子與吊,適季氏。季氏不絻,放绖而拜。
(傳十二·三)公會吳于橐皋,吳子使大宰嚭請尋盟。公不欲,使子貢對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結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為茍有盟焉,弗
可改也已。若猶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尋盟』,若可尋也,亦可寒也。」乃不尋盟。
(傳十二·四)吳徵會于衛。初,衛人殺吳行人且姚而懼,謀於行人子羽。子羽曰:「吳方無道,無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吳方無道,國無道,必棄疾於人。吳
雖無道,猶足以患衛。往也!長木之斃,無不瘈也;國狗之瘈,無不噬也,而況大國乎!」
(傳十二·四)秋,衛侯會吳于鄖。公及衛侯、宋皇瑗盟,而卒辭吳盟。吳人藩衛侯之舍。子服景伯謂子貢曰:「夫諸侯之會,事既畢矣,侯伯致禮,地主歸餼,以相辭也。
今吳不行禮於衛,而藩其君舍以難之,子盍見大宰?」乃請束錦以行。語及衛故,大宰嚭曰:「寡君愿事衛君,衛君之來也緩,寡君懼,故將止之。」子貢曰:「衛君之來,
必謀於其眾,其眾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其不欲來者,子之讎也。若執衛君,是墮黨而崇讎也,夫墮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諸侯而執衛君,誰敢不懼?墮
黨崇讎,而懼諸侯,或者難以霸乎!」大宰嚭說,乃舍衛侯。衛侯歸,效夷言。子之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於夷乎!執焉而又說其言,從之固矣。」
(傳十二·五)冬,十二月,螽,季孫問諸仲尼。仲尼曰:「丘聞之: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過也。」
(傳十二·六)宋、鄭之間有隙地焉,曰彌作、頃丘、玉暢、嵒、戈、钖。子產與宋人為成,曰「勿有是」。及宋平、元之族自蕭奔鄭,鄭人為之城嵒、戈、钖。九月,宋向
巢伐鄭,取钖,殺元公之孫,遂圍嵒。十二月,鄭罕達救嵒。丙申,圍宋師。
哀公(經十三·一)十有三年
春,鄭罕達帥師取宋師于嵒。
(經十三·二)夏,許男成卒。
(經十三·三)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
(經十三·四)楚公子申帥師伐陳。
(經十三·五)於越入吳。
(經十三·六)秋,公至自會。
(經十三·七)晉魏曼多帥師侵衛。
(經十三·八)葬許元公。
(經十三·九)九月,螽。
(經十三·十)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東方。
(經十三·一一)盜殺陳夏區夫。
(經十三·十二)十有二月,螽。
(傳十三·一)十三年,春,宋向魋救其師。鄭子剩使徇曰:「得桓魋者有賞。」魋也逃歸。遂取宋師于嵒,獲成讙、郜延。以六邑為虛。
(傳十三·二)夏,公會單平公、晉定公、吳夫差于黃池。
(傳十三·三)六月丙子,越子伐吳,為二隧,疇無餘、謳陽自南方,先及郊。吳太子友、王子地、王孫彌庸、壽於姚自泓上觀之。彌庸見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不
可以見讎而弗殺也。」太子曰:「戰而不克,將亡國,請待之。」彌庸不可,屬徒五千,王子地助之。乙酉,戰,彌庸獲疇無餘,地獲謳陽。越子至,王子地守。丙戌,復戰
,大敗吳師,獲太子友、王孫彌庸、壽於姚。丁亥,入吳。吳人告敗于王。王惡其聞也,自剄七人於幕下。
(傳十三·四)秋,七月辛丑盟,吳、晉爭先。吳人曰:「於周室,我為長。」晉人曰:「於姬姓,我為伯。」趙鞅呼司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建鼓整
列,二臣死之,長幼必可知也。」對曰:「請姑視之。」反,曰:「肉食者無墨。今吳王有墨,國勝乎?太子死乎?且夷德輕,不忍久,請少待之。」乃先晉人。
(傳十三·四)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曰:「王合諸侯,則伯帥侯牧以見於王;伯合諸侯,則侯帥子、男以見於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職貢於
吳,有豐於晉,無不及焉,以為伯也。今諸侯會,而君將以寡君見晉君,則晉成為伯矣,敝邑將改職貢:魯賦於吳八百乘,若為子、男,則將半邾以屬於吳,而如邾以事晉。
且執事以伯召諸侯,而以侯終之,何利之有焉?」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將以二乘與六人從,遲速唯命。」遂囚以還。及戶牖,謂太
宰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於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若不會,祝宗將曰『吳實然』,且請魯不共,而執其賤者七人,何損焉?」大宰
嚭言於王曰:「無損於魯,而只為名,不如歸之。」乃歸景伯。
(傳十三·四)吳申叔儀乞糧於公孫有山氏,曰:「佩玉橤兮,餘無所系之;旨酒一盛兮,餘與褐之父睨之。」對曰:「粱則無矣,粗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
則諾。」王欲伐宋,殺其丈夫而囚其婦人。大宰嚭曰:「可勝也,而弗能居也。」乃歸。
(傳十三·五)冬,吳及越平。
哀公(經十四·一)十有四年
春,西狩獲麟。
(經十四·二)小邾射以句繹來奔。
(經十四·三)夏,四月,齊陳恒執其君,寘于舒州。
(經十四·四)庚戌,叔還卒。
(經十四·五)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經十四·六)陳宗豎出奔楚。
(經十四·七)宋向魋入于曹以叛。
(經十四·八)莒子狅卒。
(經十四·九)六月,宋向魋自曹出奔衛。
(經十四·十)宋向巢來奔。
(經十四·十一)齊人弒其君壬于舒州。
(經十四·十二)秋,晉趙鞅帥師伐衛。
(經十四·十三)八月辛丑,仲孫何忌卒。
(經十四·十四)冬,陳宗豎自楚復入于陳,陳人殺之。
(經十四·十五)陳轅買出奔楚。
(經十四·十六)有星孛。
(經十四·十七)饑。
(傳十四·一)十四年,春,西狩於大野,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以賜虞人。仲尼觀之,曰:「麟也。」然後取之。
(傳十四·二)小邾射以句繹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季康子使冉有謂之曰:「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對曰:「
魯有事于小邾,不敢問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弗能。」
(傳十四·三)齊簡公之在魯也,闞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陳成子憚之,驟顧諸朝。諸御鞅言於公曰:「陳、闞不可并也,君其擇焉!」弗聽。子我夕,陳逆殺人,逢
之,遂執以入。陳氏方睦,使疾,而遺之潘沐,備酒肉焉,饗守囚者,醉而殺之,而逃。子我盟諸陳於陳宗。
(傳十四·三)初,陳豹欲為子我臣,使公孫言己,已有喪而止,既而言之曰:「有陳豹者,長而上僂,望視,事君子必得志,欲為子臣,吾憚其為人也,故緩以告。」子我
曰:「何害?是其在我也。」使為臣。他日,與之言政,說,遂有寵,謂之曰:「我盡逐陳氏而立女,若何?」對曰:「我遠於陳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人,何盡逐焉?」遂
告陳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禍子。」子行舍於公宮。
(傳十四·三)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逆之,遂入,閉門。侍人禦之,子行殺侍人。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成子遷諸寢。公執戈,將擊之。大史
子余曰:「非不利也,將除害也。」成子出舍于庫,聞公猶怒,將出,曰:「何所無君?」子行抽劍,曰:「需,事之賊也。誰非陳宗?所不殺子者,有如陳宗!」乃止。
(傳十四·三)子我歸,屬徒,攻闈與大門,皆不勝,乃出。陳氏追之,失道於弇中,適豐丘。豐丘人執之以告,殺諸郭關。成子將殺大陸子方,陳逆請而免之。以公命取車
於道,及耏,眾知而東之,出雍門,陳豹與之車,弗受,曰:「逆為餘請,豹與餘車,餘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於其讎,何以見魯、衛之士?」東郭賈奔衛。庚辰,陳恒執公
于舒州。公曰:「吾早從鞅之言,不及此。」
(傳十四·四)宋桓魋之寵害於公,公使夫人驟請享焉,而將討之。未及,魋先謀公,請以鞍易薄。公曰:「不可。薄,宗邑也。」乃益鞍七邑,而請享公焉,以日中為期,
家備盡往。公知之,告皇野曰:「餘長魋也,今將禍餘,請即救。」司馬子仲曰:「有臣不順,神之所惡也,而況人乎?敢不承命!不得左師不可,請以君命召之。」左師每
食,擊鐘。聞鐘聲,公曰:「夫子將食。」既食,又奏。公曰:「可矣。」以乘車往,曰:「跡人來告曰:『逢澤有介麇焉。』公曰:『雖魋未來,得左師,吾與之田,若何
?』君憚告子,野曰:『嘗私焉。』君欲速,故以乘車逆子。」與之乘,至,公告之故,拜,不能起。司馬曰:「君與之言。」公曰:「所難子者,上有天,下有先君。」對
曰:「魋之不共,宋之禍也,敢不唯命是聽。」司馬請瑞焉,以命其徒攻桓氏。其父兄故臣曰:「不可。」其新臣曰:「從吾君之命。」遂攻之。子頎騁而告桓司馬。司馬欲
入,子車止之曰:「不能事君,而又伐國,民不與也,只取死焉。」向魋遂入于曹以叛。
(傳十四·四)六月,使左師巢伐之,欲質大夫以入焉。不能,亦入于曹,取質。魋曰:「不可。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將若之何?」乃舍之。民遂叛之。向魋奔衛。向
巢來奔,宋公使止之,曰:「寡人與子有言矣,不可以絕向氏之祀。」辭曰:「臣之罪大,盡滅桓氏可也。若以先臣之故,而使有後,君之惠也。若臣,則不可以入矣。」司
馬牛致其邑與珪焉而適齊。向魋出於衛地,公文氏攻之,求夏後氏之璜焉。與之他玉而奔齊。陳成子使為次卿,司馬牛又致其邑焉,而適吳,吳人惡之,而反。趙簡子召之,
陳成子亦召之,卒於魯郭門之外,阬氏葬諸丘輿。
(傳十四·五)甲午,齊陳恒弒其君壬于舒州。孔丘三日齊,而請伐齊三。公曰:「魯為齊弱久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恒弒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眾
加齊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孫。」孔子辭,退而告人曰:「吾以從大夫之後也,故不敢不言。」
(傳十四·六)初,孟孺子泄將圉馬於成,成宰公孫宿不受,曰:「孟孫為成之病,不圉馬焉。」孺子怒,襲成,從者不得入,乃反。成有司使,孺子鞭之。秋,八月辛丑,
孟懿子卒,成人奔喪,弗內;袒、免,哭于衢,聽共,弗許;懼,不歸。
哀公(經十五·一)十有五年
春王正月,成叛。
(經十五·二)夏,五月,齊高無丕出奔北燕。
(經十五·三)鄭伯伐宋。
(經十五·四)秋,八月,大雩。
(經十五·五)晉趙鞅帥師伐衛。
(經十五·六)冬,晉侯伐鄭。
(經十五·七)及齊平。
(經十五·八)衛公孟彄出奔齊。
(傳十五·一)十五年,春,成叛于齊。武伯伐成,不克,遂城輸。
(傳十五·二)夏,楚子西、子期伐吳,及桐汭,陳侯使公孫貞子吊焉,及良而卒,將以尸入。吳子使大宰嚭勞,且辭曰:「以水潦之不時,無乃廩然隕大夫之尸,以重寡君
之憂,寡君敢辭。」上介芋尹蓋對曰:「寡君聞楚為不道,薦伐吳國,滅厥民人,寡君使蓋備使,吊君之下吏。無祿,使人逢天之戚,大命隕隊,絕世于良。廢日共積,一日
遷次。今君命逆使人曰『無以尸造于門』,是我寡君之命委于草莽也。且臣聞之曰:『事死如事生,禮也。』於是乎有朝聘而終、以尸將事之禮,又有朝聘而有遭喪之禮。若
不以尸將命,是遭喪而還也,無乃不可乎!以禮防民,猶或逾之,今大夫曰『死而棄之』,是棄禮也,其何以為諸侯主?先民有言曰:『無穢虐士。』備使奉尸將命,茍我寡
君之命達于君所,雖隕于深淵,則天命也,非君與涉人之過也。」吳人內之。
(傳十五·三)秋,齊陳瓘如楚,過衛,仲由見之曰:「天或者以陳氏為斧斤,既斫喪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終饗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魯以待時,不亦可乎!
何必惡焉?」子玉曰:「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
(傳十五·四)冬,及齊平,子服景伯如齊,子贛為介,見公孫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況齊人雖為子役,其有不貳乎?子,周公之孫也,多饗大利,猶思不義
。利不可得,而喪宗國,將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聞命。」陳成子館客,曰:「寡君使恒告曰:『寡人愿事君如事衛君。』」景伯揖子贛而進之,對曰:「寡君之
愿也。昔晉人伐衛,齊為衛故,伐晉冠氏,喪車五百。因與衛地,自濟以西,禚、媚、杏以南,書社五百。吳人加敝邑以亂,齊因其病,取讙與闡,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視衛
君之事君也,則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歸成,公孫宿以其兵甲入于嬴。
(傳十五·五)衛孔圉取太子蒯聵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長而美,孔文子卒,通於內。太子在戚,孔姬使之焉。太子與之言曰:「茍使我入獲國,服冕、乘軒,三死無
與。」與之盟,為請於伯姬。閏月,良夫與太子入,舍於孔氏之外圃。昏,二人蒙衣而乘,寺人羅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欒寧問之,稱姻妾以告,遂入,適伯姬氏。既食,孔
伯姬杖戈而先,太子與五人介,輿豭從之。迫孔悝於廁,強盟之,遂劫以登臺。欒寧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季子;召獲駕乘車,行爵食炙,奉衛侯輒來奔。
(傳十五·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不踐其難!」季子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
,公孫敢門焉,曰:「無入為也。」季子曰:「是公孫也,求利焉,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
。」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黡敵子路,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
柴也其來,由也死矣。」孔悝立莊公。莊公害故政。欲盡去之,先謂司徒瞞成曰:「寡人離病於外久矣,子請亦嘗之。」歸告褚師比,欲與之伐公,不果。
哀公(經十六·一)十有六年
春,王正月己卯,衛世子蒯聵自戚入于衛,衛侯輒來奔。
(經十六·二)二月,衛子還成出奔宋。
(經十六·三)夏,四月己丑,孔丘卒。
(傳十六·一)十六年,春,瞞成、褚師比出奔宋。
(傳十六·二)衛侯使鄢武子告于周曰:「蒯聵得罪于君父、君母,逋竄于晉。晉以王室之故,不棄兄弟,寘諸河上。天誘其衷,獲嗣守封焉,使下臣肸敢告執事。」王使單
平公對,曰:「肸以嘉命來告餘一人,往謂叔父:餘嘉乃成世,復爾祿次。敬之哉!方天之休。弗敬弗休,悔其可追?」
(傳十六·三)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誄之曰:「旻天不吊,不憖遺一老,俾屏餘一人以在位,煢煢餘在疚。嗚呼哀哉尼父!無自律。」子贛曰:「君其不沒於魯乎!夫
子之言曰:『禮失則昏,名失則愆。』失志為昏,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一人,非名也。君兩失之。」
(傳十六·四)六月,衛侯飲孔悝酒於平陽,重酬之。大夫皆有納焉。醉而送之,夜半而遣之。載伯姬於平陽而行,及西門,使貳車反祏於西圃。子伯季子初為孔氏臣,新登
于公,請追之,遇載祏者,殺而乘其車。許公為反祏,遇之,曰:「與不仁人爭明,無不勝。」必使先射,射三發,皆遠許為。許為射之,殪。或以其車從,得祏於橐中。孔
悝出奔宋。
(傳十六·五)楚太子建之遇讒也,自城父奔宋;又辟華氏之亂於鄭。鄭人甚善之。又適晉,與晉人謀襲鄭,乃求復焉。鄭人復之如初。晉人使諜於子木,請行而期焉。子木
暴虐於其私邑,邑人訴之。鄭人省之,得晉諜焉,遂殺子木。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葉公曰:「吾聞勝也詐而亂,無乃害乎?」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為不
利。舍諸邊竟,使衛藩焉。」葉公曰:「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召之,使處
吳竟,為白公。請伐鄭,子西曰:「楚未節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請,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與之盟。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遠矣。」
(傳十六·五)勝自厲劍,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勝如卵,餘翼而長之。
楚國第,我死,令尹、司馬,非勝而誰?」勝聞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勝謂石乞曰:「王與二卿士,皆五百人當之,則可矣。」乞曰:「不可
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當五百人矣。」乃從白公而見之。與之言,說。告之故,辭。承之以劍,不動。勝曰:「不為利諂,不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
媚者,去之。」
(傳十六·五)吳人伐慎,白公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秋七月,殺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終
。」抉豫章以殺人而後死。石乞曰:「焚庫、弒王。不然,不濟。」白公曰:「不可。弒王,不祥;焚庫,無聚,將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國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
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從。
(傳十六·五)葉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聞之,以險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聞其殺齊管修也,而後入。白公欲子閭為王,子閭不可
,遂劫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庇焉,啟之愿也,敢不聽從?若將專利以傾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而以王如高府。石乞尹門。圉
公陽穴宮,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宮。
(傳十六·五)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
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絕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遇箴尹固帥其屬,將與
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德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對曰:「餘知其死所
,而長者使餘勿言。」曰:「不言將烹。」乞曰:「此事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孫燕奔頯黃氏。沈諸梁兼二事,國寧,乃使寧為令尹,使寬
為司馬,而老於葉。
(傳十六·六)衛侯占夢,嬖人求酒於大叔僖子,不得,與卜人比,而告公曰:「君有大臣在西南隅,弗去,懼害。」乃逐大叔遺。遺奔晉。
(傳十六·七)衛侯謂渾良夫曰:「吾繼先君而不得其器,若之何?」良夫代執火者而言,曰:「疾與亡君,皆君之子也,召之而擇材焉可也。若不材,器可得也。」豎告太
子。太子使五人輿豭從己,劫公而強盟之,且請殺良夫。公曰:「其盟免三死。」曰:「請三之後有罪殺之。」公曰:「諾哉!」
哀公(傳十七·一)十七年
春,衛侯為虎幄於藉圃,成,求令名者而與之始食焉。太子請使良夫。良夫乘衷甸兩牡,紫衣狐裘。至,袒裘,不釋劍而食。太子使牽以退,數之以三罪而殺之。
(傳十七·二)三月,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越子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進;吳師分以御之。越子以三軍潛涉,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
敗之。
(傳十七·三)晉趙鞅使告于衛,曰:「君之在晉也,志父為主。請君若太子來,以免志父。不然,寡君其曰志父之為也。」衛侯辭以難,太子又使椓之。夏,六月,趙鞅圍
衛。齊國觀、陳瓘救衛,得晉人之致師者。子玉使服而見之,曰:「國子實執齊柄,而命瓘曰『無辟晉師』,豈敢廢命?子又何辱?」簡子曰:「我卜伐衛,未卜與齊戰。」
乃還。
(傳十七·四)楚白公之亂,陳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寧,將取陳麥。楚子問帥於大師子穀與葉公諸梁,子穀曰:「右領差車與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馬以伐陳,其可使也。」
子高曰:「率賤,民慢之,懼不用命焉。」子穀曰:「觀丁父,鄀俘也,武王以為軍率,是以克州、蓼,服隨、唐,大啟群蠻。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為令尹,實縣申、息
,朝陳、蔡,封畛於汝。唯其任也,何賤之有?」子高曰:「天命不諂。令尹有憾於陳,天若亡之,其必令尹之子是與,君盍舍焉?臣懼右領與左史有二俘之賤而無其令德也
。」王卜之,武城尹吉。使帥師取陳麥。陳人御之,敗,遂圍陳。秋,七月己卯,楚公孫朝帥師滅陳。王與葉公枚卜子良以為令尹。沈尹朱曰:「吉。過於其志。」葉公曰
:「王子而相國,過將何為!」他日,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
(傳十七·五)衛侯夢于北宮,見人登昆吾之觀,被髪北面而噪曰:「登此昆吾之墟,綿綿生之瓜。餘為渾良夫,叫天無辜。」公親筮之,胥彌赦占之,曰:「不害。」與之
邑,寘之而逃,奔宋。衛侯貞卜,其繇曰:「如魚竀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國,滅之,將亡。闔門塞竇,乃自後逾。」
(傳十七·五)冬,十月,晉復伐衛,入其郛,將入城。簡子曰:「止,叔向有言曰:『怙亂滅國者無後。』」衛人出莊公而與晉平。晉立襄公之孫般師而還。十一月,衛侯
自鄄入,般師出。初,公登城以望,見戎州。問之,以告。公曰:「我,姬姓也,何戎之有焉?」翦之。公使匠久。公欲逐石圃,未及而難作。辛巳,石圃因匠氏攻公。公闔
門而請,弗許。逾于北方而隊,折股。戎州人攻之,太子疾、公子青逾從公,戎州人殺之。公入于戎州己氏。初,公自城上見己氏之妻發美,使髡之,以為呂姜髢。既入焉,
而示之璧,曰:「活我,吾與女璧。」己氏曰:「殺女,璧其焉往?」遂殺之,而取其璧。衛人復公孫般師而立之。十二月,齊人伐衛,衛人請平,立公子起,執般師以歸,
舍諸潞。
(傳十七·六)公會齊侯盟于蒙,孟武伯相。齊侯稽首,公拜。齊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武伯問於高柴曰:「諸侯盟,誰執牛耳?」季羔曰:「鄫衍之
役,吳公子姑曹;發陽之役,衛石魋。」武伯曰:「然則彘也。」
(傳十七·七)宋皇瑗之子麇有友曰田丙,而奪其兄酁般邑以與之。酁般慍而行,告桓司馬之臣子儀克。子儀克適宋,告夫人曰:「麇將納桓氏。」公問諸子仲。初,子仲將
以杞姒之子非我為子。麇曰:「必立伯也,是良材。」子仲怒,弗從,故對曰:「右師則老矣,不識麇也。」公執之。皇瑗奔晉,召之。
哀公(傳十八·一)十八年
春,宋殺皇瑗。公聞其情,復皇氏之族,使皇緩為右師。
(傳十八·二)巴人伐楚,圍鄾。初,右司馬子國之卜也,觀瞻曰:「如志。」故命之。及巴師至,將卜帥。王曰:「寧如志,何卜焉?」使帥師而行。請承,王曰:「寢尹
、工尹勤先君者也。」三月,楚公孫寧、吳由于、薳固敗巴師于鄾,故封子國於析。君子曰:「惠王知志。夏書曰:『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龜』,其是之謂乎!志曰:『
聖人不煩卜筮』,惠王其有焉。」
(傳十八·三)夏,衛石圃逐其君起,起奔齊。衛侯輒自齊復歸,逐石圃,而復石魋與大叔遺。
哀公(傳十九·一)十九年
春,越人侵楚,以誤吳也。夏,楚公子慶、公孫寬追越師,至冥,不及,乃還。
(傳十九·二)秋,楚沈諸梁伐東夷,三夷男女及楚師盟于敖。
(傳十九·三)冬,叔青如京師,敬王崩故也。
哀公(傳二十·一)二十年
春,齊人來徵會。夏,會于廩丘,為鄭故,謀伐晉。鄭人辭諸侯。秋,師還。
(傳二十·二)吳公子慶忌驟諫吳子曰:「不改,必亡。」弗聽。出居于艾,遂適楚。聞越將伐吳,冬,請歸平越,遂歸。欲除不忠者以說于越。吳人殺之。
(傳二十·三)十一月,越圍吳,趙孟降於喪食。楚隆曰:「三年之喪,親昵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趙孟曰:「黃池之役,先主與吳王有質,曰:『好惡同之
。』今越圍吳,嗣子不廢舊業而敵之,非晉之所能及也,吾是以為降。」楚隆曰:「若使吳王知之,若何?」趙孟曰:「可乎?」隆曰:「請嘗之。」乃往,先造于越軍,曰
:「吳犯間上國多矣,聞君親討焉,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從,請入視之。」許之。告于吳王曰:「寡君之老無恤使陪臣隆,敢展謝其不共:黃池之役,君之先臣
志父得承齊盟,曰『好惡同之』。今君在難,無恤不敢憚勞,非晉國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為大夫憂,拜命之辱。」與之
一簞珠,使問趙孟曰:「句踐將生憂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將有問也。史黯何以得為君子?」對曰:「黯也進不見惡,退無謗言。」王曰:「宜哉
!」
哀公(傳二一·一)二十一年
夏,五月,越人始來。
(傳二一·二)秋,八月,公及齊侯、邾子盟于顧。齊人責稽首,因歌之曰:「魯人之皋,憂不覺,使我高蹈。唯其儒書,以為二國憂。」是行也,公先至于陽穀。齊閭丘息
曰:「君辱舉玉趾,以在寡君之軍,群臣將傳遽以告寡君。比其復也,君無乃勤。為仆人之未次,請除館於舟道。」辭曰:「敢勤仆人?」
哀公(傳二二·一)二十二年
夏,四月,邾隱公自齊奔越,曰:「吳為無道,執父立子。」越人歸之,太子革奔越。
(傳二二·二)冬,十一月丁卯,越滅吳,請使吳王居甬東。辭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縊。越人以歸。
哀公(傳二三·一)二十三年
春,宋景曹卒。季康子使冉有吊,且送葬,曰:「敝邑有社稷之事,使肥與有職競焉,是以不得助執紼,使求從輿人,曰:『以肥之得備彌甥也,有不腆先人之產馬,使求薦
諸夫人之宰,其可以稱旌繁乎!』」
(傳二三·二)夏,六月,晉荀瑤伐齊,高無丕帥師禦之。知伯視齊師,馬駭,遂驅之,曰:「齊人知餘旗,其謂余畏而反也。」及壘而還。將戰,長武子請卜。知伯曰:「
君告於天子,而卜之以守龜於宗祧,吉矣,吾又何卜焉?且齊人取我英丘,君命瑤,非敢耀武也,治英丘也。以辭伐罪足矣,何必卜?」壬辰,戰于犁丘,齊師敗績。知伯親
禽顏庚。
(傳二三·三)秋,八月,叔青如越,始使越也。越諸鞅來聘,報叔青也。
哀公(傳二四·一)二十四年
夏,四月,晉侯將伐齊,使來乞師,曰:「昔臧文仲以楚師伐齊,取穀;宣叔以晉師伐齊,取汶陽。寡君欲徼福於周公,愿乞靈於臧氏。」臧石帥師會之,取廩丘。軍吏令繕
,將進。萊章曰:「君卑政暴,往歲克敵,今又勝都,天奉多矣,又焉能進?是躗言也。役將班矣。」晉師乃還。餼臧石牛,大史謝之,曰:「以寡君之在行,牢禮不度,敢
展謝之。」
(傳二四·二)邾子又無道,越人執之以歸,而立公子何。何亦無道。
(傳二四·三)公子荊之母嬖,將以為夫人,使宗人釁夏獻其禮。對曰:「無之。」公怒曰:「女為宗司,立夫人,國之大禮也,何故無之?」對曰:「周公及武公娶於薛,
孝、惠娶於商,自桓以下娶於齊,此禮也則有。若以妾為夫人,則固無其禮也。」公卒立之,而以荊為太子,國人始惡之。
(傳二四·四)閏月,公如越,得太子適郢,將妻公而多與之地。公孫有山使告于季孫。季孫懼,使因大宰嚭而納賂焉,乃止。
哀公(傳二五·一)二十五年
夏,五月庚辰,衛侯出奔宋。衛侯為靈臺于藉圃,與諸大夫飲酒焉,褚師聲子而登席,公怒。辭曰:「臣有疾,異於人;若見之,君將之,是以不敢。」公愈怒。大夫辭
之,不可。褚師出。公戟其手,曰:「必斷而足!」聞之。褚師與司冠亥乘,曰:「今日幸而後亡。」公之入也,奪南氏邑,而奪司寇亥政。公使侍人納公文懿子之車于池。
(傳二五·一)初,衛人翦夏丁氏,以其帑賜彭封彌子。彌子飲公酒,納夏戊之女,嬖,以為夫人。其弟期,大叔疾之從孫甥也,少畜於公,以為司徒。夫人寵衰,期得罪。
公使三匠久。公使優狡盟拳彌,而甚近信之。故褚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司寇亥、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以作亂,皆執利兵,無者執斤。使拳彌入于公宮,而自太子疾之宮
噪以攻公。鄄子士請禦之,彌援其手,曰:「子則勇矣,將若君何?不見先君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嘗在外矣,豈必不反?當今不可,眾怒難犯。休而易間也。」乃出。將
適蒲,彌曰:「晉無信,不可。」將適鄄,彌曰:「齊、晉爭我,不可。」將適泠,彌曰:「魯不足與。請適城鉏,以鉤越。越有君。」乃適城鉏。彌曰:「衛盜不可知也,
請速,自我始。」乃載寶以歸。
(傳二五·一)公為支離之卒,因祝史揮以侵衛。衛人病之。懿子知之,見子之,請逐揮。文子曰:「無罪。」懿子曰:「彼好專利而妄,夫見君之入也,將先道焉。若逐之
,必出於南門,而適君所。夫越新得諸侯,將必請師焉。」揮在朝,使吏遣諸其室。揮出,信,弗內。五日,乃館諸外里,遂有寵,使如越請師。
(傳二五·二)六月,公至自越,季庚子、孟武伯逆於五梧。郭重仆,見二子,曰:「惡言多矣,君請盡之。」公宴於五梧,武伯為祝,惡郭重,曰:「何肥也?」季孫曰
:「請飲彘也!以魯國之密邇仇讎,臣是以不獲從君,克免於大行,又謂重也肥。」公曰:「是食言多矣,能無肥乎?」飲酒不樂,公與大夫始有惡。
哀公(傳二六·一)二十六年
夏,五月,叔孫舒帥師會越皋如、舌庸、宋樂筏納衛侯,文子欲納之。懿子曰:「君愎而虐,少待之,必毒於民,乃睦於子矣。」師侵外州,大獲。出禦之,大敗。掘褚師定
子之墓,焚之于平莊之上。
(傳二六·一)文子使王孫齊私於皋如,曰:「子將大滅衛乎?抑納君而已乎?」皋如曰:「寡君之命無他,納衛君而已。」文子致眾而問焉,曰:「君以蠻夷伐國,國幾亡
矣,請納之。」眾曰:「勿納。」曰:「彌牟亡而有益,請自北門出。」眾曰:「勿出。」重賂越人,申開守陴而納公,公不敢入。師還。立悼公,南氏相之。以城鉏與越人
。公曰:「期則為此。」令茍有怨於夫人者報之。司徒期聘於越,公攻而奪之幣。期告王,王命取之,期以眾取之。公怒,殺期之甥之為太子者,遂卒于越。
(傳二六·二)宋景公無子,取公孫周之子得與啟畜諸公宮,未有立焉。於是皇緩為右師,皇非我為大司馬,皇懷為司徒,靈不緩為左師,樂筏為司城,樂朱鉏為大司寇,六
卿三族降聽政,因大尹以達。大尹常不告,而以其欲稱君命以令。國人惡之。司城欲去大尹,左師曰:「縱之,使盈其罪。重而無基,能無敝乎?」
(傳二六·二)冬,十月,公游于空澤,辛巳,卒于連中。大尹興空澤之士千甲,奉公自空桐入如沃宮,使召六子,曰:「聞下有師,君請六子畫。」六子至,以甲劫之曰
:「君有疾病,請二三子盟。」乃盟于少寢之庭,曰:「無為公室不利!」大尹立啟,奉喪殯于大宮,三日而後國人知之。司城茷使宣言于國曰:「大尹惑蠱其君,而專其利
,今君無疾而死,死又匿之,是無他矣,大尹之罪也。」得夢啟北首而寢於盧門之外,己為烏而集於其上,咮加於南門,尾加於桐門。曰:「餘夢美,必立。」
(傳二六·二)大尹謀曰:「我不在盟,無乃逐我?復盟之乎!」使祝為載書。六子在唐盂,將盟之。祝襄以載書告皇非我。皇非我因子潞、門尹得、左師謀曰:「民與我,
逐之乎!」皆歸授甲,使徇于國曰:「大尹惑蠱其君,以陵虐公室;與我者,救君者也。」眾曰:「與之!」大尹徇曰:「戴氏、皇氏將不利公室,與我者,無憂不富。」眾
曰:「無別!」戴氏、皇氏欲伐公,樂得曰:「不可。彼以陵公有罪;我伐公,則甚焉。」使國人施于大尹,大尹奉啟以奔楚,乃立得。司城為上卿,盟曰:「三族共政,無
相害也!」
(傳二六·三)衛出公自城鉏使以弓問子贛,且曰:「吾其入乎?」子贛稽首受弓,對曰:「臣不識也。」私於使者曰:「昔成公孫於陳,甯武子、孫莊子為宛濮之盟而君入
。獻公孫於齊,子鮮、子展為夷儀之盟而君入。今君再在孫矣,內不聞獻之親,外不聞成之卿,則賜不識所由入也。《詩》曰:『無競惟人,四方其順之。』若得其人,四方
以為主,而國於何有?」
哀公(傳二七·一)二十七年
春,越子使舌庸來聘,且言邾田,封于駘上。二月,盟于平陽,三子皆從。康子病之,言及子贛,曰:「若在此,吾不及此夫!」武伯曰:「然。何不召?」曰:「固將召之
。」文子曰:「他日請念。」
(傳二七·二)夏,四月己亥,季康子卒。公吊焉,降禮。
(傳二七·三)晉荀瑤帥師伐鄭,次于桐丘。鄭駟弘請救于齊。齊師將興,陳成子屬孤子三日朝。設乘車兩馬,系五邑焉。召顏涿聚之子晉,曰:「隰之役,而父死焉。以國
之多難,未女恤也。今君命女以是邑也,服車而朝,毋廢前勞!」乃救鄭。及留舒,違穀七里,穀人不知。及濮,雨,不涉。子思曰:「大國在敝邑之宇下,是以告急。今師
不行,恐無及也。」成子衣制杖戈,立於阪上,馬不出者,助之鞭之。知伯聞之,乃還,曰:「我卜伐鄭,不卜敵齊。」使謂成子曰:「大夫陳子,陳之自出。陳之不祀,鄭
之罪也,故寡君使瑤察陳衷焉,謂大夫其恤陳乎?若利本之顛,瑤何有焉?」成子怒曰:「多陵人者不在,知伯其能久乎!」
(傳二七·三)中行文子告成子曰:「有自晉師告寅者,將為輕車千乘以厭齊師之門,則可盡也。」成子曰:「寡君命恒曰:『無及寡,無畏眾。』雖過千乘,敢辟之乎?將
以子之命告寡君。」文子曰:「吾乃今知所以亡。君子之謀也,始、衷、終皆舉之,而後入焉。今我三不知而入之,不亦難乎!」
(傳二七·四)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間。公游于陵阪,遇孟武伯於孟氏之衢,曰:「請有問於子:餘及死乎?」對曰:「臣無由知
之。」三問,卒辭不對。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孫有陘氏。因孫於邾,乃遂如越。國人施公孫有山氏。
(傳二七·五)悼之四年,晉荀瑤帥師圍鄭,未至,鄭駟弘曰:「知伯愎而好勝,早下之,則可行也。」乃先保南里以待之。知伯入南里,門于桔柣之門。鄭人俘酅魁壘,賂
之以知政,閉其口而死。將門,知伯謂趙孟:「入之!」對曰:「主在此。」知伯曰:「惡而無勇,何以為子?」對曰:「以能忍恥,庶無害趙宗乎!」知伯不悛,趙襄子由
是惎知伯,遂喪之。知伯貪而愎,故韓、魏反而喪之。